青莲虚影合拢成花苞的刹那，暗金色的炼狱狂潮已汹涌而至。
那不是简单的能量冲击。
那是法则层面的污染与侵蚀。
“滋滋滋滋——！！！”
暗金色的污秽能量与青莲花苞表面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如同亿万只毒虫同时啃噬的尖锐声响。花苞表面的青色光晕剧烈波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染黑、渗透。
但，没有。
青莲花苞只是微微震颤，便稳如磐石。
花苞内部，是一片截然不同的世界。
直径三百丈的球形空间，被青莲的清辉完全笼罩。这里没有暗金色的污秽，没有扭曲的怪物，没有令人作呕的硫磺腐臭。空气清新得如同雨后的森林，带着淡淡的草木芬芳。地面上，原本被暗金能量侵蚀龟裂的土壤，此刻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泛着微光的青苔，几株嫩绿的草芽正顽强的从青苔缝隙中钻出。
天空——或者说花苞内部的穹顶——是一片柔和的青色天幕，天幕上点缀着点点星辉般的光粒，那些光粒缓缓流转，仿佛在演绎某种深奥的大道轨迹。
最神奇的是那些被青莲庇护的北境士兵。
他们原本被炼狱之力侵蚀，皮肤龟裂、七窍渗血、灵魂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但此刻，青莲清辉洒落在身上，如同最温和的泉水洗涤着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灵魂的角落。
“我的伤……在愈合？”一名士兵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那里原本被暗金能量腐蚀出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伤口边缘的黑色污秽正在迅速消退，粉嫩的新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弥合。
“我……我感觉到一股很温暖的力量在体内流动……”另一名士兵闭上眼睛，热泪盈眶，“就像……就像泡在温泉水里，所有的疲惫和痛苦都在消失……”
“是领主大人！是领主大人的力量在保护我们！”
欢呼和感恩的声音在青莲净土内回荡。
但作为这片净土的核心，此刻悬浮在花苞中央、脚踏风火轮的哪吒，脸色却并不轻松。
他的目光穿透青莲花苞的半透明壁障，看向外界那一片暗金色的混沌炼狱，最终锁定在那颗不断搏动的暗金色心脏上，锁定在心脏深处那枚米粒大小的黑色晶体。
“神孽核心……”哪吒轻声自语，眉心处的青莲印记微微发烫，“而且是被‘混沌终末’之力深度污染的光明神性……难怪能模拟出如此扭曲的伪领域。”
他丹田内的混沌青莲，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摇曳着。
三片莲叶完全舒展开来，莲心处那点混沌色的光芒流转不息，不断从虚空中汲取着最本源的“道韵”，转化为青莲清辉，支撑着这片净土的存在。
每一息，消耗都是海量的。
但哪吒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这种污染的方式……这种强行将对立概念捏合、扭曲现实的手段……”哪吒的眼神越来越冷，“不是这个世界的原生力量。这截神孽残骸，当年恐怕不是自然形成的。”
他想起了杨戬之前用天眼看到的、那些从红衣祭司身上延伸出的黑色丝线。
想起了在极北冰川裂缝中，窥视此界的那道冰冷混乱的意志。
想起了归途时袭击他们、自称“真理之门”的神秘组织。
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哪吒看向远处已经半人半鬼的鲁道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这个所谓的枢机主教，也不过是另一个……可怜虫罢了。”
但怜悯归怜悯。
该做的事情，必须做。
“青莲——展！”
哪吒双手结印，丹田内的混沌青莲猛然一震！
合拢的花苞，缓缓绽放。
不是全部绽放，而只是绽开了一条缝隙。
但就是这条缝隙，泄露出的青莲清辉，却比之前浓郁了十倍！
清辉化作一道直径三丈的青色光柱，如同刺破黑暗的黎明之剑，从花苞缝隙中射出，精准地贯穿了重重暗金色炼狱的阻隔，照射在那颗搏动的心脏上！
“嗤——！！！”
这一次的反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暗金色心脏如同被泼了浓硫酸般剧烈抽搐、扭曲！表面那些黑色的血管疯狂蠕动，试图阻挡青色光柱的照射，但青莲清辉所过之处，污秽如同冰雪般消融！
“啊啊啊啊——！！！”
鲁道夫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已经和心脏通过黑色脐带连接在一起，心脏受创，等同于他受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青色光芒中蕴含的“净化”之力，正在疯狂摧毁他与圣骸之间的连接，正在将他从那种“与伟大存在融为一体”的癫狂状态中……强行剥离！
“不……不要……”鲁道夫干枯的脸上浮现出极致的恐惧，“这是我的力量……我的成神之路……你不能……你不能夺走它！”
他拼命催动残存的意志，试图操控心脏反击。
心脏搏动的频率骤然加快！
“咚咚咚咚咚——！！！”
如同战鼓雷鸣的心跳声响彻战场，暗金色炼狱随着心跳声开始疯狂收缩、凝聚！原本覆盖方圆数十里的污秽区域，在短短三息内收缩到仅仅方圆千丈的范围！
极致的收缩带来了极致的“浓度”。
千丈范围内的暗金能量，已经浓郁得如同液态的金属，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暗金色液滴，地面被腐蚀出深达数丈的坑洞，坑洞中涌出的不再是岩浆，而是粘稠的、仿佛有生命的暗金色“胶质”。
那些被污染、扭曲的怪物，在这超高浓度的能量场中，身体开始进一步变异、融合！
数十个肉山怪物互相吞噬、融合，最终化作一尊高达十丈、浑身流淌着脓液和金属碎片的“血肉巨像”。
数百个被黑色丝线控制的僵尸互相撕扯、拼接，组成了一条由无数残肢断臂构成的“百足蜈蚣”。
天空中的云妖彼此纠缠、压缩，凝聚成一张覆盖百丈天空的、布满眼睛和嘴巴的“痛苦之面”。
所有扭曲的造物，全都调转方向，朝着青莲花苞——朝着那道青色光柱的源头——发出无声的咆哮，然后疯狂扑来！
它们要用自己的身躯，用自己的存在，去污染、去侵蚀、去淹没那该死的青色光芒！
“垂死挣扎。”哪吒冷哼一声，手中印诀一变。
青莲花苞绽放的缝隙，扩大了。
从一条缝，扩大到三指宽。
更多的青莲清辉倾泻而出，但这一次，清辉没有凝聚成光柱，而是化作亿万道细如发丝的青色光线！
每一道光线，都精准地锁定了一个目标。
“嗖嗖嗖嗖嗖——！！！”
光线破空的声音连成一片，如同下了一场青色的雨。
雨点落下。
落在血肉巨像身上，巨像那由脓液和金属构成的身躯如同遇到烈日的积雪，迅速融化、垮塌，脓液蒸发成恶臭的青烟，金属碎片锈蚀成红色的粉末。
落在百足蜈蚣身上，那些拼接的残肢断臂如同被点燃的蜡烛般燃烧起来，火焰是纯净的青色，烧尽污秽，却不伤及残肢中原本属于人类的、还未完全泯灭的魂灵。那些魂灵在火焰中得到净化、解脱，化作点点微光升空，消散于天地。
落在痛苦之面上，那张由无数面孔构成的巨脸发出亿万声重叠的惨嚎，每一只眼睛都在流下黑色的血泪，每一张嘴都在喷出污秽的毒雾。但青色光线无视一切抵抗，刺穿云层，刺穿面孔，将那张巨脸射得千疮百孔，最终彻底溃散成普通的乌云。
清辉所过，万邪辟易。
这就是混沌青莲的“万法不侵”之力。
不是简单的防御，而是从根源上否定一切“非道”之力的存在合理性！
在青莲的道韵面前，所有违背天地自然、违背阴阳平衡、违背生死轮回的扭曲造物，都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一触即溃。
短短十息。
扑向青莲花苞的数千扭曲怪物，全灭。
暗金色炼狱的疯狂反扑，被轻易瓦解。
千丈范围内浓郁如液的暗金能量，被青色光线“清洗”得稀薄了至少三成。
而那颗搏动的心脏，此刻表面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黑色血管断了大半，剩下的也如同垂死的蚯蚓般无力地耷拉着。
鲁道夫与心脏之间的脐带，变得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断裂。
“不……不该是这样的……”鲁道夫趴在地上，用干枯的手指死死抠进地面，指甲翻开，渗出黑色的血液，“圣骸……是无敌的……是主赐予的……终极……”
“无敌？”哪吒的声音透过青莲花苞传来，平静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你所谓的无敌，不过是建立在对无辜生命的掠夺和污染之上。这种力量，也配称‘无敌’？”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
“更何况，你真的以为，你掌控了它？”
鲁道夫浑身一颤。
“仔细感受一下吧。”哪吒缓缓说道，“感受一下，那截‘圣骸’深处，除了你灌注的信仰和生命，还有什么东西。”
鲁道夫下意识地看向那颗心脏。
看向心脏深处，那枚米粒大小的黑色晶体。
在青莲清辉的持续照射下，晶体表面的黑色正在缓缓褪去，露出下面……更加深邃、更加混乱、更加令人不安的底色。
那不是黑暗。
那是比黑暗更可怕的……“虚无”。
仿佛要将一切存在、一切概念、一切意义都吞噬、湮灭、归于终极寂静的……“终末”。
鲁道夫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了。
在那片虚无的底色中，有无数的“脸”在沉浮。
那些脸，有些穿着教廷的服饰，有些穿着古老王国时代的铠甲，有些甚至穿着兽皮、拿着石矛……他们跨越了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文明，但脸上都带着同样的表情——
极致的痛苦。
极致的疯狂。
以及……极致的，被背叛的绝望。
“这些是……”鲁道夫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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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截神孽残骸，在过去万年中，吞噬的所有‘宿主’。”哪吒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审判，“你以为你是第一个唤醒它的人？不，在你之前，至少有十七个人尝试过。其中三个是教廷的教皇，五个是异端裁判所的大审判长，还有九个……是试图研究上古遗物的古代国王和法师。”
“他们每一个人，都和你一样，以为自己掌握了‘神圣之力’，以为自己即将‘成神’。”
“但最终，他们都成了这截残骸的养料，他们的灵魂被囚禁在核心深处，承受永恒的折磨，为残骸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痛苦’和‘疯狂’作为燃料。”
“而你——”哪吒的目光穿透空间，落在鲁道夫脸上，“是第十八个。”
“不……不可能……”鲁道夫拼命摇头，但那些在虚无中沉浮的痛苦面孔，却越来越清晰，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三百年前，失踪的圣徒伊格纳修斯。
那位“发现”圣骸的先辈。
此刻，伊格纳修斯的脸在虚无中扭曲，嘴巴无声地张开，仿佛在呐喊，在警告，在控诉。
他在说：
“逃……”
鲁道夫如遭雷击。
所有的狂热，所有的虔诚，所有的野心，在这一刻，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琉璃，轰然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我只是……”他颤抖着，语无伦次，“我只是想……净化异端……想让主的荣光……”
“主？”哪吒打断了他，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你真的以为，你信仰的那个‘光明神’，会在乎你们这些凡人的死活？会在乎你们用这种扭曲污秽的东西去‘净化’异端？”
他抬起手，指向那颗濒临破碎的心脏：
“睁开眼看看吧！这截残骸的核心，那点最后的‘神性’，属于一个早已陨落、神格破碎、连名字都被人遗忘的‘光明神’！祂在死前被混沌终末之力污染，尸体畸变成了神孽！而你们教廷，把祂的残骸当成圣物供奉了三百年！还用它来对付所谓的‘异端’！”
“你们所谓的信仰，所谓的圣战，从头到尾——”哪吒一字一顿，“都是个笑话。”
“轰——！！！”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鲁道夫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呆滞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信仰崩塌了。
毕生追求的目标，成了一个荒诞的笑话。
而自己，成了这个笑话里，最可悲、最愚蠢的……丑角。
远处，教廷大营中，那些通过魔法水晶看到这一幕、听到这番话的高级神职人员，脸色全都惨白如纸。
部分虔诚的主教和牧师，当场吐血昏厥。
部分心思深沉的红衣祭司，眼中闪过了惊疑、动摇、以及……深深的恐惧。
钢铁要塞内，被青莲庇护的北境军民，则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和嘲讽。
“听见了吗？！教廷供奉的圣物，是被污染的邪神残骸！”
“他们用怪物的骨头当宝贝！还拿来打我们！笑死人了！”
“这就是所谓的光明神？死了都不安生，尸体还变成怪物祸害人间！”
“教廷完了！他们的信仰完了！”
欢呼声中，哪吒收回了看向鲁道夫的目光。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那颗心脏上。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青莲——归位。”
合拢的花苞，彻底绽放。
三片莲叶完全舒展，莲心处的混沌光芒大放！
整朵青莲虚影，脱离了钢铁要塞，缓缓飞向那颗心脏。
飞向那片，即将被彻底净化的暗金炼狱。
也飞向那个，信仰崩塌、行尸走肉般的……枢机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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