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朝众弟子微微颔首。
这个动作像按下了某个开关。
“砰!”
最前排的一名中年弟子忽然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恭迎教主归位!”
“砰!砰!砰!”
连锁反应般,成千上万的人齐刷刷跪下,声音震得地面微颤:
“恭迎教主归位——!!!”
“恭迎上清圣人——!!!”
声浪如潮,在山巅回荡。
苏渺嘴角的微笑僵了僵。
她抬了抬手。
声浪渐歇。
“诸位……久违了。”苏渺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人群中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
通天站在她身后,抱着胳膊,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家小徒弟,端架子的模样还挺像那么回事。
就是耳根子有点红,可爱。
刚被通天在心里夸了一句的苏渺,转头就悄悄问通天。
“师父,我们是不是……该低调点?”
通天伸手拍拍苏渺的脑袋,声音洪亮,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低调什么?我通天的徒弟回自己教派,要什么低调!”
他扫了眼跪了满地的弟子,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对嘛。昆仑什么都好,就是太静了,连个大声说话的都没有,闷死人。”
苏渺小声嘀咕:“您上次还说,‘昆仑剑气纵横,何等痛快’。”
通天一脸正经回了苏渺一句。
“那是练剑的时候!平时过日子,总得有人气儿!”
苏渺拿他没办法。
她转回头,看着眼前这些激动得脸通红的农教弟子,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来,并清了清嗓子。
所有弟子齐刷刷站直,眼睛盯着她,等着她开口。
“诸位辛苦了,我不在这些年,农教能有今日气象,全赖诸位同心。”
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咬得清楚。
没有华丽的辞藻,就是最简单的大白话。
但话音落下,前排几个年长些的弟子眼眶忽然红了。
他们记得。
六万年前,教主离开时,还是个需要仰头看他们的小豆丁。说话软乎乎的,布置任务时还会紧张地捏自己袖口。
现在她站在那里,身量抽条了,眉眼长开了,声音也褪去了奶气。
可眼神还是清澈的。
说话时,嘴角会不自觉抿一下,那是她紧张时的小习惯。
没变。
还是他们的教主。
“教主……您回来就好……我们、我们一直等着您……”一个女弟子哽咽着开口。
她一说,旁边几个也跟着抹眼睛。
苏渺鼻子也有点酸。
但她忍住了,她不能哭。
一哭,这教主架子就端不住了。
苏渺忽然感觉袖子被轻轻扯了扯。
低头,是那个最先跪下的中年弟子。
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教主,您……您真的回来了?”
苏渺认出他,是鹿蜀。
当年第一批跟她下山的草木精灵之一,原形是状如马而白首、虎纹赤尾的异兽,没想到现在化形后,是个面容憨厚的中年汉子。她闭关前,鹿蜀已是农教内门长老,主管灵植培育。
“鹿蜀,好久不见。”苏渺弯起眼睛,和他打招呼。
就这一句,鹿蜀眼眶瞬间红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酸涩压下去,咧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好久不见……教主,您长高了。”
苏渺:“……”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她还没来得及回,身后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让开!都让开!”
“教主在哪儿?!”
“让我看看——!”
人群分开一条道。
三名老者急匆匆赶来。
最前面那位白发白须的名为青槐,手里拄着根蟠龙杖,他是一株老槐树化形,也是当初因妖族迫害,和亲朋好友一起投靠农教中的一员。
后来青槐凭借深厚的阅历,和处事经验担任了农教长老。
青槐身后,跟着两人。
左侧是个穿褐色短打、皮肤黝黑的老汉,是负责灵田耕种的田翁。
右侧是个面容严肃、梳着高髻的老妪,是掌管戒律刑罚的严婆。
三人冲到近前,看见苏渺,齐齐顿住脚步。
青槐握着蟠龙杖的手在抖。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半晌,才颤巍巍弯下腰,深深一揖:
“老朽……恭迎教主。”
声音哑得厉害。
田翁和严婆跟着行礼,头埋得很低。
苏渺赶紧上前,扶住青槐:“长老快起,诸位都起来。”
她的手碰到青槐胳膊的瞬间,老者猛地一颤,抬起头。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化作更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激动。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青槐喃喃,
他反手握住苏渺的手腕,力道大得有些吓人。
苏渺没挣,任由他握着。
她能感觉到,那只苍老的手在微微发抖。
对动辄以元会计时的洪荒大能来说,不过弹指一瞬。
但对这些修为最高不过真仙、大多还卡在地仙境、甚至更低境界的草木精怪、小妖小修而言,六万年,足够让他们从壮年走到垂暮。
甚至在这洪荒之中,他们都算不得什么人物,一次小冲突,就足够让他们这群不擅长攻击之术的精怪,命丧当场了。
若不是用功德滋养、灵丹续命,他们中许多人,恐怕早已化作黄土。
青槐握了很久,才缓缓松开手。
他退后一步,重新恢复大长老的沉稳姿态,朝通天深深一礼:
“见过上清圣人。圣人驾临,农教蓬荜生辉。”
通天随意摆摆手:“不必多礼。我就陪妙珩过来看看,你们该干嘛干嘛。”
他说得轻松,可圣人站在那里,哪怕收敛了所有威压,依旧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在每个人心头。
弟子们不敢大声喧哗了,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苏渺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好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
“晨课继续。半个时辰后,有事禀报的,在主殿等候。”
说完,她转身,对通天轻声道:“三师父,我们先进去。”
通天点头。
他自然也看出小家伙在强撑,没拆穿,只迈步跟上。
身后的弟子们这才渐渐散开。但每个人走路时腰板都挺得笔直,脸上带着压不住的兴奋,交头接耳的声音像潮水般漫开:
“教主真的回来了!”
“我刚才离得近,看得清清楚楚,教主真的长高了!模样更灵秀了!”
“废话!咱们教主可是三清圣人亲传,能差吗?”
“你们看见圣人没?好家伙,直接撕裂空间过来的!这手段!”
议论声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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