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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人心如雾

    暮色渐沉时,他执起她的手,缓步走过流光长廊。

    檐角悬着的月华铃轻响,惊起满庭流萤,点点微光在她银发间流转,似星河倾落。

    她鬓边簪着的晚樱花沾了夜露,晶莹欲滴;他广袖间暗香浮动,是晨间为她摘的雪昙幽息。

    十指相扣处,一道淡金色的契约之线若隐若现。

    那是上古替命契的印记,在残照中泛着温软的光,似情丝缠绕,又似命魂相系。

    “轻轻——”

    他忽然驻足,低低唤她。

    这一声里,藏着隐忍的克制,刻骨的温柔,与此刻再难压抑的情深似海,如渊如狱,终是决堤。

    “我在。”

    “哥哥,你将结界打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阮轻舞忽然驻足,指尖轻轻拽住他的袖角。

    “什么秘密?这般郑重?”

    阮扶风眉梢微挑,心念一动,整座银月天阁的禁制骤然开启。

    檐角风铃静止,星纱垂落,连外界的风声都被隔绝。

    星泪的蝶翼“唰”地僵住:完了完了!王上这是要做什么?!

    “他——他——他是要弄死我主人吗?”

    “我主人就算是铁打的,都经不起这么造啊!”

    “这不能够吧?主人,他有分寸……的吧?”

    小白的蛇鳞炸开,信子打结,整条蛇都慌了。

    “……”

    沉默片刻,小白的尾巴尖抖了抖,忽然不太确定。

    毕竟,自家主人早就为她疯魔了,不是吗?

    星泪和小白面面相觑,忧心忡忡地望向天阁方向。

    檐角星铃轻晃,阶前月华如水。

    阮扶风牵着阮轻舞的手,踏入坠英庭。

    此处四时花雨不歇,灵膳早已摆于浮光玉案之上,檐下清风拂过,绯樱如雪,纷纷扬扬。

    庭中央,那棵千年绯樱亭亭如盖,花瓣翩跹而落,似一场永不停歇的幻梦。

    “轻轻,坐着说。”

    他亲手为她拉开缠枝椅,垫上云丝软垫,又在椅背添了鲛绡云枕,让她靠得舒适。

    阮轻舞眸中流光微转,强大的神识骤然铺展,将整座坠英庭笼罩。

    结界再起,无人可窥。

    “哥哥,我能净化灵海的黑雾,只需要触碰我,黑雾就会消散。”

    “咔——”

    阮扶风手中的白玉杯盏骤然碎裂,茶汤溅落,在案几上晕开一片水痕。

    他眸光震颤,忽然想起,这些时日,他因命灯失窃之事日夜不休,连灵海都未曾查探。

    此刻内视,才惊觉灵海之中,那原本翻涌如渊的黑雾……竟已消散殆尽。

    唯有一轮皎洁明月,悬于灵海之上,清辉洒落,气息熟悉得令他心尖发颤。

    “那夜,我也顺便为哥哥净化了黑雾,哥哥不会还没发现吧?”

    阮轻舞见到阮扶风震惊的模样,就知道他可能没注意到。

    “轻轻——”

    阮扶风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与惶然。

    “此事,对任何人都别说。”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目光如刃,环顾四周,仿佛连结界之外的风声都成了潜在的威胁。

    “哥哥……保不住你的。”

    这一句,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怕你会成为第二个天渊。”

    万年前,天渊本是六界的屏障,守护众生不受域外黑暗浊气侵扰。

    可诸神之战爆发,神血染红苍穹,天渊崩塌,黑暗如洪流倾泻,侵染天地本源。

    曾经纯净的灵气混入浊气,修行者吐纳之间,黑雾入体,灵海污浊,终成不治之症。

    阮扶风凝视着她,指腹轻轻抚过她的长发。

    “轻轻,若世人知晓你能净化黑雾……”

    “你会从救世主,变成人人争夺的药。”

    “他们会想方设法囚禁你,利用你,甚至……将你炼成丹药。”

    阮扶风的指节攥得发白,眼底翻涌着比黑雾更深的寒意。

    他太明白了——

    这世间最可怕的,从来不是盘踞灵海的黑雾,而是……人心。

    那些道貌岸然的神尊,那些濒临疯魔的领主,那些在深渊里挣扎的亡命徒。

    若知晓她能净化黑雾,定会将她囚作禁脔,或者以她为棋,搅乱六界。

    “轻轻,还有谁知道此事?”

    阮扶风的声音低沉如刃。

    “哥哥教你的蛊术,会用吧?”

    他指尖凝出一缕幽蓝蛊火,映得她瞳孔深处似有星河倒悬。

    阮轻舞却忽然轻笑,眸中泛起层层涟漪,唇角上扬,笑得蛊惑众生。

    “哥哥,我不养蛊。”

    她指尖点在他心口,吐息如兰:

    “我——就是蛊。”

    那双含情眸如水似雾,望向他时,仿佛能勾魂摄魄。

    让人甘愿为她生,为她死,恨不得将魂魄都献祭给她。

    阮扶风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眼尾那颗朱砂泪痣,嗓音似浸了月色。

    “那轻轻可知……”

    他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尖。

    “哥哥早就中蛊了?”

    阮轻舞轻笑,指尖如蝶翼般掠过他滚动的喉结。

    “中的什么蛊?”

    阮扶风骤然扣住她手腕,将她拉入怀中,眸中似有万千星河倾泻。

    “名唤轻轻的——情蛊。”

    他咬住她耳垂,一字一顿说道。

    “所以,还有谁知道此事?哥哥帮你,杀了他。”

    他周身杀意如霜,寒意凛冽,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滞。

    阮轻舞浅浅一笑,指尖抚过腕间那枚淡金色的九瓣莲华印记。

    那是谢云止与她契下的金莲誓。

    “哥哥不必管此事。”

    她抬眸,眼中柔光潋滟,却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轻轻自有分寸。”

    “知晓轻轻秘密的人,是他们吧?”

    阮扶风听到她的话,立刻就明白了。

    “海皇与你结了鲛珠契——以珠为契,以魂为约。”

    他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是海族的婚契。”

    “他自是不会伤你,倒也不必担心。”

    “???”

    阮轻舞闻言顿时怔住了。

    她明明只是服下鲛珠,与鲛珠定了契约,怎的突然成了与笙笙的海族婚契?

    月沉璧说她是他的新娘,原来从不是玩笑话。

    她以为自己是那个执竿的人,却早已被深海无声吞没。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惊觉,她养的鱼……主意都太大了。

    “那——哥哥,这金莲印?”

    阮轻舞指尖轻点腕间,九瓣金莲徐徐舒展,金光流转,圣洁如天边云霞。

    “呵——”

    阮扶风眸光骤冷,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

    “天族的并蒂莲契,永结同心呢!”

    他嗓音低哑,字字如冰。

    “他们两个倒是暗戳戳的定婚契……”

    “也没问过轻轻同不同意?”

    “谢云止,真是好样的。”

    阮扶风眸色幽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噬心蛊铃,嗓音低哑如浸了寒霜。

    这金莲誓唯有在彼此情动缠绵之时才能种下,是天族最重的婚契,象征着永生永世的忠诚与守护。

    “如此……倒也不必担心他会对轻轻不利。”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任由心中翻涌的醋意化作一声叹息。

    若是从前,他得到了心爱的小月亮,定要将她藏在银月天阁,谁也不许窥见一眼。

    可如今知晓她的秘密后,他只想护她周全。

    他的独占欲最终输给了保护欲。

    若他一人之力不够……那加上他们呢?

    “轻轻,哥哥可以不吃醋……”

    他掌心贴在她心口,感受着那平稳的心跳,一字一顿。

    “但你必须平安。”

    阮轻舞怔然望他,眼睫轻颤,眸中似有星河倾落。

    “那哥哥……还酸吗?”

    她轻声唤他,嗓音柔软,却让他的心尖狠狠一颤。

    “酸死了。”

    阮扶风骤然将她揽入怀中。

    “但更怕……护不住你。”

    他在耳畔落下低语。

    灰蓝的发丝垂落,与她银发纠缠,嗓音里浸着无奈的宠溺。

    “轻轻可真的是蛊呢。”

    “你瞧,你还没下蛊——”

    “他们就纷纷向你献祭了自己的灵魂。”

    “若这样能护你……”

    “哥哥认了。”

    阮轻舞眼尾微挑,眸中盛着璀璨的星芒。

    “要不要尝尝我新酿的梅子酒?”

    “比哥哥现在……还酸呢。”

    她的指尖点在他唇上,眼睫轻颤,似蝶翼沾露。

    阮扶风低笑,突然咬住她作乱的指尖。

    灰蓝的发丝垂落,在暮色中划过一道危险的弧光,似刀锋,又似情丝。

    “不必。”

    他骤然将她抵在廊柱上,掌心垫在她脑后,防止她被硌疼。

    “轻轻比酒……更醉人。”

    阮扶风低头覆下一个吻。

    他的唇很凉,像初融的雪,却在她唇上燃起星火。

    这个吻很轻,如春风拂过海棠,似月光漫过窗纱。

    他含着她的下唇,轻轻厮磨,不急不缓,仿佛在品尝最珍贵的琼浆。

    她呼吸微乱,指尖无意识揪住他衣襟,却被他握住,十指相扣按在廊柱上。

    风过檐角,铃音叮咚。

    一瓣绯樱落在她睫上,被他轻轻吻去,辗转又回到唇间。

    良久,他稍稍退开,鼻尖仍抵着她。

    “尝到了……”

    嗓音低哑,带着未尽的笑意。

    “确实比酒醉人。”

    阮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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