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手底下的人去看看咯?如果发现他们对海伍德有什么可疑的动向,随时通知我。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吧?
安德罗森说得理所当然,顺手又往红茶里加了一块方糖。
哈?你个臭小子把我当什么了?斥候队长吗?
伊姆兰那六只手臂同时停下了动作,虽然看不见眼神,但那张蓝色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我是国主啊!唔姆唔姆。再说了,你那里不是养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宠物和法器吗?又不是一定要你本人亲自去蹲点吹冷风。
安德罗森瞬间挺直了腰板,摆出一副自认为威严满满、实则更像是在耍赖的姿态。
唉……好吧好吧,真是欠了你的。
伊姆兰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手打了个响指。
出来干活了——共命鸟!
空气中荡起一阵金色的波纹,伴随着尖锐却并不刺耳的啼鸣,一只生着两个脑袋的怪鸟破空而出。它羽毛绚丽,双翼展开时带着淡淡的流光,两个脑袋正亲昵地互相蹭着,盘旋在伊姆兰的莲台上方。
去北大陆盯着点,照那个只会使唤人的国主大人说的做。
伊姆兰伸出一根手指,让共命鸟停驻片刻,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
还有,别把海伍德那片林子里的野兽都吃光了啊。
啊!啊!
共命鸟的两个头颅同时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随即振翅高飞,化作一道金虹穿透了圣壁的穹顶,消失在视野尽头。
嗯嗯,辛苦啦,既然没事了那就请回吧,我要继续享受我的下午茶时光了。
见事情办妥,安德罗森脸上的表情瞬间多云转晴,愉快地挥了挥手。
伊姆兰并没有立刻驾驭莲台离开,而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安德罗森,嘴角的嘲弄越拉越大。
……你个臭小子,用完我就开哄是吧?行了行了,别得意,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安德罗森刚端起的茶杯停在嘴边。
?
洛伊德老爷子在会客厅等你呢。
噗——
安德罗森差点一口红茶喷出来,那张精致的脸庞瞬间失去了血色,手中的瓷杯都在颤抖中发出了叮当的脆响。
什么!??你早说啊!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顾不得整理有些歪斜的皇冠,抓起那件红色披风胡乱往身上一裹,头也不回向外冲去。
(那个老顽固找我做什么啊!)
奔跑在走廊上的安德罗森心里直打鼓。
(难道是我那天审判会替里奥说话被他记仇了吗?要是为了这事儿特地跑来地底训话,那今天怕是别想安生了!)
……
会客厅那扇厚重的结晶大门被推开时,安德罗森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调整好脸上的表情。那扇门沉重得像是一块墓碑,推开它的瞬间,一股带着咸湿气息的海风便扑面而来,与地底干燥温暖的空气格格不入。
洛伊德正端坐在主位上。巨大的珊瑚法杖立在一旁,顶端镶嵌的深海明珠散发着幽蓝的寒光,与周围暖色调的晶石灯火形成了鲜明对比。
洛……洛伊德?怎么啦,还特意大老远跑过来找我?有什么事用通讯水晶联络不就好了,还亲自走传送门……
安德罗森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视线在那根珊瑚法杖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移开。
洛伊德那只独眼中射出的目光锐利如钩,他抚摸着胡须的手停了下来,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
哼……老夫要是不过来,怎么知道你这小鬼把艾布蕾菲打理得怎么样了。
那团支撑着他的水流缓缓蠕动,将他的身体转向安德罗森。
嗯,秩序还算井然,不错不错。
听到这句评价,安德罗森感觉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夸张地长舒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样瘫软进对面的软椅里。
我就说嘛,我办事您还不放心?所以到底有什么事?值得您亲自跑一趟。
听好了,是很重要的事。
洛伊德手中的珊瑚杖轻轻顿地,发出一声闷响,那声音并不大,却让安德罗森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他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透着深深的忧虑。
自从前阵子克拉茨报告了伊扎利安古代墓穴的异动——也就是魔将“屠龙者”的封印松动之后,老夫回去也特意去检查了一下拉蒂斯境内的封印墓穴。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来的话重若千钧。
果然不出所料,被封印在深海之下的魔将“篡位者”,封印也开始松动了。而据我感知,你这边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吧?
安德罗森脸上的轻松神色消失了。他放下水杯,那双绿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是啊……
他低声回应,声音沉了下来。
艾布蕾菲地底深处的墓穴中,魔将“被放逐者”的封印确实也出现了裂痕。虽然我强行把那股动荡压制下去了,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老夫这边和克拉茨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虽然暂时没有破封而出的迹象,但那股力量在不断冲击禁制。就是不知道之后会不会挣扎得更明显。
洛伊德摇了摇头,胡须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就好像这些阿尔凯亚的魔将们同时感应到了什么召唤,约好了一样开始蠢蠢欲动。这也太巧了……
安德罗森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锁。
这也是我们最担心的点。
随着洛伊德在厅内缓缓踱步,他那流动的下半身发出哗哗的水声。
起初,老夫以为是因为那个叫里奥的白子族到了伊扎利安,导致那里的魔将“屠龙者”感应到了始皇帝血脉的气息,才会引发共鸣。所以上次在审判会上,老夫才会那么急着想要对他进行囚禁,不想给世界留下隐患。
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安德罗森。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推论站不住脚。那个白子族少年,还有那几个年轻人,并没有去过拉蒂斯,也没有来过你这艾布蕾菲。但这两地的魔将依然产生了异动。
洛伊德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可以暂时排除那种单一的可能性了。这件事的起因,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不过,接下来才是老夫找你的重点。除了我们三处,还有一个地方的封印必须立刻确认状况。
他顿了顿,目光透过会客厅的晶石窗户,似乎望向了遥远的西方。
你知道我在说哪里。那里的封印本来就是最不稳定的,如今其他三处都已松动,那里恐怕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但那片土地现在是风天王的魔统区。想要进入腹地查看,必须先和那位魔王军的风天王打个招呼。
洛伊德手中的珊瑚杖轻轻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虽然我们和魔王军原则上互不相犯,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必须多留个心眼。况且阿姆纳尔那个地方……那是死灵法师和黑暗魔艺师的巢穴,鱼龙混杂。再加上大河神殿那群顽固不化的家伙,要是知道我们主动接触魔王军,肯定又要搬出那套陈词滥调来反对。所以这事知情者越少越好,绝不能大张旗鼓。
安德罗森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原本还有些血色的面庞瞬间变得煞白。他当然知道洛伊德指的是哪里。
霍尔姆。
那是第四个封印之地,封印着魔将“穿刺者”达玛提斯的古代墓穴。
但对于安德罗森来说,那里不仅仅是一个封印点。
十二年前的那一幕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被鲜血染红的河流,破碎的大地,还有那个倒在血泊中、脸上却还带着微笑的金发身影。
他感觉呼吸变得困难,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那一战之后,他抱着赛丽娅的尸体离开了那里,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踏足那片充满了背叛与绝望的土地。
现在,洛伊德却要让他回去。
洛伊德看着面前这位主祭剧烈颤抖的肩膀,语气稍微柔和了些许。
如果要与风天王协商,必须是一个够分量的主祭亲自去。而你是唯一一个和魔王军有过正式接触的主祭,地底之国的位置也最特殊。让你去,既能表示诚意,又不会暴露我们更多的底牌。
安德罗森低着头,双手死死抓着软椅的扶手。
可是……洛伊德,霍尔姆……
话未说完,便已哽咽难言。那是他的梦魇,是他无数个夜晚惊醒的源头。让他回到那里,无异于让他把刚结痂的伤口再次撕开,还得在上面撒上一把盐。
洛伊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与悲悯。他缓缓移动着身下的水流,来到安德罗森面前,那只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老夫知道。那个地方对你来说是地狱,是梦魇。可是安德罗森,你是艾布蕾菲的主祭。我们身负神职,背负着整个世界的安危。个人的悲痛在即将到来的灾厄面前,必须让步。你不能总是让感性左右自己的判断,赛丽娅如果还在,她也不会希望看到你因为过去而止步不前。
安德罗森的身体猛地一震。
赛丽娅不会希望……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空气,强行将胸口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眼,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
你说得对……
安德罗森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还有些干涩,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稳。
我会去阿姆纳尔,找那位风天王索要进入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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