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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山林深处行去,雾气愈发浓重,邪气也渐渐清晰,周遭草木竟透着几分枯败之态,隐约能听见林间传来细碎的呜咽声,让人不寒而栗。蓝忘机停下脚步,眸色沉凝地望向雾气最浓处,那里隐约有一道庞大的影子晃动,正是作祟的舞天女石像,其周身萦绕的邪气已然凝聚成形,正隐隐吸纳着周遭的灵气。

    “舞天女已被邪祟侵体,需先破其邪力。”蓝忘机转头看向身侧的魏无羡,语气温和却带着笃定,“魏婴,吹笛引散邪气,我来牵制它。”

    魏无羡闻言,握紧手中刻着云纹的新笛,指尖落在笛孔上,几乎是下意识地运气凝神,一缕清越悠扬的笛音便缓缓流淌而出。那旋律熟悉至极,正是藏在心底十六年的《忘羡》,笛音婉转,带着几分缱绻暖意,穿透浓重雾气,朝着舞天女的方向散去。

    蓝忘机执避尘而立,听见这熟悉的旋律,眼底瞬间漾起藏不住的温柔笑意,心头暖意翻涌。纵然时隔多年,纵然换了新笛,他还是能一眼认出这属于他们二人的旋律,这份下意识的牵挂,让他暗暗欣喜,连周身的冷意都淡了几分。

    笛音流转间,舞天女周身的邪气竟渐渐躁动起来,原本凝聚的黑气被笛音引动,缓缓四散开来,石像晃动的幅度也渐渐放缓。江澄站在一旁,听着这独特的笛音,眉头皱得更紧,目光死死盯着戴面具的魏无羡,心头疑云丛生——这笛音太过特别,与当年魏无羡的曲风隐隐相似,尤其是那份婉转意韵,绝非寻常修士能奏出。

    就在此时,雾气深处忽然闪过一道熟悉的黑影,身形佝偻,动作却极快,正是温宁。他似乎被笛音吸引而来,探出头望向魏无羡的方向,眼底带着几分茫然与亲近,可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又似察觉到什么,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浓雾之中,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残影。

    “温宁?”金凌见状,下意识握紧岁华剑,脸上满是警惕,当年温氏旧事虽已过去多年,可温宁的名号依旧让金氏子弟心有忌惮。

    魏无羡吹笛的动作微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与牵挂,温宁怎会在此处?可此刻无暇多想,他稳了稳心神,继续吹奏《忘羡》,笛音愈发清亮,将舞天女周身的邪气彻底引散开来。蓝忘机见状,纵身跃起,避尘剑泛着清辉,朝着舞天女石像斩去,剑刃劈中石像眉心,一道黑气骤然消散,舞天女彻底没了动静,作祟的邪祟已然被清除。

    邪雾渐渐散去,山林间恢复了清明。江澄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怀疑,紫电骤然扬起,带着凌厉灵力朝着魏无羡袭来,厉声喝问:“你到底是谁?那笛音是什么来头?是不是魏无羡?!”

    魏无羡猝不及防,只觉一股凌厉气息扑面而来,正要抬手抵挡,身前已多了一道挺拔身影。蓝忘机执避尘挡住紫电,灵力相撞间迸出细碎火花,他将魏无羡牢牢护在身后,眸色冷冽地看向江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江晚吟,休要胡来!”

    “胡来?”江澄怒视着面具后的魏无羡,语气愈发尖锐,“这笛音、这控邪的手段,除了那魏无羡,还有谁能做到?他定是魏无羡!蓝忘机,你还要护着他到什么时候?!”

    魏无羡站在蓝忘机身后,听着江澄的质问,心头五味杂陈。他知晓江澄素来多疑,这《忘羡》本就是他们二人的羁绊,这般下意识吹奏,终究还是引来了怀疑。可他不愿此刻暴露身份,一来怕惹来更多纷争,二来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江澄这般浓烈的怨怼。

    蓝忘机握紧避尘,挡在魏无羡身前寸步不让,冷声道:“他是莫玄羽,并非旁人。江宗主若再无端动手,休怪我不客气。”他语气冰冷,周身气场全开,显然是打定主意要护着魏无羡,绝不让他受半分伤害。

    金凌站在一旁,看着对峙的三人,满脸纠结,一边是亲舅舅,一边是含光君,还有那个身份可疑的面具人,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上前一步轻声劝道:“舅舅,含光君,邪祟已然解决,不如先冷静些,再查问清楚?”

    蓝景仪与蓝思追也连忙上前,纷纷劝说二人莫要冲动。江澄看着蓝忘机护犊般的模样,又看了看面具后那双藏着复杂情绪的眼眸,心头疑窦更甚,却也知晓此刻有蓝忘机阻拦,根本伤不到那面具人,只能恨恨地收回紫电,冷哼一声:“蓝忘机,你最好祈祷他真的只是莫玄羽,若他真是魏无羡,我绝不会饶过他!”

    蓝忘机未曾理会江澄的狠话,转头看向身后的魏无羡,眼底冷意褪去,只剩担忧:“无事吧?”魏无羡摇摇头,拿下面具,露出一张略显苍白却依旧俊朗的面容,轻声道:“我没事,多谢你。”

    江澄带着金凌与金氏子弟怒气冲冲离去后,林间重归平静。蓝忘机抬手拂去魏无羡肩头沾染的细碎草叶,温声问道:“累了?回客栈歇息吧。”魏无羡点点头,眼底藏着未散的怅然,握紧手中的笛子,默默跟上他的脚步,蓝思追与蓝景仪亦紧随其后,一路无言。

    回到镇上的客栈,各自回房安置。魏无羡推开门,便将面具与笛子放在桌案上,独自走到窗边坐下,望着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光,心头翻涌不止。江澄方才的怒喝与质疑还在耳畔回响,那满眼的敌意与猜忌,像一根细刺,扎得他心口隐隐发疼。

    他知晓江澄怨他,怨他当年连累江家,怨他让师姐枉死,这份怨怼缠了十六年,从未消散。可方才江澄挥出紫电的那一刻,他分明从那凌厉的怒意里,瞥见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或许,江澄要的从来不是他的性命,只是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放下过往执念的答案。可他如今以莫玄羽的身份归来,纵有千言万语,竟不知该如何对江澄言说,只能任由这份隔阂横在两人之间,徒增怅惘。

    正怔忡间,房门被轻轻推开,蓝忘机端着一壶酒与两碟小菜走进来,将东西放在桌上,在他身旁坐下。“想什么?”他轻声问道,目光落在魏无羡落寞的侧脸上,满是心疼。

    魏无羡抬眸看向他,眼底带着几分茫然与苦涩:“我在想,江澄他……当年的事,终究是我对不起江家,对不起他。”话落,他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酸涩。

    蓝忘机看着他借酒消愁的模样,眉头微蹙,却未阻拦,只轻声道:“江宗主性子执拗,心中虽有怨,却也藏着旧情,否则今日不会轻易罢手。他只是需要时间,慢慢释怀。”

    魏无羡又斟了一杯酒,指尖微微发颤:“释怀谈何容易……师姐的仇,江家的债,哪一样都压在他心上,也压在我心上。”

    沉默片刻,蓝忘机似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凝重:“魏婴,有件事,我上辈子便心存疑虑,一直未曾与你言说。”

    魏无羡抬眸看他,眼中满是疑惑。

    “你爹娘藏色夫妇,皆是修为高深之辈,藏色散人更是当年名动天下的女修,剑术灵术无一不精,”蓝忘机目光沉沉,缓缓道,“这般能耐,寻常邪祟根本无法伤他们分毫,当年传闻他们因夜猎遇险而亡,实在太过蹊跷,倒像是有人刻意为之。更让人疑虑的是,藏色散人曾与江枫眠交好,江家与你爹娘之间,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渊源,这渊源,或许与他们的离世有关。”

    这话如惊雷般炸在魏无羡心头,他手中的酒杯猛地一晃,酒液洒出些许,眼底满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我爹娘的死……不是意外?”

    他自幼便听江枫眠说爹娘是夜猎时不幸遇险,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怀疑,如今蓝忘机这般说,只让他心头大乱,过往被忽略的细节一一浮现,越想越觉得诡异,心口像是被巨石堵住,闷得喘不过气。

    “只是我的猜测,暂无实证,”蓝忘机见他神色慌乱,连忙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热试图安抚他的躁动,“我也是上辈子追查旧事时,偶然察觉诸多疑点,才生出这般猜想,告诉你,是不想你知道的不明不白。”

    魏无羡怔怔看着他,眼眶渐渐泛红,心头既有震惊,更有难以言喻的悲痛。爹娘的离世是他心底最深的遗憾,如今得知或许另有隐情,那份遗憾便多了几分不甘与愤懑,只觉胸口憋闷得厉害,拿起酒壶便大口大口地灌着酒,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咳嗽不止,眼泪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魏婴,别喝了。”蓝忘机连忙夺下他手中的酒壶,见他红着眼眶,满脸无助的模样,心疼不已,伸手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温柔而坚定,“无论当年之事真相如何,我都会陪你查清楚,绝不会让你再独自面对。”

    魏无羡靠在他怀里,紧绷的情绪终于崩溃,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爹娘的疑云,江澄的怨怼,过往的愧疚,尽数涌上心头,只觉得疲惫又无力,唯有在蓝忘机温暖的怀抱里,才能寻得一丝片刻的安稳。

    窗外的日光渐渐隐去,夜色悄然降临,屋内烛火摇曳,映着相拥的身影,满是心疼与缱绻。蓝忘机静静抱着他,任由他宣泄心中的悲痛,只在心底暗下决心,往后无论遇到何种风浪,他都会牢牢护住身边之人,替他拨开迷雾,还他一个真相,更给她一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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