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十二块银元落进掌心，清脆作响。
“师兄，这么多钱呐，李老爷真是大方，连赏金都给得这么足！”
小月像糖丝缠着麦芽一般贴在阿星身旁，眼睛却没盯在银元上，反倒直勾勾望着阿星的脸。
“改天请你吃串山里红，现在赶紧回去歇着，不然三爷又要跟师傅告状了。”
阿星把银元往怀里一塞，压根没提分她一半的事。
“嗯，我记着呢，你可不准赖账！”
“放心，跑不了！”
阿星随口应付着，脑子里却全是李家少爷李子龙那位未婚妻的身影——纤细腰肢，瓜子脸小巧精致，一双丹凤眼勾人魂魄，柳叶眉轻轻一挑，撩得他心头直跳。
“公子～”
夜色如墨，将近四更，忽然一道女子嗓音划破寂静，吓得阿星一个激灵。
“谁？！”
“是个女的，师兄！”
小月抬手指去，阿星顺着望去，只见远处站着一位身披紫纱长裙的女子，姿容绝世，朝他们福了一礼。
“哇！好标致！”
阿星两眼放光，上下打量个不停。
“也没多惊艳啦……就是胸大了点。”
小月撇嘴，目光落在对方胸前又扫回自己身上。
虽说腿长得不输旁人，可前头实在太平，对比之下顿时有些泄气。
“姑娘有何贵干？”
阿星几步抢上前，鼻尖掠过一丝清冷幽香，脸上不由泛起微醺之色。
“奴家叫嫣红，夜里赶路时碰上一个青面红眼的男人，追着我非要我去水里捞他的鞋……”
“万万不可！”
阿星猛地打断。
“那是水鬼寻替身！青面是泡水浮肿，红眼是临死前窒息所致。
他让你下水捞鞋，其实是想把你拖进河底顶他的命啊！”
嫣红抬起袖角，轻拭眼角：“奴家正是害怕撞邪，远远望见两位，这才斗胆求助。
不知镇上可有道行高深的法师？若能救我，奴家愿做牛做马，任凭差遣……”
“哎呀，这你就安心吧！我师父九叔，可是全镇唯一、方圆几十里最负盛名的捉妖师！”
“尊师……尊师现在何处？我能拜见吗？”
“师父在任家镇设有义庄，最近因事回去了。
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师兄弟俩也得了真传，收拾一只小小水鬼，易如反掌！”
小月悄悄拉了拉阿星衣袖，迟疑道：“师兄……真的要捉鬼？咱们还是别掺和了吧……”
“小月！关键时刻别给我掉链子！你不去我自己去！”
阿星转头冲嫣红一笑：“姑娘莫怕，作为镇上仅有的三位捉妖师之一，我阿星亲自出手，定保你周全！”
“这……多谢公子援手。”
嫣红再度行礼。
“先随我们回屋取桃木剑，回头就去为民除害！”
一想到能在美人面前露脸，外加那句“任凭差遣”，阿星心里早乐开了花，仿佛魂都要飞上天去。
“师兄，桃木剑是师父的，他说过不让乱动……而且，你真打算去？”
“啰嗦什么，你要不来，我和嫣红姑娘走一趟便是！”
“谁说我不去！”
小月一听，心头警铃大作，小鼻子一皱，冷哼一声。
三人并肩而行。
阿星脚步发飘，在小月不悦的目光中，总往嫣红身边靠。
“嫣红姑娘，你身子怎么这么凉？夜里寒气重，得多加件衣裳才是。”
“多谢公子关怀。”嫣红微微侧身，拉开些许距离。
阿星却不依不饶凑近：“不知姑娘家住何方？怎会独自来到酒泉镇这荒山野岭？”
“原居快活镇，前阵子闹厉鬼，与兄长相携逃难，途中失散……”
“快活镇？过了湖南地界了吧？不过姑娘放心，等我师父回来，让他顺道去清了那里的邪祟！”
“先行谢过阿星公子了～”
“糟了！”
阿星一把攥住嫣红的手腕，转身就往巷子深处窜。
“隔壁三爷要是瞧见咱俩一块儿溜出来，准得去告我师傅，嫣红姑娘，咱们快走！”
他为了个女子，连亲师妹都顾不上了。
“阿星！你给我站住！”
披着外衣的三爷一声怒吼，草垛里窝着的狗全惊醒了，此起彼伏地吠叫，公鸡扑翅打鸣，哪家娃子吓得嚎啕大哭。
他这一嗓子，几乎把半条街的人都从梦里掀了起来。
阿星充耳不闻，埋头狂奔。
“小月！你别动！”
小月乖乖停下，站在原地不敢挪步。
“三爷，您别打师兄……他……”
“黄毛丫头懂个啥！”三爷胡子一翘，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你们这是被鬼迷了心窍！”
话音未落，抄起墙角的扫帚就追了上去。
老头儿虽年岁不小，可脚步轻快得离谱，草鞋踩在地上悄无声息，活脱脱像是说书人讲的那类江湖异士——踏瓦无痕，掠影穿檐。
阿星自幼习武，却仍被三爷几步逼近。
“妖孽！”扫帚兜头砸下。
阿星猛地将嫣红护在怀里，一记重击落在背上，两人踉跄翻倒在地，滚出好几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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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您怎么动手打人啊！”
“打人？你这小子道法学来是喂狗了吗？”
三爷气得牙根发酸：“睁大眼睛看看，她还是人吗？”
“您说嫣红姑娘不是人？”
阿星低头望向怀中女子，只见她脸色惨白、双目含惧，模样让人心尖发颤。
“绝不可能！您不能冤枉无辜！”
“我冤枉？今天我怕是要替阿九清理门户了！”
三爷胸口起伏，扫帚横挥而出，竹枝簌簌作响，枯叶纷飞如雨，眨眼间就把两人裹进一片暴风骤雨般的抽打中。
阿星疼得直叫，却仍死死搂着嫣红。
尽管如此，仍有几下狠狠落在她肩上、臂上。
民间素来忌讳扫帚打人——凡人挨了会触霉头，邪祟被扫更会被破运泄势。
有些跳神问米的巫婆，专拿旧扫帚抽打附体之魂，为的就是驱散阴气。
此刻那扫帚带着一股晦厉之风掠过嫣红身体，忽然间，阿星只觉怀中一空——
眼前紫纱碎裂的女子竟化作一团幽光，倏然腾起，朝着夜色深处疾射而去！
“嫣红！原来……她是鬼？”
三爷收住脚步，喘着粗气喝问：“说！今晚到底去哪儿了？定是你们胡来，才招回来这等脏东西！”
“我们……去了乱葬岗，给李公子招魂……”
小月怯生生地开口，一句实话全盘托出。
阿星脸色骤变，想拦已然不及：“小月！”
“乱葬岗也敢去？胆子肥了！回去每人领二十柳条，谁也不许躲！”
“三爷，贴道符去去晦气不就行了？何必动家法这么狠？”
“去晦气？谁让你去净身了？我是要你们长记性！”
“是……”
两人垂头丧气，像斗败的鹌鹑，拖着步子跟在三爷身后回了屋。
……
那团阴光忽明忽暗，飘摇着绕过大树与屋檐，最终停在江哲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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