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已经结束了吗？”
“已经都超过三小时了，对你可能很短，但我无法只专注于你一人。”
最近两周为陈诺耗费太多精力，积压的工作也不容忽视。
“啊，明白了，感谢指导，那我先告辞了。”
“嗯。”
随口应答间，佩特拉也站起身。
咚咚。
看着他躬身行礼的模样，笑意再度泛起。
真奇妙。
她向来极度重视自身时间的价值。
即便众多存在渴求会面，她也大多不予理会。
但最近这段时间。
不，应该说是与陈诺共处的每一刻，都丝毫不觉浪费。
甚至想赶快处理完积压的工作。
荒谬的是，她竟萌生出要把更多时间花在这个人类身上的念头。
咔嚓。
目送他小心翼翼离开后，佩特拉深深叹了口气。
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心中涌起的那股微妙感觉。
通常被称为“天才”的存在不分种族确实存在。
其中近九成都会令她失望。
但偶尔，也会出现真正能入她眼界的天才。
而具备魔力天赋者，她便会收为弟子。
轻轻拂开自己的发丝，她在常坐的椅子上坐下身。
明明积压的工作待处理，
方才相处的人类却仍残留着奇妙的余韵。
“要说陈诺的话，总觉得称他为天才，又似乎欠缺些什么。”
她呆愣地喃喃自语着，手背轻轻托住下巴。
倘若认定他是天才的话...
那么迄今为止她认为是天才并教导过的那些存在，又算什么呢。
正因如此吧。
这是种相当不同的感受。
就像是遭遇了本不该存在的存在般奇妙的感觉。
而这种体验，过去她仅有过一次。
“仔细想想...倒有些相似呢？”
如今连名字都已遗忘的那个人类，
确实与陈诺有多处共通点。
在极其遥远的过去，使徒尚未壮大势力的时代，
人类帝国也远不如现今繁荣的年代里，她曾有过一次邂逅。
如同擦肩而过般的短暂相遇，
当时的她甚至没想过需要对抗使徒，更未料到他将成为为这个世界带来终结的存在。
所以即便目睹那个身怀特殊力量的人类，她也只是无动于衷。
“回想起来，当时那个人似乎也用过长枪之类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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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尚早。
晚霞还未降临前，从佩特拉的办公室溜出来的陈诺心情有些微妙。
“...本该再多聊几句的。”
说实话，他相当遗憾。
和佩特拉共处时总会自然形成某种氛围。
那种能让人极度专注沉浸的氛围。
虽然他也很享受如同她那样沉醉于内心思考的状态，
但他始终认为，她之后对自己说的话最为重要。
那几句指明方向的言语仿佛能贯穿他的血脉。
不仅本身就值得信赖，更能让他专注于修炼。
脚步声。
迈步前行时，他仍在犹豫。
要不要再修炼一会儿。
想做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若回到房间重新集中精神，说不定能再次进入那种极致专注的状态。
但这念头转瞬即逝。
陈诺摇摇头，轻笑出声。
“到此为止吧。”
既然佩特拉那么说了，想必除却为他预留的时间外另有深意。
没必要过度勉强。
于是思绪自然转向另一件事。
“消息...”
此刻最要紧的是传递消息。
他昨天就想过，必须立即将自己的情况告知学院其他人。
“啊？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哦。”
“...什么？”
“我说已经通知过了。”
卡莉噗嗤笑着回答的模样，让陈诺愣怔地眨了眨眼。
但很快，他便笑着向她道谢。
“非常感谢，没想到教官阁下会先一步行动。”
“我也觉得该早点通知，大家都很担心陈诺学员呢，肯定操心坏了。”
“这样...啊。”
“嗯，我昨晚就告诉阿黛莉教官了，以她的性格，现在八成连其他人都通知到位了吧。”
他视为要务的事，并非只有自己在意。
卡莉似乎与他心意相通，早将关切付诸行动。
感激她体贴之余，陈诺悄悄瞥向旁边。
“伊莎贝尔去哪了？”
本以为会和卡莉在一起，但是却没有看见她。
“呃...今天皇室派人造访魔塔，她去单独会面了。”
“原来如此。”
“大概是事后追究她的责任吧。”
见卡莉说得谨慎，陈诺忽然顿住脚步。
责任的话...
直觉告诉他，那必定与自己有关。
“希望能妥善解决，在我看来那纯属意外事故，实在不是她的错。”
“难说呢，我不清楚细节，或许过程确实如你所言，但对黄金骑士而言，‘结果’无可逃避，皇室降下的惩处也避不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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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这样？”
不了解黄金骑士体系的陈诺，虽知她确有责任，却无法估量会面临何种追责。
“没办法，即便这次情况特殊，但伊莎贝尔没能守护理应守护的对象——也就是你。”
“...”
后续对话让陈诺心情复杂。
虽不知该如何回应，但他清楚地知道。
伊莎贝尔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来保护他。
她既未逃避危机，也不曾弃他于不顾。
察觉到使徒企图屠杀更多人的他无法接受现实，执意飞身阻挡。
而那时的伊莎贝尔宁可强忍伤害也要保护他，选择与使徒正面对抗。
“不过...别把这事想得太沉重。”
陈诺微微点头示意。
但这些具体内情，既无法用语言简单说明，
也不可能向当时不在场的第三方完全传达。
结果。
毕竟...比起过程，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此刻他能做的实在有限。
唯有祈愿伊莎贝尔不会受到过于严厉的惩戒。
咔嚓。
恰逢门扉开启的响动，陈诺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两位原来在一起啊。”
伊莎贝尔惊讶地望着他们说道，她的气色较之昨日确实好了许多。
“是的，我刚来拜见卡莉教官。”
“快请进，伊莎贝尔...如果冒昧询问您与皇室成员之间的事，是否有些失礼？”
卡莉突如其来的发问。
“无妨，既然陈诺也在场，或许由我在此坦白更为合适。”
“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
即使卡莉再次确认，伊莎贝尔的神情依然平静如水。
那姿态不像因皇室降下的惩戒而心痛受伤，倒像是早已接受了这个结果。
“那么我就简明扼要地说明吧。”
在她沉稳的声音中，陈诺与卡莉同时谨慎地点头。
伊莎贝尔的目光逐渐转向陈诺，仿佛要说的主题与他密切相关。
“从今天起为期五年。”
“什么五年？”
这没头没尾的宣告让陈诺怔住了，她却反而露出淡淡的微笑。
“今后五年间，陈诺，我奉命守护你的安危。”
“...整整五年之久？”
听到卡莉震惊的疑问，陈诺也同样目瞪口呆。
“是的，即使你从学院毕业，这五年间我也必须继续履行保护陈诺学员性命的职责。”
“据说原本对我的惩戒等级更为严苛，但由于陈诺安然无恙，惩罚才做了相应的调整。”
伊莎贝尔用交代例行公事般的平淡语气说完，反倒让陈诺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的惩罚...是否过于残酷了？”
身为侯爵家黄金骑士的伊莎贝尔，本就不该承担守护平民出身之人的职责。
“而如今竟要持续五年...”
那时间跨度甚至远超他从学院毕业后的人生阶段。
“我并不认为这很残酷。”
更让陈诺吃惊的是，伊莎贝尔对他的回应依然从容不迫。
“伊莎贝尔，虽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我计划毕业后就前往前线。”
她应当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陈诺学员...？”
身旁传来卡莉错愕的声音，但陈诺仍直视着伊莎贝尔。
“是的，我知道。”
回应他目光的伊莎贝尔眼中没有丝毫迟疑或犹豫。
这完全超出了陈诺的理解范畴。
“即便如此你也真的没问题吗？到时候我身边会比现在危险的多。”
“正因预见这种情况，我才认为对我施加的惩戒恰如其分。”
甚至挂着淡笑的伊莎贝尔...那姿态看不出半点介怀。
“你或许知道，黄金骑士在享有崇高声望的同时，也肩负着与之对等的重大责任，而未能履行守护职责，意味着违背了黄金骑士最核心的使命。”
“即便如此...”
“没有‘即便如此’，作为一名黄金骑士，我已彻底辜负了最重要的使命，因此即便今后需要耗费数年光阴守护您，我认为这也是理所当然应当承受的后果。”
伊莎贝尔以抚慰般的柔和声线娓娓道来，
仿佛要使陈诺理解其中的深意，令他再也说不出任何反驳。
“那么我先告辞了。”
陈诺临别的话语，让卡莉与伊莎贝尔以各自不同的心绪目送他离去。
“...好好休息。”
卡莉的声音里沉淀着浓浓不舍，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分别耿耿于怀；
“明白。”
而伊莎贝尔简洁的应答中，则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咔嚓。
随着脚步声远去，两人逐渐收回视线，
但伊莎贝尔的心境显然与众不同。
呼。
她在心中默默咽下沉重的叹息，身体依然处于紧绷状态。
此刻，她怔怔凝视着自己垂落的手掌，
方才的对话微妙地萦绕心头。
那段极力压抑内心情感的日子。
虽然表面不露痕迹，但紧绷的神经终究无法放松。
她抬眼瞟向近在咫尺的卡莉，对方似乎尚未察觉异样。
但伊莎贝尔清晰感知到——自己的情感已截然不同。
是心态差异使然吗？
自昨日彻底卸下心防后，被压抑的感情便决堤而出。
而今时今日直面那个男人时，
她不得不承认：望向他的目光里，
饱含着前所未有的悸动。
这与过往凝视他时产生的任何感受都截然不同。
她紧咬着唇瓣，
那细微的动作诉说着至今未能理清的困惑。
简直像是...
怀揣着绝不该滋生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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