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环的震动如同无形的巨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沈辰的肩胛骨之间。
他抱着那个身着青衫的少年实验体，胳膊绷得紧紧的。
少年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这让他想起前世实验室里那只被救回来的流浪猫——同样的脆弱，同样需要被护在掌心。
“反应炉结构稳定。”玄璃的声音穿透震动传了过来。
冰蓝色的灵力在她的指尖凝聚成细链，正缠绕着最后一个光茧往安全舱拖去。
她发尾的银饰被震得叮当作响，但她依旧保持着惯常的冷静，“灵力配比维持在68%，还能撑半小时。”
“不够。”沈辰低头看向掌心的法则密钥。
那是一块菱形晶体，表面流转着阿卡洛斯残魂最后的光痕，“必须现在启动。”
岳雪儿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她的指尖冰凉，还沾着方才搬运实验体时蹭到的灯油：“辰哥，你手在抖。”
沈辰这才惊觉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他想起前世第一次独立操作高压反应釜时，导师拍着他的肩膀说“抖手的不是实验员，是懦夫”——但现在颤抖的并非恐惧，而是兴奋，是血液里沸腾的、要把命运攥碎重捏的热情。
“因为这是我写过最危险的‘化学方程式’。”他对岳雪儿笑了笑，拇指摩挲着法则密钥的棱面，“但不点燃的话，连爆炸的机会都没有。”
玄璃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的灵力链“啪”的一声断裂，冰蓝色的光芒在空气中凝聚成尖锐的冰晶：“沈辰，看反应炉。”
众人抬头望去。
那座由星环碎片搭建而成的反应炉正发出嗡鸣声。
原本幽蓝的炉心此刻就像被投入了火种，金红色的光焰从缝隙中钻了出来，将沈辰掌心的法则密钥映得透亮——他在三天前用星环矿石熔铸的催化矩阵，此刻正沿着炉身纹路流动，就像血管里奔涌的岩浆。
“现在？”玄璃的瞳孔微微收缩。
作为跟着沈辰从宗门一路拼杀到星环的伙伴，她太清楚这个时机意味着什么——织命者的法则锁正在逼近，实验体的苏醒度刚到60%，连跃迁路径的稳定性都没做三次验证。
“必须现在。”沈辰的声音低沉下来，就像敲在淬了火的铁上。
他想起方才那道来自星环深处的冷笑，想起手背上蔓延的金斑——那是织命者的法则标记，正在蚕食他与反应炉的联系。
再拖下去，等那些老东西把法则网织紧，他们连自爆的资格都没有。
他将法则密钥对准炉心的凹槽。
指尖触碰到金属的瞬间，整座反应炉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金红色的光芒“轰”的一声炸开，照亮了星环穹顶的裂缝——那些原本只有发丝细的裂痕，此刻正渗出漆黑的、类似机油的液体，那是织命者的法则之力。
“法则共鸣术，启。”
沈辰的声音被轰鸣撕碎。
但玄璃和岳雪儿看见了他的唇形，同时屏住了呼吸。
炉心的光焰骤然拔高十丈。
金红色与幽蓝色在其中纠缠，就像两团争斗的活物。
星环的地面开始龟裂，裂缝里涌出淡紫色的雾气——那是实验体们沉睡时被封印的灵力，此刻正被共鸣波唤醒，顺着地面的纹路往反应炉涌去，形成发光的河流。
“他们醒了。”岳雪儿突然抓住沈辰的手腕。
青衫少年的手指动了动，缓缓撑住沈辰的肩膀坐了起来。
他的眼睛是雾蒙蒙的浅褐色，就像被雨水打湿的琉璃：“这……是哪里？”
另一个裹着灰布的少女实验体也醒了。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仍带着笑容：“我……好像做了好长的梦。”
更多的呻吟声响起。
原本安静的光茧纷纷裂开，露出或迷茫或惊恐的面孔。
他们的灵力自发地涌向反应炉，在半空形成细碎的光尘，就像落在篝火上的金箔。
“你唤醒的不只是他们。”
沙哑的低语从反应炉底部传了过来。
跃迁者0号不知何时站在了炉边。
他的身影比三天前更淡，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还有织命者的怒火。”
沈辰抬头望去。
星环深处的云层被彻底撕开。
一道足有千丈高的虚影踏云而来，面容被法则碎片遮盖，只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那瞳孔里流转着星河，却没有半分温度。
“法则封锁。”
虚影的声音就像无数把匕首同时刮过金属。
沈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画面突然凝固：岳雪儿正要去扶跌倒的少女实验体，动作停在了半空；玄璃的冰晶悬在指尖，连棱面的反光都静止了；反应炉的光焰僵在半空，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好高明的抑制剂。”沈辰舔了舔发苦的嘴唇。
他能感觉到灵力在体内凝结成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这哪里是法则封锁？
分明是织命者用更高阶的法则，强行让“沈辰启动反应炉”这个“化学反应”的速率降到了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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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早有准备。
“催化裂变矩阵，开。”
沈辰咬碎舌尖。
鲜血溅在反应炉上，激活了他三天前刻在炉身的暗纹——那些用自己精血画就的符阵突然亮起刺目红光，就像被点燃的导火索。
凝固的世界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岳雪儿的发丝轻轻飘动了半寸，玄璃的冰晶棱面闪过一道微光。
虚影的瞳孔收缩。
它抬起手，更多的法则碎片从虚空中砸下，却被反应炉喷薄的红光撞得粉碎。
“这不是法则。”虚影的声音出现了裂痕，“这是……对规则的篡改！”
“不。”沈辰抹掉嘴角的血，笑意绽放在眼底，“这是更基础的规则。”
他的灵力顺着催化矩阵狂涌而出。
前世在实验室里推导了三百遍的裂变公式在脑海中翻涌——当反应物浓度足够高，当催化剂足够高效，任何“抑制剂”都只能延缓，不能阻止。
反应炉的光焰重新沸腾起来。
金红色与幽蓝色的争斗变成了融合，最终化作纯粹的银白色，就像液态的星光。
法则封锁的裂痕越来越大，岳雪儿终于扶住了少女实验体，玄璃的冰晶“叮”的一声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冰花。
“阿卡洛斯！”沈辰对着反应炉大喊。
一道透明的身影从炉心升起。
那是旧神残魂最后的形态，法则碎片正从他身上簌簌剥落，就像褪色的鳞片：“我的存在……已无意义。但你……必须成功。”
他抬手按在炉心。
透明的指尖没入光焰，无数细碎的法则纹路从他体内涌出，融入反应炉的核心。
沈辰看见那些纹路里有星环的构造图，有实验体的灵力波动，甚至有他前世在实验室写的化学方程式——原来阿卡洛斯早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谢了。”沈辰对着那道即将消散的身影说道。
阿卡洛斯的嘴角动了动，没说出话，却笑了。
然后他的身影彻底融入光焰，就像一滴墨掉进了沸水。
反应炉的嗡鸣声突然提高了八度。
银白色的光焰直冲星环穹顶，将那些漆黑的法则液体烧出一个个窟窿。
沈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深处“咔”的一声断开——那是他与织命者法则标记的联系。
“共鸣完成度99%。”玄璃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
她盯着反应炉的仪表盘，冰蓝色的灵力不受控制地溢出，在身周凝聚成冰晶，“跃迁路径……开启！”
星环中央的光焰突然收拢。
直径十丈的光门缓缓展开，门内流转着银河般的星轨，偶尔有流星般的光斑掠过，发出细碎的清响。
虚影的怒吼震得星环再次颤抖：“你无法逃脱！这方天地的法则，岂容你一个蝼蚁篡改？”
“我的命运，由我自己书写。”沈辰抱着青衫少年走向光门。
实验体们自发地跟在他身后，有的扶着同伴，有的攥紧从光茧里带出的碎片——那是他们被囚禁时的记忆，此刻都成了前行的勇气。
光门内突然泛起涟漪。
一道熟悉的幻影从中浮现。
那身影背对着众人，但却让沈辰的呼吸骤然一滞——是前世的导师，那个总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敲着他脑袋说“别懒，去测XRd”的老人。
“等你回来。”幻影的声音很轻，但却清晰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我们将不再受限于这片天地。”
话音刚落，幻影便消散在了光门里。
沈辰的脚步顿了顿。
他回头看向反应炉，看见跃迁者0号正站在炉边。
这个从一开始就自愿当实验体的男人，此刻正摸着光茧上的纹路轻笑。
他的身影淡得几乎透明，但仍在对沈辰比了个“oK”的手势。
“该走了。”岳雪儿轻声说道。
她的手心里躺着沈辰三天前给她的护身符，那是用催化矩阵的废料做的，此刻正发出温暖的光。
沈辰最后看了一眼反应炉。
光焰仍在沸腾，星环的震动却缓和了一些——至少暂时，他们赢了。
他抱着青衫少年踏进了光门。
实验体们紧随其后，玄璃断后，将最后几个走不动的实验体背在肩上。
光门内的星轨突然加速流转。
沈辰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是青衫少年的眼泪。
“别怕。”他轻声说道，“我们要去一个……能自己定义规则的地方。”
光门在众人身后闭合的瞬间，沈辰听见跃迁者0号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记得……给我留个位置。”
他回头。
透过逐渐消散的光门，他看见跃迁者0号正走向反应炉。
男人的身影与光焰融为一体前的最后一刻，对着他露出了笑容——那是解脱的笑，是终于能为某件事燃烧殆尽的笑。
星环的震动再次加剧。
但这一次，沈辰不再恐惧。
他摸了摸胸前的法则密钥，那里还残留着阿卡洛斯的温度。
光门内的星轨越转越快，将众人的身影卷向未知的远方。
而在他们身后，那座仍在沸腾的反应炉，正发出比之前更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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