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暗涌通道”——这个名词在“秩序维护者”的档案中,通常与“不可预测”、“高湮灭率”、“规则自杀路径”等字样联系在一起。那是“涡核裂隙”区特有的自然(如果这里还有自然可言)险境,由多种不同性质、极高强度的规则能量流在狭小空间内相互碰撞、纠缠、部分湮灭却又无法彻底消散而形成。其内部环境瞬息万变,能量湍流方向毫无规律,且充斥着大量因规则剧烈冲突而产生的、极具侵蚀性的“规则碎片”和“概念尖啸”。
简单来说,进入其中,相当于主动跳进一个由无数锋利刀刃和致命毒气构成的、每秒变化亿万次的搅拌机。
“影梭”义无反顾地撞入那片光怪陆离、色彩扭曲到令人作呕的“暗涌”入口的瞬间,整个艇身便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外层的自适应伪装符文疯狂闪烁,试图调整频率以适应狂暴的环境,但效果微乎其微。剧烈的颠簸让艇内众人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若非有特制的固定装置,瞬间就会被甩得骨断筋折。
视野被无数疯狂闪烁、相互吞噬又迸发的混乱色彩填满。听觉被狂暴的能量轰鸣和那种直接作用于神魂的、仿佛亿万生灵临死前尖叫的“概念尖啸”所充斥。感知被彻底扭曲,失去了上下左右的方向感,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诡异莫测。
“稳住!开启‘惯性锚定’系统!‘精准’,全力解析前方能量流结构,寻找相对稳定的‘缝隙’!‘高效’,动力系统超载运行,保持基本航向控制!”冷静队长的声音在剧烈噪音和混乱通讯中显得断断续续,但依旧保持着令人心折的镇定。
“混沌归元,定!”凌星低喝一声,强忍着翻腾的气血和神魂的刺痛,将体内新生的“混沌归元”道韵全力外放,形成一个相对稳固的混沌色光罩,不仅护住自身,更将一部分力量延伸至“影梭”的艇壁,协助其抵抗外部规则碎片的疯狂切割与侵蚀。他的道韵在这种极致的混沌环境中,竟比“影梭”的自适应系统表现得更具韧性,仿佛鱼儿归海,虽仍被巨浪拍打,却能更好地理解并“借用”一部分混乱的力量来抵消另一部分。
“左舷三十度!检测到短暂的能量流‘低谷区’,宽度约三艇身,持续时间预计不足半息!”精准的声音带着嘶哑和急切。
“转!”冷静队长几乎是凭直觉猛打方向,影梭以近乎撕裂自身的姿态强行转向,险之又险地冲入了那条转瞬即逝的“缝隙”。两侧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悬崖般擦身而过,带来的冲击让艇身剧烈震颤,外部装甲板传来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后方追兵信号……消失!”曦的声音适时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暗涌’环境完全屏蔽了他们的追踪与通讯。但我们的外部传感器也已损毁87%,动力系统出力下降41%,维生系统压力持续上升。”
“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还能飞,就一直向前!”冷静队长咬牙道,额头青筋毕露。这位素来以冷静着称的队长,此刻也显露出了一丝铁血与疯狂。
接下来的时间,是真正的“刀尖上跳舞”。影梭在“能量暗涌通道”中跌跌撞撞地前行,每一次转向、每一次加速或减速,都关乎生死。全凭冷静队长超人般的直觉与操控,精准和曦的极限计算与信息处理,高效的紧急维修,以及凌星那越发得心应手的“混沌归元”道韵的辅助。
星瞳和影刃也全力协助。星瞳的星灵之力在这种环境下效果受限,但她新掌握的“星辉折跃”技巧却能在关键时刻进行微幅的、无视部分混乱规则的短距位移,帮助影梭避开一些致命的能量“锋刃”。影刃则将自己的阴影本质与艇身受损处的阴影融合,如同最灵巧的“补丁”,暂时填补防御缺口,并利用阴影的“隐匿”特性,进一步削弱影梭在混乱背景下的“存在感”。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当影梭终于如同破布娃娃般,从一个相对“平缓”的出口被抛飞出来,重新进入相对“正常”(依然是“涡核裂隙”标准)的规则空间时,艇内已是一片狼藉。多处闪烁着故障红光,空气中有淡淡的焦糊味和能量泄露的臭氧味。所有人都脸色苍白,气息不稳,身上或多或少带着内伤。
但,他们还活着,并且成功摆脱了追兵。
“导航系统重启中……定位成功。”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我们……偏离预定路径‘贝塔-德尔塔’约十七个标准单位,但幸运地……抵达了第一个备用‘跳跃点’附近,距离约三百里。”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虽然过程凶险,但结果比预想的还要好——他们不仅甩掉了尾巴,还意外地接近了目标!
“检查艇体状态,评估是否具备执行跳跃条件。”冷静队长抹去嘴角一丝血迹,声音嘶哑。
片刻后,高效汇报:“外部装甲损毁率65%,主推进器效率剩42%,但核心跳跃引擎与空间稳定模块完好度91%,能量储备剩余78%。可以进行短距跳跃,但跳跃后艇体结构可能进一步恶化,且无法保证下次跳跃的稳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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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冷静队长斩钉截铁,“修复工作跳跃后进行。现在,立刻前往跳跃点,启动跳跃程序!我们没有时间耽搁!”
影梭拖着残破的身躯,调整方向,朝着曦指引的坐标缓缓飞去。那所谓的“跳跃点”,在这片混乱虚空中并无明显标识,只是一个经过“秩序维护者”长期观测和计算得出的、空间结构相对薄弱、规则湍流相对规律的“节点”。
三百里距离,在平时转瞬即至,但此刻却显得格外漫长。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新的威胁——无论是“圣殿”的后续拦截,还是“涡核裂隙”本身孕育的其他危险。
所幸,或许是他们运气不错,或许是“能量暗涌通道”的阻隔效果远超预期,这段路程有惊无险。
当影梭终于悬停在那片看似与周围无异、但仪器显示空间曲率参数有细微差异的虚空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坐标锁定,空间锚点确认。启动跳跃引擎充能。”冷静队长沉声道。
“充能开始……10%……30%……70%……”
艇身开始轻微震动,前方虚空中,一点微弱的空间扭曲波纹缓缓荡开。
“90%……95%……100%!跳跃准备就绪!”
“跳!”
嗡——!
熟悉的传送失重感传来,但比从星痕遗迹启动“星径”时要平稳得多。眼前景象飞速流转、拉伸、重组。
当光芒稳定,影梭已身处一片全新的虚空。
这里不再是“涡核裂隙”那令人疯狂的混乱景象。虽然依旧能感觉到背景中无处不在的规则扰动,但强度大幅减弱,且呈现出一种更加“规律”的、如同潮汐般缓慢起伏的韵律。远处,甚至能看到一些相对稳定、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规则星云”和缓慢移动的“概念尘埃带”。
“成功抵达第一‘规则缓冲带’,代号:‘回音走廊’。”曦快速确认环境,“空间稳定性B+级,规则扰动强度C级,未检测到‘圣殿’活动痕迹。根据预设航线,我们需要在此进行十二个标准时的休整与基础维修,然后前往下一个跳跃点。”
终于,暂时安全了。
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高效和精准立刻开始对影梭进行紧急维修。冷静队长则开始检查队员的状态。
凌星撤去护体道韵,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虚脱感袭来,刚才在“暗涌通道”中的消耗远超预计。他取出丹药服下,盘膝调息。星瞳和影刃也各自开始恢复。
曦则悬浮在艇舱中央,光影明灭,全力分析着新环境的数据,并尝试重新建立与“秩序维护者”网络的微弱联系——在相对稳定的“缓冲带”,这成为可能。
休整期间,凌星再次将心神沉入胸前的星煌玉佩。之前那惊鸿一瞥的“阴影”注视感,以及玉佩传递的“坐标”信息,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意识深处。他尝试再次与玉佩共鸣,却只得到一阵温热的、仿佛带着鼓励和催促意味的波动,再无具体信息。
“那‘阴影’……究竟是什么?它的‘注视’,是针对玉佩?还是针对我?或者……是针对‘源初星图’的线索?”凌星心中疑云重重,但此刻无人能给他答案。他只能将这份不安和疑惑压下,转化为更强烈的提升实力的动力。
“混沌归元”道韵在体内缓缓运转,吸收着这片“缓冲带”中相对温和、但仍充满变数的规则能量。他能感觉到,新生的道基在这种环境下缓慢而坚定地巩固着,对混沌与秩序的“定义”与“包容”能力,在实战与极端环境的双重磨砺下,正在悄然增长。
十二个标准时在紧张的维修与恢复中很快过去。影梭的破损得到初步修复,至少保证了基本的航行与下一次跳跃能力。众人的状态也恢复了大半。
“准备前往第二跳跃点。”冷静队长下令,“根据情报,‘回音走廊’相对安全,但并非完全没有危险。尤其需要注意一种名为‘规则回响体’的自然现象,它们是过往强烈规则冲突留下的‘信息残响’,有时会具现化出具有攻击性的幻象或能量结构。”
影梭再次启程,沿着曦规划的路径,在这片光影迷离、仿佛回荡着无声宇宙交响的“回音走廊”中谨慎穿行。
沿途,他们确实遭遇了几次“规则回响体”。有时是一片突然浮现的、正在重复上演着某个文明最后时刻毁灭景象的“历史幻影”;有时是几道凭空出现、遵循着早已不存在的物理定律运动的能量光束;甚至有一次,他们差点撞进一片“时间回音区”,那里的时间流速忽快忽慢,景象如同倒带的录像。
但在曦的精准预警和众人的小心应对下,都有惊无险地渡过。
经过数次短距的常规航行和两次相对平稳的“缓冲带内跳跃”,他们终于抵达了最后一个跳跃点——从这里,将进行一次跨越巨大空间距离、直接切入靠近星辰联盟疆域外围“规则湍流区”的长距离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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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一次,也是最危险的一次跳跃。”冷静队长在跳跃前进行最后的简报,“目标区域靠近你们的原生宇宙,但尚未完全脱离‘高维干扰区’。跳跃过程可能会受到你们宇宙自身规则场及边境‘规则湍流’的双重影响,出现坐标偏差或规则冲击。同时,我们不能排除‘逻辑圣堂’或‘秩序联邦’在你们宇宙边境设有监控或拦截点的可能。”
他看向凌星四人:“抵达后,我们将无法继续护送。‘影梭’会按照预设程序,在完成跳跃后立即启动自毁协议,抹除一切痕迹。之后的路,需要你们自己走完。‘秩序维护者’与你们星辰联盟的联系渠道,已经通过曦的核心数据库进行了加密同步,在安全环境下可以尝试联系。”
凌星郑重地点头:“明白。感谢一路护送。ECHo-7的恩情,我们铭记在心。”
“职责所在。”冷静队长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那么,准备最终跳跃。祝你们……好运。”
“跳跃引擎充能……坐标锁定……空间参数校准……启动!”
这一次的传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都要剧烈!
仿佛穿过了一条由无数混乱光影和尖锐嘶鸣构成的漫长隧道,强大的规则撕扯力不仅作用于肉体,更直接冲击着神魂和道基!凌星不得不再次全力运转“混沌归元”道韵护住自身和同伴,连星瞳和影刃也拼尽全力抵抗。
曦的光影在剧烈的空间震荡中忽明忽暗,但她依旧顽强地维持着核心数据库的稳定,并记录着跳跃过程中的一切异常数据。
不知过了多久——
轰!
如同撞破了一层厚重的水膜,剧烈的震荡之后,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熟悉的星空!虽然背景中依然弥漫着稀薄的、代表“规则湍流区”的彩色光晕,但那点缀在深邃幕布上的、或明或暗的恒星,那熟悉的星座轮廓……是家乡宇宙的感觉!
“跳跃成功!坐标偏差率7.3%,位于预定接应区域边缘。”曦快速汇报道,“检测到本宇宙规则特征,匹配度99.8%。同时检测到……高强度、多频段、广域扫描信号!来源方向——联盟疆域外围及‘源初之涡’方向!扫描模式混杂,包含联盟警戒扫描、未知敌对势力(疑似秩序联邦)侦察扫描,以及……无法识别的第三方深层规则探测!”
一回来,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战争阴云与重重迷雾!
“影梭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十、九、八……”冷静队长的声音传来。
“后会有期!”凌星最后道。
“……三、二、一。再会。”
没有剧烈的爆炸,影梭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消散、分解,最终化为一片连最精密探测器都无法捕捉的规则尘埃,彻底抹去了“秩序维护者”存在的最后痕迹。
凌星四人悬浮在冰冷的虚空中,依靠自身力量维持着存在。他们此刻身处一片远离恒星的星际尘埃带边缘,周围是缓慢飘荡的冰晶与小行星碎块。
“联系周明月长老。”凌星对曦道,同时自己也将神念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感知着周围环境。
很快,通过曦建立的加密量子信道,联系接通。周明月那清冷中带着压抑激动与担忧的面容,出现在曦投射出的微型光幕上。
“凌星!星瞳!影刃!曦!你们……终于回来了!”周明月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颤抖,“收到你们的信号了!坐标已确认!立刻派出接应舰队!但在那之前……有个坏消息。”
她的神色变得无比凝重:“‘秩序联邦’的‘最后通牒’期限,只剩下二十日。他们的‘净化先遣军’前锋已抵近‘虚空长城’。战争……随时可能全面爆发。道主让我告诉你们,直接前往‘长城’最前线的‘铁壁’要塞汇合,他在那里等你们。另外……道主特别叮嘱,小心一切非常规的规则探测,尤其是……来自‘源初之涡’方向的。”
果然!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联盟已到了战争边缘!
“明白!我们立刻前往‘铁壁’要塞!”凌星沉声道。
结束了通讯,四人互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历经艰险归来,家园却已烽火将燃。没有时间休整,没有时间感慨。
“曦,规划前往‘铁壁’要塞的最快隐蔽路径。”凌星道。
“影刃,前出侦查,清理可能存在的敌方侦察哨。”
“星瞳,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空间拦截或规则陷阱。”
命令简洁明确。四人化作四道微光,如同融入星海的游鱼,朝着那片即将被战火点燃的钢铁防线,疾驰而去。
而在他们动身的同时,在星辰联盟疆域的另一端,那被称为“铁壁”的、位于“虚空长城”防线最突出部的巨型要塞之中,林风道主正独自立于最高的观测台上。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星空,落在了那正急速靠近的、四道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生命波动之上。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欣慰的、却又带着沉重责任的弧度。
掌心,属于凌星的星辰印记,正传来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强烈的共鸣脉动。
“回来了……就好。”
“那么,就让这场决定命运的烽火……”
“从我们师徒并肩开始吧。”
他转身,望向要塞之外,那如同黑暗潮水般、正在遥远星空中缓缓汇聚、散发着冰冷秩序银光的联邦舰队剪影。
道袍无风自动,周身法则隐隐与之共鸣。
星海最前沿,最终战役的序幕,已然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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