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夸赞了伊凡一阵后，菲奥娜眼中的赞许尚未褪去，便再次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语气郑重了几分：“那么第一个问题解决了，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小伊凡，你对前线开始成规模出现人类伪军部队这件事，怎么看？”
她稍作停顿，目光紧紧锁住伊凡，补充道，“还有，对于这些投靠精灵、为精灵卖命的人类伪军士兵，你觉得我们南部联盟今后以什么样的处置态度，才更合适？”
“那些人类伪军……”伊凡闻言，眉峰瞬间蹙起，脑海中当即浮现出牛头山会战时的惨烈画面，那些被精灵士兵用刀剑驱赶着，像潮水般一波波冲上来的人类伪军。他们的眼神里满是恐惧与绝望，却又不得不顶着第十四军团的炮火冲锋，分明就是精灵用来消耗联军储备弹药的活炮灰。
那些倒在血泊里的身影，有年轻的小伙子，也有面带沧桑的中年人，他们的死状，比精灵士兵的战死更让人心里发堵。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边缘的雕花，没有立刻回答菲奥娜的问题，反而抬起头反问：“母亲，目前南部联盟各国高层，对于这些投靠了精灵的人类伪军，是个什么看法？”
见伊凡没有急于表态，反倒先询问联盟高层的态度，菲奥娜非但没有半分不悦，眼底的嘉许反倒更浓了几分。她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却带着肯定：“小伊凡，你去了一趟前线，虽说待的时间不算长，却是真的成熟了许多。懂得先摸清各方立场，再下判断，这才是稳妥的处事之道。”
说完，不待伊凡开口自谦，菲奥娜垂眸略一回忆，便缓缓开口道：“目前，南部联盟各国高层对于战场上出现的人类伪军部队，主要持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其一，是将这些人类伪军部队全部视作人奸，主张毫不留情地予以歼灭。即便是那些投降的人类伪军士兵，也该被贬斥为罪民，施以最严厉的惩处。”说到这里，菲奥娜的面容沉了下来，语气也凝重了几分，“这是各国高层中比较主流的看法，尤其是那些流亡到中部的联盟西部几国王室和大贵族们，几乎清一色都是这个态度。他们之所以坚持对伪军降兵处置得如此严厉，核心目的就是想以此震慑那些仍留在精灵占领区的民众，让他们不敢轻易为精灵提供人力、物力上的支持。”
伊凡默默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西部几国是最早被精灵攻陷的区域，那些流亡贵族失去了家园与领地，对投靠精灵的伪军自然恨之入骨。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轻声追问道：“那第二种看法呢？”
“第二种看法就温和得多了。”菲奥娜的语气稍稍放缓，一边回忆着前线送来的通报报告，一边细致地向伊凡解释，“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这些伪军士兵虽说眼下在为精灵效力，但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心里依旧向着人类、向着南部联盟。这一点，从这次牛头山会战后，精灵在格雷斯平原大举后撤时，那些被留下来断后的人类伪军部队里，就频频有人偷偷与联军联络，把精灵的军队布置、粮草转运等关键情报透露给我们，就能看得明明白白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只不过这些人顾虑重重，担心自己在精灵占领区的家人会受到牵连，所以不敢直接投降联军，只能用这种隐秘的方式向我们示好。这种偷偷传递情报的情况，在断后的伪军部队里发生得相当频繁。”
“那支持第二种看法的，主要是哪些人？”伊凡指尖的摩挲停下，眉头微舒，一边在心里梳理着两种态度的利弊，一边向菲奥娜问道。
菲奥娜答道：“持有第二种看法的，主要是联盟东部几个国家里比较温和的派别人士。他们最担心的是，如果对伪军降兵的处置过于严厉，会彻底寒了精灵占领区民众的心，把他们全部推向精灵那边。到时候，精灵就能从占领区征募到更多兵力，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加的艰难了。”
伊凡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抬眼看向菲奥娜，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地问道：“如此说来，母亲您应该也是比较赞同第二种看法的吧？”
见伊凡能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立场，菲奥娜颇感欣慰地笑了笑，点头道：“没错！我确实更倾向于第二种看法。那些人类伪军被推上战场当炮灰，多半不是他们的本愿。他们和家人都困在精灵的占领区里，精灵的命令，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稍有不从，家人就可能遭遇不测。”
她语气郑重地补充道：“如果我们对伪军降兵过于严厉，反而会让那些本有投降之意的士兵彻底绝望。他们会觉得反正投降也是死，倒不如死战到底，这样反倒会让联军付出不必要的伤亡代价。得不偿失啊。”
听完菲奥娜的解释，伊凡再次低头沉思。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眼底已经多了几分清明，他总算明白，为何南部联盟内部在处置伪军士兵这件事上，会有如此大的分歧了。
这分歧的核心，说到底还是统治权的博弈。大部分南部联盟高层，尤其是西部流亡王室与贵族，之所以坚持要对伪军降兵施以极刑，根源就在于他们极度担心自己的统治体系被瓦解。
在这些贵族的传统观念里，他们对自己属地的民众拥有天然的领导权。这份领导权的法理依据，源自三百年前那场波澜壮阔的人类独立战争。当年，人类还是高等精灵帝国的附庸种族，正是那些高举反抗大旗的人类英雄，带领族群推翻了高等精灵帝国的统治，将残余的精灵赶到了精灵森林和地底世界，彻底接手了辉月大陆绝大多数宜居地区和高等精灵帝国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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