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柱入手冰凉，触感如同万载寒冰。
但当林默将虚无真意灌注进去的瞬间，柱子内部传来剧烈的抗拒。那不是有意识的抵抗，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大道真意在天然排斥——紫晶柱原本蕴含的是“幽冥真意”，阴冷、死寂、偏向负面；而虚无真意是中性的、绝对的“无”，对任何性质的“有”都有同化倾向。
滋滋……
柱体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紫色的光芒与灰色的虚无之力激烈对抗，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林默眉头微皱。
这样硬来不行。强行灌注只会损坏柱子，甚至可能引爆内部积蓄的幽冥能量。
他闭目凝神，调整真意的输出方式。
万噬源经的核心是“吞噬”与“转化”，而虚无真意作为其最高形态，也应该具备同样的特性。不是强行覆盖，而是……包容、同化、最终归于虚无。
“不是对抗，是接纳。”林默心中明悟。
他放松了真意的输出强度，转而让虚无之力变得更加“柔和”。灰色的气流从掌心缓缓流入紫晶柱，不再试图驱散内部的幽冥真意，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渗透进每一个符文缝隙。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紫色的幽冥真意在接触到虚无之力后，并没有被强行抹除，而是开始“褪色”。那种阴冷死寂的气息逐渐淡化，最后化作一种中性的、纯粹的能量形态。
紫晶柱的颜色从深紫变为淡紫，再变为透明，最后……呈现出一种纯净的灰色。
那是虚无的颜色。
柱子表面的裂纹自动愈合，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流动的灰光。灰光中隐约可见万物归墟的景象，却又在下一刻化为空白，周而复始。
第一根柱子，点亮成功。
林默松了口气，看向其他方向。
玄璃那边进展最快。太初真意作为创生之道的极致，与任何能量都有良好的兼容性。她已经点亮了五根柱子，那些柱子呈现出纯净的白色，散发出温暖明亮的光辉。
幽冥鬼王和赤炼魔尊也不慢。一个将柱子染成深紫，一个染成赤红，各自完成了三四根的灌注。
林默不再分心，继续第二根柱子。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顺利得多。虚无真意如同最灵巧的工匠，精准地渗入柱体的每一个角落，将其中混乱的能量梳理、同化、最终归于平静。
一根、两根、三根……
当林默点亮第十根柱子时，异变突生。
祭坛中央的概念锚定节点，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环形结构的齿轮加速旋转，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原本混乱的能量流在这一刻被强行统一，化作一道直径百丈的紫色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穿透虚空，在归墟之眼的上方打开了一个巨大的裂缝。
裂缝对面，不是熟悉的星空，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景象。
那是一片灰蒙蒙的混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时间空间之别。混沌中漂浮着无数破碎的陆块、崩塌的星辰、断裂的法则锁链……以及，一具具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尸骸。
那些尸骸最小的也有星辰大小，最大的甚至堪比星域。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传说中的神魔，有的像从未见过的奇异生物，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全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古老气息。
“遗迹入口提前开启了！”赤炼魔尊惊呼。
玄璃脸色凝重：“不，不是开启，是……共鸣。我们的真意灌注引动了遗迹本源的回应。看那些尸骸，都是上个纪元陨落的强者！”
幽冥鬼王眼中紫火跳跃：“好浓郁的死亡气息……如果能吞噬这些尸骸中的死亡精华，本王的幽冥真意至少能提升一个大境界！”
但林默关注的不是尸骸。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混沌深处。
那里，悬浮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块与他手中一模一样的虚无之心碎片，只是体积更大，散发的虚无气息也更纯粹。
右边……是一本书。
一本完全由灰色光芒构成的、悬浮在半空中的书。书页在无人翻动的情况下缓缓开合，每翻动一页，就释放出一道无形的波动。那波动所过之处，连混沌都被暂时“定住”。
“万噬源经……下册？”林默心跳加速。
白幽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带着罕见的激动：“是它！我能感觉到同源的气息！林默，拿到那本书！它不仅能补全功法，还可能解开我记忆中的封印！”
但想要拿到宝物，必须先穿过那片混沌。
而混沌中，危机四伏。
“小心！”玄璃突然厉喝。
只见混沌中，一具星辰大小的巨兽尸骸突然动了。
不，不是尸骸复活，而是从尸骸的眼窝中，爬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那些虫子每一只都有房屋大小，生着锋利的口器和刀锋般的节肢，背后振动着半透明的翅膀。
它们如同黑色的潮水，从裂缝中涌出，直扑祭坛上的四人！
“噬空魔虫！”赤炼魔尊怒吼，“专吃空间和能量的鬼东西！不能让它们靠近大阵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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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率先出手。
双拳轰出，恐怖的赤炼真意化作两条万丈火龙，咆哮着冲向虫群。火龙所过之处，空间都被烧得扭曲变形，无数魔虫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但魔虫的数量太多了。
杀死一批，立刻有更多的从尸骸中涌出，仿佛无穷无尽。
幽冥鬼王也动了。他双手结印，身后浮现出一尊万丈幽冥法相。法相张口一吸，恐怖的吸力将大片魔虫吞入腹中，以幽冥鬼火炼化。
玄璃眉心神光绽放，太初真意化作亿万光剑，每一剑都能精准洞穿一只魔虫的核心。
林默没有急着出手。
他在观察。
这些噬空魔虫确实可怕，每一只都有神海境以上的实力，其中领头的几只甚至达到了法相境。但它们最大的威胁不在于个体实力，而在于……数量。
以四人圣境级别的战力，杀光它们不难，但需要时间。
而时间，恰恰是他们最缺的。
“不能这样耗下去。”林默做出了判断。
他飞身而起，直接冲向了裂缝。
“林道友！不可！”玄璃惊呼。
混沌中的危险远不止魔虫，贸然闯入无异于自杀。
但林默有自己的打算。
他的目标不是杀敌，而是……那本书。
虚无真意全力运转，林默的身影在飞行过程中开始变得模糊。当他冲入裂缝、踏入混沌的瞬间，整个人的存在感降低到了极点。
噬空魔虫群仿佛没有看到他，依旧朝着祭坛方向涌去。
这是虚无真意的一种运用——让自身的存在感无限趋近于“无”，从而避开那些依赖感知存在的生物的注意。
混沌中没有方向，没有距离。
林默只能凭着对那本书的感应前进。
越是深入混沌，周围的环境越发诡异。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前一秒还是正常的流速，下一秒就可能陷入停滞，或者加速万倍。空间更是支离破碎，每前进一段距离，都可能突然落入某个破碎的空间夹层。
好在虚无真意对空间和时间都有一定的抗性。
林默如同一道灰色的幽灵，在混沌中穿梭。
但就在他距离那本书不到百里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屏障。
那不是实体的屏障，而是一层透明的、流动的“膜”。膜的另一侧，景象与这边截然不同——那里是一个完整的、生机勃勃的世界，有山川河流、有飞禽走兽、甚至能看见人类城镇的轮廓。
但那个世界是倒置的。
天空在脚下，大地在头顶，河流倒流，树木倒长。更诡异的是，那个世界中所有生灵的行动都是倒放的：鸟儿从地面飞向树枝，雨水从地面升上天空，人们倒着行走、倒着说话……
“时空倒影。”白幽解释道，“这是时空法则极度混乱区域才会出现的现象。那个世界可能真实存在，但被扭曲成了倒影。不要靠近，一旦踏入，你的时间流向可能被永久逆转。”
林默点头，绕开这道屏障。
但刚绕开，前方又出现新的障碍。
那是一道横贯混沌的裂缝，裂缝中流淌着银色的“时间河水”。河水中漂浮着无数光影碎片，每一个碎片都记录着某个时间点的景象：有上古大战的片段，有星辰诞生的过程，甚至有……林默自己过去的画面。
他看到自己还是个孩童时，在家族的演武场上刻苦练功；看到自己被废丹田后，独自躲在角落默默流泪；看到获得万噬源经的那一夜，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
这些记忆碎片如同最锋利的刀，切割着他的心神。
“时间之河的分支。”白幽声音严肃，“不能看！那些记忆碎片会引动你的心魔，让你迷失在过往中！”
林默强行移开视线，但已经晚了。
几片记忆碎片从河水中飞出，融入他的识海。
轰——
脑海中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画面。
那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无数星辰在燃烧、崩塌。星空中，站立着七道顶天立地的身影，每一个都散发着超越圣境的气息。他们正在围攻一尊……灰色的巨兽。
那巨兽的形态难以形容，仿佛是一切“吞噬”概念的集合体。它张口一吸，整片星域的星辰都被吞入腹中。但七大强者联手布下绝世大阵，最终将巨兽重创。
巨兽在陨落前，发出一声震动诸天万界的怒吼：
“吾道不孤……传承不断……待归来时……噬尽诸天……”
画面破碎。
林默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那段记忆碎片中蕴含的信息太庞大了，差点撑爆他的识海。但更让他震撼的，是那尊灰色巨兽的身份——
“噬源古兽……那就是你的本体？”他在心中问道。
白幽沉默良久，才轻声回答：“是……但也不是。那是我前身的记忆碎片。现在的我，只是它陨落后残存的一缕真灵。林默，拿到那本书，我就能恢复更多记忆，告诉你一切。”
林默擦去嘴角血迹，眼神更加坚定。
他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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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本书只剩十里。
但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混沌深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那叹息声中蕴含着无尽的沧桑与悲凉，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而来。叹息所过之处，连混沌都为之凝固。
一道身影，从混沌中缓缓走出。
那是个身穿灰袍的老者，面容枯槁，双眼浑浊，手中拄着一根破旧的木杖。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凡人老者。
但林默在看到他的瞬间，全身汗毛倒竖。
危险！
极致的危险！
这个老者给他的威胁感，甚至超过了幽冥鬼王和赤炼魔尊的总和！
“多少年了……”老者开口，声音沙哑，“终于有人走到这里了。年轻人，你身上有‘它’的气息……你是这一代的传承者？”
林默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晚辈林默，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是？”
老者笑了笑，那笑容中却没有任何温度：“我？我只是一个守墓人罢了。守在这片混沌中，守着这些上个纪元的尸骸，也守着……那本书。”
他的目光落在万噬源经下册上，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你想要它？”老者看向林默。
“是。”林默坦然承认。
“凭什么？”老者问，“就凭你身上那点微末的虚无真意？还是凭你体内那道残破的古兽真灵？”
林默心中一凛。
这老者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他所有的底牌！
“晚辈确实修为尚浅。”林默不卑不亢，“但大道之路，本就是由浅入深。前辈既然在此守候，想必也是在等待有缘人。晚辈愿接受任何考验。”
老者沉默地看着他，许久，才缓缓点头。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他举起木杖，对着混沌虚虚一点。
周围景象瞬间变幻。
林默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孤峰之巅。峰下是无尽云海，云海之中，浮现出无数画面——
那是他未来可能经历的命运轨迹。
第一条轨迹：他成功拿到万噬源经下册，修为突飞猛进，三年内踏入圣境，十年后成就帝位，最终超脱纪元，成为诸天万界的主宰。但在这条轨迹的尽头，他孤身一人站在永恒的虚空之中，身边所有亲友都已陨落，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寂寞。
第二条轨迹：他在遗迹探索中遭遇观察者议会围剿，虽然侥幸逃生，但身受重创，修为停滞不前。百年后，烬成功篡夺源初意志，重启纪元，所有生灵都被清洗。林默在绝望中死去，未能改变任何事。
第三条轨迹：他放弃争夺万噬源经，转而与玄璃等人合作，成功阻止烬的计划，但也因此得罪观察者议会，遭到永世追杀。最终他在逃亡中悟透吞噬真意，化身虚无，与议会同归于尽，拯救了纪元，却无人知晓他的牺牲。
第四条、第五条、第六条……
无数种未来，无数种可能，如同走马灯般在云海中流转。
“这是‘命运云海’。”老者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每个人都能在这里看到自己未来的可能性。现在，选择一条路吧。你的选择，将决定你真正的命运。”
林默看着那些轨迹，久久不语。
每一条路都有得有失，没有十全十美的结局。
但他不需要十全十美。
“我选……”林默抬起头，眼中闪过决然，“我自己的路。”
话音落，他纵身一跃，跳出了孤峰。
不是选择任何一条已有的轨迹，而是……跳出命运之外！
云海翻腾，所有画面同时破碎。
老者出现在他面前，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赞许之色。
“跳出命运，自成一路……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老者手中的木杖轻轻一点林默眉心。
海量的信息涌入识海。
那不是功法传承，不是神通秘术，而是……关于“吞噬之道”本质的感悟。从最原始的掠夺本能，到法则层面的转化，再到概念层面的同化，最后……到超越一切存在的“道”。
“吞噬的尽头，不是占有，不是毁灭，而是……圆满。”
老者的声音逐渐飘远。
“万物皆可吞，吞则化之，化则归之，归则圆之，圆则满之……此乃吞噬真谛。年轻人，记住，你吞下的不是外物，而是你自己缺失的部分。当一切圆满时，你就是道，道就是你……”
声音彻底消散。
林默发现自己回到了混沌中，手中多了一物——
那本灰色光芒构成的书。
万噬源经下册，到手。
而老者已经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默来不及细看，因为祭坛那边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
裂缝中涌出的噬空魔虫越来越多，幽冥鬼王和赤炼魔尊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玄璃也在苦苦支撑，太初神光虽然克制魔虫，但消耗太大。
更糟糕的是，概念锚定节点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一旦崩溃，整个归墟之眼的能量将失控爆发，所有人都要陪葬！
林默不再犹豫，转身冲向祭坛。
手中，万噬源经下册自动翻开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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