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深渊裂隙边缘特有的紫光在天际晕染，将整片荒原笼罩在诡谲的暗紫色调中。
农庄外围新建的了望塔上，林越放下夜视望远镜，手指在冰冷的合金栏杆上轻轻敲击。视线所及，三公里外的丘陵地带，隐约有黑影在蠕动。
“来了。”他低声说。
身旁，半精灵艾莉娅耳朵微动，纤细的手指搭在长弓上：“三十七人，不……三十九人。七匹马，其余步行。东南方向还有一队，约二十人，正在迂回。”
“典型的狼群战术。”站在另一侧的老兵巴顿冷哼，粗糙的手掌抚过腰间新配发的魔能步枪，“正面佯攻吸引注意，侧翼突袭薄弱点。黑狼佣兵团的老把戏了。”
林越点头。过去三个月，通过两界贸易积累的资金和人脉，农庄的防御体系已经初步成型。五米高的混合材料围墙——外层是地球采购的波纹钢板，内层填充了异世界具有魔力疏导作用的“灰烬石”粉末；四座了望塔配备太阳能照明系统和简易警报法阵；围墙外两百米范围，还布设了三道隐蔽的绊索和震动感应器。
这些布置在白天已经发挥了作用——三波侦察小队全部被发现并驱离。而现在，对方显然失去了耐心。
“按照预定方案。”林越转身走下了望塔，“艾莉娅，你带游侠队占据制高点，优先解决敌方弓手和施法者。巴顿，正门防御交给你和第一步兵队。”
“明白！”两人齐声应答。
林越快步走向农庄中央广场。那里，十二台沉默的钢铁造物整齐列队——初代魔像军团，过去两个月奥术奇械工坊日夜赶工的成果。
这些魔像高约两米五，主体结构由地球特种合金框架构成，关节处镶嵌着艾瑟兰的“柔钢”以增加灵活性。驱动核心是林越结合两个世界技术改良的产物：基础来自古代奥术能源核心蓝图，但材料替换为地球的高性能电池组和异界的魔力结晶碎片，输出更稳定，抗干扰能力也更强。
每台魔像的“大脑”则是一块经过德鲁伊自然符文强化的计算芯片——这是与一位隐居边境的老德鲁伊交易来的技术，能让魔像具备基础的环境识别和战术执行能力。
当然，代价不菲。老德鲁伊要走了农庄三分之一的“吸能藤蔓”收成，以及林越从地球带来的三斤云南普洱古树茶——后者让那位老人家惊喜得差点当场施展自然复苏术把整个工坊变成花园。
“启动序列，编码‘守望者’。”林越站定在魔像方阵前，声音平静。
工坊内，地精工程师格罗姆·扳手按下总控开关。十二对眼部晶体同时亮起幽蓝色的光芒，魔像们整齐划一地抬起头，关节处传来低沉的嗡鸣。
“指令接收。”合成音通过扩音法阵传出，“战斗模式激活。优先任务：保卫农庄边界，歼灭入侵者。”
林越深吸一口气：“出击。”
围墙大门缓缓打开。魔像军团迈着沉重而统一的步伐走出，钢铁脚掌踏在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震动声。它们在围墙外五十米处展开阵型——前排六台持合金塔盾，组成盾墙；后排六台右臂搭载着可发射高压水箭（利用地球高压泵技术结合水系法阵）或投掷爆裂石（填充黑火药与魔力粉尘的混合爆炸物）的多功能发射器。
几乎在魔像就位的同时，正面丘陵的黑影突然加速。
马蹄声如雷，七名骑兵率先冲出黑暗，手中弯刀在紫光下泛着血色。紧随其后的是三十余名徒步佣兵，嘶吼着冲锋，武器五花八门，但个个眼中都闪烁着亡命徒特有的凶光。
“为了金币！”冲在最前的独眼壮汉狂吼，“撕碎这群种地的！”
围墙上，巴顿眯起眼睛，等到对方进入一百五十米范围，才猛地挥手：“第一队，三轮齐射！”
十二名经过训练的原农庄护卫——现在已是职业士兵——同时扣动扳机。魔能步枪喷吐出橘红色的火舌，特制的破甲弹头在空中划出灼热的轨迹。
冲锋的佣兵显然没料到这种攻击方式。前排三人应声倒地，胸口炸开血花。但这些人毕竟是刀口舔血的老手，立即散开阵型，借助地形和同伴的尸体继续推进。
“魔法防护！”佣兵队伍后方，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高举法杖。淡紫色的屏障在队伍前方展开，后续的子弹打在上面激起阵阵涟漪，威力大减。
“中阶黑暗法师。”艾莉娅在东北角了望塔上锁定目标，弓弦拉满，箭矢尖端泛起翠绿的自然能量，“那就试试这个。”
箭离弦，在空中划出弧线，绕过正面屏障，精准地射向黑袍法师的侧颈。
然而就在箭矢即将命中的刹那，法师身旁一名持盾佣兵猛地将盾牌上举。“铛”的一声，箭矢被弹开，但盾牌表面也出现了腐蚀般的绿色斑痕——艾莉娅在箭头上涂抹了从吸能藤蔓中提取的侵蚀性汁液。
“啧，有护卫。”半精灵啧了一声，迅速转移位置。
正面战场，佣兵已经冲进百米范围。骑兵率先撞上魔像盾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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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领头的骑兵连人带马狠狠撞在最中间的魔像盾牌上。按照常理，这种冲击足以撞翻任何重步兵。但魔像只是向后滑动半米，脚下犁出两道浅沟，盾牌纹丝不动。反倒是战马发出凄厉的嘶鸣，颈骨断裂倒地，骑手被甩飞出去，还没落地就被另一台魔像的机械臂抓住，像扔垃圾一样甩向侧翼的同伴。
“什么鬼东西？！”独眼壮汉瞳孔收缩，但冲锋的势头已经停不下来。
“盾墙，前进！”林越通过工坊内的传讯法阵下达指令。
前排六台魔像同时向前踏出一步，盾牌整齐前推。简单、机械、但无比有效的动作。试图近战的佣兵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堵移动的钢铁之墙，刀剑砍在合金盾牌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而魔像偶尔挥动的左臂——那些液压驱动的机械拳——却能轻易砸断武器、击碎骨骼。
“后排，压制射击！”第二道指令。
后排六台魔像抬起右臂。三台发射器喷出高压水箭，这些水流被压缩到极致，速度堪比弩箭，而且附带了冰霜符文的效果，命中部位会迅速冻结；另外三台则投掷出拳头大小的爆裂石，落地后产生不亚于火球术的爆炸，破片混合着魔力粉尘，对无防护目标造成致命伤害。
佣兵的冲锋瞬间被打乱。十余人倒在第一轮远程打击下，剩下的被迫寻找掩体，攻势为之一滞。
但黑狼佣兵团能在这片边境地带横行多年，自然有其依仗。
“狼群，散开！按三号方案！”队伍后方传来低沉的吼声。一个身材并不高大、但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走出阴影。他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划到下颌的狰狞伤疤，右眼是浑浊的灰白色——黑狼团长“独眼狼”卡尔本人。
随着命令，剩余的二十多名佣兵迅速改变战术。他们不再试图正面突破，而是分成五人小组，以松散的阵型从多个方向逼近，彼此间保持距离，利用地形和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不断用弩箭、飞斧和低阶魔法骚扰魔像。
更重要的是，东南方向那支迂回小队此刻终于现身。二十名轻装佣兵从农庄侧翼的薄弱点——一段尚未完全加固的旧木墙——发起突袭。
“第二队，侧翼防御！”巴顿吼道。
早已等候在侧翼的八名士兵开火，但对方显然有所准备，冲锋时全部配备了蒙皮木盾，虽然不断有人中弹倒下，但仍有十余人成功冲到了木墙下。他们取出钩爪，试图攀爬。
就在此时，木墙后方突然亮起一片电光。
“滋啦——”
高压电流顺着金属钩爪传导，攀爬的佣兵同时惨叫，浑身抽搐着跌落。墙后，格罗姆·扳手得意地拍了拍刚刚安装完成的简易电网发生器：“地精科技，震撼人心！”
但危机并未解除。正面战场，独眼狼卡尔亲自出手了。
这个看似普通的男人突然加速，速度快到在夜色中拉出残影。他绕开魔像的盾墙，从两台魔像之间的缝隙钻过，手中两把短刃泛着暗红色的光——那是饮血无数后自然形成的煞气。
“目标，指挥者。”卡尔低语，目光锁定了站在广场边缘指挥的林越。
三台魔像立即转向拦截，但卡尔的步伐诡异多变，在钢铁巨人的攻击间隙中穿梭，竟在短短几秒内突破了魔像的拦截圈，距离林越已不足二十米。
“主人小心！”艾莉娅的箭从高处射来，但卡尔甚至没有回头，短刃反手一挥，精准地将箭矢劈成两段。
林越站在原地，没有后退。他抬起右手，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手环亮起符文。
“重力场，三倍。”
卡尔冲进林越十米范围的瞬间，身体猛地一沉。脚下的地面咔嚓开裂，突如其来的三倍重力让他的速度骤降，动作变形。
但传奇佣兵的应变能力远超常人。卡尔低吼一声，身上爆发出血红色的气焰——战气爆发，强行抵消了部分重力影响。他改前冲为侧滚，短刃脱手飞出，旋转着射向林越的咽喉。
林越侧身，短刃擦着脖颈飞过，带起一丝血线。同时他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地球的9毫米手枪，但枪管刻满了增强穿透和稳定的附魔符文，子弹也是特制的钢芯穿甲弹。
“砰！砰！砰！”
三发点射。卡尔在极限重力下艰难闪避，第一发子弹擦过肩甲，第二发命中大腿，第三发被他用另一把短刃格挡，但子弹的冲击力仍让他后退两步。
“现代武器……结合附魔？”卡尔独眼中闪过惊疑，但更多的是兴奋，“有意思！”
他猛地踏地，战气再度爆发，整个人如炮弹般前冲，竟在重力场内强行将速度提回到正常水平。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三米，卡尔手中不知何时又多出一把匕首，直刺林越心脏。
这一击快如闪电，带着必杀的决意。
但林越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抬起左手，不是格挡，而是主动迎向匕首。锋刃刺入手掌，鲜血涌出——但与此同时，林越右手的手环光芒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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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力反转。”
以林越为中心，半径五米范围内的重力方向突然改变。原本向下的重力瞬间转为向外，呈球形辐射。
卡尔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拳击中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二十米外的魔像腿上，发出骨骼断裂的闷响。而林越也因反作用力向后滑行，左手的匕首在重力反转瞬间已被弹飞，伤口深可见骨，但至少避开了致命伤。
“咳……”卡尔吐出一口血沫，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完全不听使唤——刚才那一撞，脊椎可能受损了。
林越单膝跪地，迅速从腰包中取出止血喷雾和绷带处理伤口。地球的医疗用品结合艾瑟兰的低阶治疗药膏，效果显着，血流很快减缓。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佣兵们看到团长倒下，士气瞬间崩溃。而农庄这边，魔像和士兵则趁机收拢包围圈。
“投降，或者死。”林越站起身，声音通过扩音法阵传遍战场。
剩余的佣兵面面相觑。几个死硬分子还想反抗，但立刻被魔像镇压。大部分则扔下武器，举手跪地——佣兵这行，忠诚永远比不上性命重要。
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持续了两个小时的战斗结束了。
清点结果：农庄方面，三名士兵轻伤，无人死亡；魔像军团有三台受到中度损伤，需要返厂维修；防御设施部分损毁，但核心区域完好。
黑狼佣兵团：三十九人正面进攻队伍，阵亡十七人，重伤九人（包括团长卡尔），俘虏十三人；侧翼二十人小队，阵亡六人，重伤五人，俘虏九人。总计歼灭二十三人，俘虏二十二人。
“我们赢了。”巴顿走到林越身边，看着被押解起来的俘虏，语气复杂，“但黑狼佣兵团只是刀。持刀的人还没现身。”
林越点头，目光落在被简单固定后抬过来的卡尔身上。这位传奇佣兵此刻脸色苍白，但独眼中仍有桀骜的光。
“谁雇的你？”林越直接问。
卡尔咧嘴笑了，满口是血：“佣兵……有佣兵的规矩。”
“我可以让你活着，甚至治好你的伤。”林越平静地说，“也可以把你交给磐石镇卫队。你知道边境小镇怎么处理袭击领地的佣兵——吊死在城门上，风干成标本。”
卡尔沉默了几秒：“……北边来的。某个不想看到你坐大的贵族。名字我不能说，说了我和我的弟兄们都会死得更惨。”
“北境贵族？”林越皱眉。农庄的贸易网络确实触及了一些传统贵族的利益，但直接雇佣佣兵团袭击，这手段未免太激烈了。
“他们给了你什么，让你敢攻击一个有魔法防御的领地？”
卡尔盯着林越：“情报说，你这里只有基础防护，最多有几个雇佣的流浪法师。他们还给了我这个——”
他努了努嘴，示意自己的胸口。旁边的士兵从他内甲夹层里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黑色晶体，表面布满复杂的纹路。
格罗姆·扳手接过晶体，仅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干扰核心！古代奥术奇械的军用型号！这玩意儿能瘫痪半径五百米内所有未加密的魔法装置和法阵！”
林越眼神一凝。如果今晚魔像军团的驱动核心没有经过加密改良，如果防护法阵用的是常规符文架构，这枚干扰核心激活的瞬间，农庄的防御就会全面瘫痪。
对方不仅想要他的命，还想彻底毁掉这里的一切。
“带走，单独关押，给他治疗。”林越下达指令，然后转向格罗姆，“分析那枚晶体，我要知道它的制造工艺和可能的来源。”
“明白，老板！”
天色渐亮，农庄里忙碌起来。士兵们清理战场，救治伤员，修复防御工事。林越站在围墙上，看着远处渐渐清晰的深渊裂隙，以及裂隙下那片被魔气侵染的荒芜土地。
“这只是开始。”他轻声自语。
身后传来脚步声，艾莉娅递过来一杯热饮——地球的可可粉混合了异世界有安神效果的香草。
“你的手。”半精灵看着林越包扎好的左手。
“小伤。”林越接过杯子，“倒是你，箭法又精进了。那一箭如果不是被盾牌挡住，战斗可能结束得更早。”
艾莉娅微微摇头：“还是不够快。我需要一把更好的弓，以及……更特殊的箭矢。”
“工坊里有一批新到的碳纤维材料和特种箭头模具，你可以去看看。”林越喝了一口热饮，甜味和暖意顺着喉咙流下，“另外，从今天起，农庄进入二级警戒状态。所有外出贸易队伍加派护卫，增加巡逻频率。”
“你怀疑还有后续攻击？”
“不是怀疑，是肯定。”林越望向北方，“有人已经亮出了刀。要么我们折断这把刀，并找出持刀的人；要么，就等着被下一把刀割喉。”
晨光中，农庄的烟囱开始冒出炊烟。远处，第一批准备前往磐石镇的贸易车队正在装货，魔像军团中未受损的九台分出一半作为护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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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要继续，防御要加固，而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必须揪出来。
林越走下围墙，朝奥术奇械工坊走去。那里，格罗姆已经开始了对那枚干扰核心的分析。古代奥术文明的技术，如果能逆向工程成功，或许能成为农庄下一阶段的王牌。
当然，前提是先渡过眼前的危机。
工坊内，地精工程师正对着晶体啧啧称奇：“老板你看这纹路！多层嵌套式符文结构，能量流转效率至少比现代法师塔的通用法阵高出三倍！这工艺失传至少八百年了！”
“能复制吗？”林越问。
“给我时间，还有材料——特别是高纯度的魔力结晶和‘符文刻录液’，后者只有精灵王国还有少量出产。”
“精灵王国……”林越若有所思。看来，贸易网络的扩张速度要加快了。
他走到工坊窗前，看着外面逐渐苏醒的农庄。短短几个月，这里从一片破败之地变成了初具规模的边境据点。而未来，它还会成为更多——贸易枢纽，技术中心，甚至是……文明碰撞的前沿。
但首先，得活下去。
“格罗姆，优先完成两件事。”林越转身，“第一，分析干扰核心，找出可能的反制手段。第二，加快第二代魔像的研发，我需要它们具备更强的自主作战能力和抗干扰特性。”
“资金和材料……”
“我会解决。”林越说，“这几天我回地球一趟。那边有些‘朋友’，是时候见见了。”
地精工程师眼睛一亮：“又要带好吃的回来吗？上次那个‘巧克力’，还有吗？”
林越失笑：“有。好好干活，管够。”
走出工坊时，阳光已经完全洒满农庄。伤员安置区的帐篷里传来低低的呻吟，厨房方向飘来烤面包的香气，训练场上，巴顿已经开始组织士兵进行战后总结和操练。
这就是他的领地。脆弱但顽强，微小但充满可能。
林越抬起左手，看着绷带上渗出的淡淡血迹。伤口还在疼，但相比起第一次穿越时被魔物追赶的绝望，这点代价微不足道。
他走回主屋，锁上门，取出那张始终贴身存放的古老地契。羊皮纸般的材质在阳光下泛起微光，表面的纹路似乎比昨天更清晰了一些。
集中精神，想象地球老宅的地下室。
蓝色的光门缓缓展开，另一端传来熟悉的、属于地球的、汽车驶过和远处施工的嘈杂声响。
林越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两界穿梭，双线作战。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
但既然选择了，就要走下去。
一直走到，能看清所有秘密，能守护所有值得守护之物的那一天。
光门在身后闭合。
第349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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