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祥云铺道，瑞霭千条。仙乐自虚空缥缈而来，鸾凤和鸣之声悠扬悦耳。一座座悬浮仙岛之上，琼楼玉宇流光溢彩，无数仙娥手捧玉盘金盏，穿梭如织。整个天庭都笼罩在一种盛大、庄严、又充满期待的氛围之中——天后与西王母的册封大典，就在今日！
如此盛事，三界瞩目。不仅诸天神佛、仙官星君齐聚，连人间一些与天庭有深厚渊源的重要人物，也被破例邀请上天观礼。这其中，就包括大宋的太上皇——赵佶。
赵佶能来，自然是托了他女儿，十二天妃之一茂德帝姬赵福金的福。此刻，他正站在瑶池畔一座精致的“观澜回廊”里，身上穿着特意赶制的云锦常服（不敢穿龙袍），努力维持着帝王威仪，但那双眼睛却骨碌碌乱转，贪婪地汲取着天庭的仙家气象，心中更是翻腾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野望。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高踞于九天之上、神光万丈的凌霄宝殿！看到了那些平日里只存在于传说中、此刻却对他微微颔首的帝君、星君！更看到了自己的女儿赵福金，穿着一身华丽的天妃宫装（虽然站在十二天妃队列的边角），周身仙光缭绕，容颜更胜往昔！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赵佶激动得手指微颤，低声对身边的随侍（也是他仅剩的忠心老太监）感慨，“茂德竟然成了天妃！这真是……祖宗庇佑！我大宋之福啊！” 他越看越觉得自家女儿光彩照人，气质超凡脱俗，在一众天妃中也毫不逊色。
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底疯长，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天后！我的茂德……有没有可能……更进一步，成为天后？！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燎原之火，烧得他心头发烫！一旦茂德成了天后，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赵佶将成为天后的父亲！意味着大宋将获得前所未有的磅礴气运加持！意味着他赵佶的名字，将超越大宋历代帝王，甚至能与三皇五帝比肩！到那时，谁还敢说他赵佶是昏君？是亡国之君？他将是天后的父亲！是天庭的国丈！
“如果……如果茂德能坐上天后之位……” 赵佶忍不住将心中这“宏伟蓝图”低声宣之于口，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狂热，“那我大宋国运，绝对能再上一个……不！是直上九重天！千秋万代，永世不衰！”
他沉浸在自己的春秋大梦里，仿佛已经看到了茂德头戴凤冠、母仪三界的无上威仪，看到了自己接受万仙朝拜的辉煌场景，嘴角不由自主地咧开，露出了一个近乎痴傻的笑容。
然而，这美好的幻想，被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如同冰水般兜头浇下！
“嗤——！” 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毫不留情的嘲讽与鄙夷。
赵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头，怒目而视。只见不远处，同样受邀观礼的前大宋太师庞籍（如今是文昌阁大学士，闲职仙官），正捋着他那几根稀疏的胡须，老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眼神里写满了“你是傻子吗”几个大字。
“庞籍！你什么意思？！” 赵佶的脸瞬间涨红，如同猪肝。即便成了太上皇，即便在天庭，他骨子里那点帝王自尊（或者说自卑导致的敏感）依旧在作祟。被昔日臣子如此当众嗤笑，让他怒火中烧。
庞籍如今是仙官，虽然是个闲职，但也算是神仙中人，哪里还会顾忌赵佶这个早已被废的太上皇？他眼皮一翻，慢悠悠地道：“字面意思。赵佶，你这春秋大梦做得挺美啊？可惜，梦就是梦，醒醒吧！”
他上前一步，故意提高了点音量，确保周围几个竖起耳朵看热闹的仙官都能听见：“就你家茂德帝姬？坐天后之位？做梦也得有个限度！老夫把话撂这儿，十二天妃之中，茂德帝姬是最没可能、也最没资格坐上天后宝座的！没有之一！”
“你……你放肆！” 赵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庞籍，“茂德乃是朕的女儿！天妃之尊！岂容你……”
“天妃？” 庞籍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毒舌功力全开，“天妃又如何？天妃也分三六九等！你家这位天妃娘娘，在凡间就是出了名的……嗯，‘受气包’！莫说与其他天妃争锋，便是她殿里那些宫婢，稍微厉害点的，都能给她脸色看！你让她去当天后？执掌三界女仙？统御天庭内务？面对那些动辄活了几千几万年、心思比海底针还深的老牌仙官仙娥？只怕不用三天，她就能把自己给委屈死、吓死、或者被底下人玩死！还天后？省省吧！”
庞籍的话，如同锋利的锥子，狠狠扎在赵佶的心上，也撕开了赵福金在天庭处境那层尴尬的遮羞布。赵佶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庞籍说的……是事实！他这个女儿，性子是出了名的绵软怯懦。
“够了，庞太师。” 一个威严而清冷的女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只见大宋太后刘娥，在几位仙娥的簇拥下，缓步走来。她今日穿着庄重的诰命服，虽非神职，但久居人极的威势与在天庭浸润的气度，让她看起来比赵佶更像一位真正的“皇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刘娥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如土色的赵佶，眼中满是失望与厌恶：“赵佶，哀家本以为，经历了‘蔡京政变’那场大祸，被自己的宠臣逼宫夺权，险些身死国灭，你总能清醒一点，成熟一点。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父凭女贵’、‘一步登天’的春秋大梦，竟是做得愈发香甜，愈发不知天高地厚了！茂德能得封天妃，已是陛下念其纯善，天庭给予我大宋的莫大恩典！你竟还敢痴心妄想，觊觎天后之位？简直不知死活！”
刘娥的话，比庞籍的嘲讽更重，如同重锤砸下！蔡京政变，那是赵佶心中最深的伤疤和耻辱！被自己一手提拔的奸臣背叛，囚禁深宫，惶惶不可终日……那段经历，几乎摧毁了他。如今被刘娥当众撕开，赵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羞愤欲死。
“八……八皇叔……” 赵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八贤王赵德芳（同样受邀观礼），希望这位素来公正的皇叔能为自己说句话。
然而，八贤王赵德芳只是深深地看了赵佶一眼，那眼神里有痛心，有疲惫，更有一种彻底放弃的漠然。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清晰：“佶儿，时至今日，你竟还不明白，当初满朝文武，包括本王在内，为何要拼着大不韪，也要将你从那至尊之位上‘请’下来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那十二天妃的队列，尤其在李雪雁、黄蓉、武明空、江玉燕等人身上停留片刻，语气沉重：“因为你根本看不清！看不清时势，看不清人心，更看不清……真正的力量与权柄，需要何等的心智与手腕去驾驭！茂德像你，性子太过……绵软。这天庭的滔天权柄，对她而言，非福，实乃催命之符！你如今这般妄想，不是在帮她，是在将她，将我大宋，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八贤王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赵佶。他脸色惨白如纸，踉跄后退一步，若非老太监扶着，几乎瘫倒在地。
这时，新任文曲星君王安石也踱步过来。这位拗相公，说话更是直接，不留情面：“太上皇，恕臣直言（虽然赵佶不是他君了，但习惯难改）。茂德帝姬之性情、之手腕、之魄力……确实远逊于庞太师家的千金，庞飞燕天妃。”
王安石的话如同惊雷，让赵佶和周围人都是一愣。庞飞燕？那个咋咋呼呼、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丫头？
王安石却正色道：“庞天妃看似跳脱，然伐天之战中，其敢战、能战、战功赫赫！面对伪仙，毫无惧色，身先士卒！更难得的是，其心性坦荡，敢作敢当，即便在六御帝君驾前，亦能侃侃而谈，不卑不亢，展露真我！此等心性，方是立足天庭之基！茂德帝姬……敢吗？能吗？” 他摇了摇头，答案不言而喻。
刘娥适时补刀，语气带着一丝玩味：“飞燕这孩子，当初也是天后之位的潜在人选之一呢。虽然最后未能如愿，但至少……她有那个胆量和心气去争！茂德呢？她可曾有过半分争胜之心？可曾在天帝与众帝君面前，展现过一丝一毫能执掌全局的潜质？” 刘娥的目光锐利如刀，剐向赵佶。
赵佶哑口无言，冷汗涔涔而下。他看向女儿的方向，只见赵福金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正怯生生地望过来，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求助？那副楚楚可怜、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模样，哪里有一丝一毫“天后”应有的气魄？
现任大宋官家赵祯（也受邀观礼）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叹息一声，走到赵佶身边，压低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皇叔！慎言！慎行！您这般妄议天妃，觊觎天后之位，口无遮拦，非但不能帮到福金妹妹，反而会给她招致大祸啊！”
赵祯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些看似平静、实则气息深不可测的天妃们，眼中带着深深的忌惮：“您真以为十二天妃中，除了福金妹妹，剩下的都是吃斋念佛、心慈手软的主儿？您错了！大错特错！她们……没一个是善茬！”
赵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福金妹妹能安然位居天妃之列，已是侥天之幸！您若再不知收敛，惹怒了哪位……福金妹妹她……她怕是……”
后面的话赵祯没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会害死赵福金！
赵佶被赵祯那沉重的语气和眼中的警告惊得浑身冰凉。他下意识地顺着赵祯的目光看向其他天妃。
黄蓉正笑嘻嘻地跟怜星说着什么，指尖把玩着一枚小巧的玉蜂针，寒光闪烁。 江玉燕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目光偶尔扫过这边，如同毒蛇吐信。 邀月宫主闭目养神，但那无形的冰冷气场，让附近的仙娥都不敢靠近。 武明空则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发生的闹剧，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刺眼无比。 而那位即将登顶天后的李雪雁，更是如同九天皓月，清冷孤高，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无形的威压便已笼罩全场，让人不敢直视。
这些人……没一个是善茬！赵佶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他还是不死心，或者说，他需要一个支撑自己幻想的理由。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目光投向十二天妃中，看起来最为温婉娴静、人畜无害的——大唐长乐公主，李丽质。
“那……那李丽质呢？” 赵佶的声音带着一丝侥幸的颤抖，“她也是公主，看起来也是温温柔柔的……”
“呵！” 刘娥再次发出一声毫不留情的嗤笑，彻底击碎了赵佶最后的幻想，“赵佶啊赵佶，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长乐公主那天妃之位，是李雪雁亲手给她的！你觉得，李雪雁那等人物，会把如此重要的位置，给一个真正一无是处、只能当摆设的花瓶吗？！”
刘娥的目光锐利如电，仿佛能穿透人心：“再者，你好好想想！李丽质是谁的女儿？！她是唐太宗李世民的种！是那位杀兄囚父、威压四海、开创贞观盛世的‘天可汗’的血脉！你觉得，流淌着这样血脉的公主，会是你以为的那种，只会吟诗作画、逆来顺受的小白兔？！”
刘娥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赵佶耳边！李世民！天可汗！玄武门！贞观之治！这些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认知上！是啊！李丽质的父亲是李世民！她的堂妹是即将登顶天后的李雪雁！她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角色？！
就在这时，仿佛为了印证刘娥的话。远处，李丽质似乎感觉到了赵佶的注视。她微微侧过脸，对着赵佶这边，露出了一个温婉得体的、属于大唐公主的完美微笑。
然而，就在那笑容绽放的瞬间，赵佶分明看到，李丽质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深处，倏地掠过一丝……极其隐晦、却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的……寒芒！那眼神，哪里是什么温顺的小白兔？分明是一头披着羊皮的……幼狮！
在温和的表象下，隐藏着属于天潢贵胄的骄傲、属于李世民血脉的果决、以及属于长孙无垢教导出来的……不容侵犯的威严！
只此一眼，赵佶如坠冰窟！所有的幻想、所有的妄念，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念头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愚蠢，多么的……自取灭亡！
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冷华丽的仙玉地砖上，面如死灰，眼神涣散。耳边只剩下庞籍的嗤笑、刘娥的冷斥、八贤王的叹息、王安石的直白、赵祯的警告，还有那仿佛来自九幽的嘲讽——在这天庭之上，在这即将登顶的准天后与一众手腕通天的天妃面前，他赵佶，连同他那点可怜的“父凭女贵”的幻想，卑微得……连尘埃都不如！而他差点，就要害死自己在这天庭唯一的依靠——女儿赵福金。
仙乐依旧悠扬，瑞霭依旧千条，盛大的册封大典即将开始。但这一切，似乎都与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赵佶再无关系。他只是一个被彻底撕碎了幻梦的可怜虫，一个活在自己臆想中的……笑话。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