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抵达归墟
“探索者”号的每一次震颤，每一次穿越那光怪陆离、充满悖论与侵蚀的异常法则带，都如同在林凡的混沌道心上刻下一道道冰冷的印记。他端坐于控制舱主位，眼眸深处那片混沌星海缓缓流转，与方舟核心、与外界那愈发狂暴崩坏的宇宙法则产生着超越言语的共鸣。越是深入，那股源自归墟深处的、冰冷而绝对的“召唤”与“排斥”便越是清晰，如同无形的潮汐，不断冲刷着他的道境，也考验着“混沌归一”奥义的稳固。
终于，在又一次强行撕裂一片由纯粹“逻辑悖论”凝结成的、足以困死寻常大乘修士的“死循环空域”后，方舟外部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扭曲景象骤然一清。
并非抵达了安全地带，而是进入了一片……难以用“景象”来形容的区域。
混沌方舟仿佛从狂暴的激流中，骤然驶入了一片绝对的、连“流动”这个概念都显得多余的“死水”。
控制舱内，所有人——即便是始终保持着绝对理性的铁战与γ-7——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目光凝固在观察窗外。
没有星辰，没有光芒，没有色彩，甚至没有通常意义上的“黑暗”。目之所及，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无法用任何已知颜色描述的“空”。这种“空”，并非物质或能量的缺失，而更像是一种“存在”概念本身的稀薄与褪色。空间还在，但失去了距离感与方向感，时间仿佛停滞，又仿佛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流逝。连“混沌方舟”自身散发出的、用于照明和探测的微光，一离开舱壁，便仿佛被这片“空”无声地“稀释”、“吸收”，无法照亮任何东西，也无法传递回任何有意义的反射信号。
林凡的混沌灵觉，如同最精密的触须，谨慎地向这片“空”中延伸。他“感知”到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贫瘠”。没有活跃的能量波动，没有清晰的法则脉络，甚至连构成宇宙背景的那些最基础、最微弱的量子涨落，在这里都显得“倦怠”而“微弱”。这片区域，仿佛宇宙被“终末”的橡皮擦，从“存在”的画布上，以一种最为彻底、也最为诡异的方式，轻轻擦过了一遍，留下了一片介乎“有”与“无”之间的、令人灵魂颤栗的“留白”。
而在这片无边无际、空茫死寂的“留白”中心，悬浮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座难以估量其大小的残骸。
它并非通常意义上的星舰或堡垒残骸。其材质无法辨认，非金非石，非木非晶，呈现出一种仿佛历经了无穷岁月冲刷、又被某种超越理解的力量瞬间“冻结”后的、黯淡的、接近“空”本身色泽的灰白色。形状更是诡异莫名，像是一座被暴力撕扯、折断、又强行揉合在一起的、巨大到不可思议的“建筑”与“机械”与“生物遗骸”的混合体。有断裂的、仿佛支撑天地的巨柱，有扭曲成怪异角度的、类似船舱或宫殿的庞大结构，有伸展出来、却凝固在半空、如同垂死触手或肢体的扭曲部分，更有些区域，呈现出类似生物甲壳、骨骼、甚至内脏器官的纹理与形态，但一切都已失去了生机，化为了这冰冷、死寂、庞大造物的一部分。
残骸的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不见底的裂痕与创口，有些裂痕边缘还残留着黯淡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奇异能量余烬，散发着与周围“空”域格格不入的、微弱的法则扰动。整体看上去，它就像一头在宇宙诞生之初便已死去、尸体在无尽岁月中漂浮、风化、又被某种终极力量瞬间“定格”于此的、无法形容的洪荒巨兽遗骸。
“坐标点……就是这里。”林凡的声音在寂静的控制舱内响起，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本质的凝重，“这片‘空域’，是‘终末潮汐’长期、反复冲刷后形成的‘法则荒漠’，是存在被不断‘擦除’后留下的‘真空带’。而那残骸……能在这等环境中，依旧保持‘存在’的形态，未被彻底抹去……”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能在“终末”力量如此浓郁、连“存在”本身都变得稀薄脆弱的区域，依然“残留”下来的东西，其本身必然蕴含着超乎想象的、对抗“终末抹除”的特性或力量。这与他们寻找的线索，不谋而合。
“残骸结构扫描……受阻。”γ-7的合成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迟滞感”，显然外界的法则环境对它的探测手段干扰极大，“表面材质反射率无限趋近于零，内部结构无法透视。能量读数……极微弱，但存在无法解析的‘信息惰性’波动。初步判断，其存在本身，似乎对周围的‘终末真空’具有微弱的‘抗性’或‘锚定’效应。”
“我……感觉不到任何‘生机’。”艾琳娜的声音带着困惑与一丝不适，“甚至连‘死亡’的气息都没有。那里就像……一个巨大的、精密的、但完全‘空’的‘壳’。没有任何生命或意识活动过的痕迹，但它的‘存在’本身，又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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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烈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哝，龙目死死盯着那残骸，战意本能地升腾，却又被周遭环境的“空”所压制，显得有些烦躁：“他娘的，这地方……憋得慌！那东西看着邪性，但好像……没‘活’东西？”
苏倾城没有开口，但她脑后的混沌月轮清辉流转，太阴之力如水银泻地，笼罩着整个控制舱，抵御着外界“空”域对心神那种无声无息的、令人产生“自我存在质疑”的侵蚀。她的目光，与林凡一样，牢牢锁定在那残骸之上，清冷的眸中倒映着那庞大、死寂、却又蕴含无穷秘密的轮廓。
“云枫，法则环境分析。”林凡道。
云枫面前的光幕上，数据流疯狂刷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在全力解析这片区域的异常。“时空结构高度‘板结’，近乎‘绝对静止’，常规维度穿梭与空间跳跃理论上在此地完全失效。物理常数……飘忽不定，但在残骸附近相对‘稳定’——是那种死寂的‘稳定’。最危险的是……此地的‘信息熵’低到可怕，任何‘有序’或‘有意义’的信息，似乎都会自发地被环境‘稀释’、‘遗忘’。我们的存在，我们的记忆，甚至方舟本身的‘信息结构’，都在承受一种缓慢但持续的……‘侵蚀’。”
林凡微微颔首。这与他混沌灵觉感知到的一致。这片“空”域，是“终末”力量“打扫”得最为“干净”的地方，是走向“绝对虚无”的半途。任何“存在”于此，都如同暴露在真空中的水滴，会缓慢而不可逆地“蒸发”。
“方舟维持‘无间潜航’与混沌道纹全功率运转，抵抗环境侵蚀。”林凡下令，“目标，残骸。缓慢靠近，保持最高戒备。艾琳娜，专注感知残骸本身可能残留的任何‘信息印记’，哪怕再微弱破碎。铁战，γ-7，准备所有型号的物理、能量、信息接触与采样协议。敖烈，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残骸内部或周边突然出现的、任何形式的‘异常’或‘防御机制’。”
“探索者”号表面的混沌道纹光芒内敛，却运转到了极致，如同一个微型的、移动的“混沌奇点”，顽强地抵抗着外界“空”域的侵蚀，向着那死寂的巨大残骸，开始以近乎蜗牛的速度，谨慎地靠近。
越是靠近，那股无形的、令人心神压抑的“空”感便越是强烈。残骸的庞大也愈发令人震撼，仿佛一堵横亘在虚无中的、死亡的绝壁。其上那些巨大的创口和裂痕，如同通往另一个更加深邃、更加死寂世界的入口，散发着无声的、冰冷的邀请，也散发着致命的威胁。
终于，方舟抵近至残骸表面，悬停在一道相对“平缓”、看起来像是某种巨大平台或甲板的区域边缘。近距离观察，那灰白色的材质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微到极致的、仿佛天然形成的、蕴含某种难以理解规律的纹路。这些纹路在“空”域的背景下，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唯有以混沌道韵或极高阶的灵觉扫描，才能隐约感知其存在。
“准备出舱探查。”林凡起身，玄衣无风自动。他知道，坐在这相对“安全”的方舟内，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答案。有些秘密，必须亲身踏入那死亡的寂静，才能触及。
苏倾城几乎同时站起，月华如水，笼罩自身，也隐隐将林凡护在其中。敖烈深吸一口气，体表浮现出细密的龙鳞虚影，金甲铿锵。艾琳娜双手合十，生命绿意化为轻盈的光茧包裹自身。云枫快速在每人身上拍下数道稳固心神、锚定存在的微型阵符。铁战与γ-7则开始远程操控数台特制的、结合了修真符傀与顶尖科技的“探索傀儡”，准备先行尝试接触。
林凡走到舱门前，最后看了一眼控制舱内众人，目光平静而坚定：“记住我们的使命。保持混沌道心，紧守本我。若遇不可抗之变……以保全自身与信息为优先。”
舱门无声滑开。
没有气流，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更加纯粹、更加“空”的、仿佛能吞噬一切感知的“虚无”，扑面而来。
林凡第一个，踏出了“探索者”号，踏入了这片连“存在”本身都显得模糊的、名为“归墟”的终极边缘。他的脚步落在残骸那灰白色的、冰冷死寂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连“接触”这个概念，都在此地被削弱了。
苏倾城紧随其后，月华在她足下铺开，勉强照亮了方寸之地。敖烈、艾琳娜、云枫、铁战操控的傀儡，也依次踏出。
他们，正式踏入了这艘疑似与混沌神王有关、漂浮在“终末”力量腹地的、死亡的巨舰残骸之上。真正的探索与凶险，此刻，才刚刚开始。
（第二百三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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