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谌站在窗前，夜风拂动他的衣袍，如同千年前那个雪夜他登基时的模样。灯火映照在眼中，却照不进心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最初之神？”他低声重复着那行字，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若我是神，为何还要一次次死去？为何眼睁睁看着子民化为焦土、山河沦为废墟？”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跳动的金光??那是金石之力的核心，也是贯通诸世的钥匙。它源自大宋第一代帝王临终前以心血封印的“文明火种”，传说中凝聚了整个王朝最纯粹的意志与信念。他曾以为这是外力赋予的奇迹，如今才明白??这根本就是他自己，在无数次轮回中不断提炼、凝结而成的灵魂残焰。
每一次重生，都是对前一次失败的焚烧；每一次重启，都是将旧我埋葬，用记忆铸成新的骨血。
九世之间，并非平行，而是递进??是同一个灵魂在时间长河中反复淬炼，直至逼近永恒。
“所以……我不是被选中的神明。”赵谌闭目低语，“我是靠自己爬出地狱的亡魂。”
万世书静静躺在案上，封面的文字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但赵谌知道，那一行提示不会无缘无故浮现。系统开始觉醒了，就像那些散落在诸世中的“自己”一样，它也在进化，在试图理解自己的本质。
而真正的危险，正从这一点点的认知裂隙中渗入。
三日后，远航舰队正式启程，目标南洋群岛。赵焱亲赴港口送行，龙旗猎猎，百官肃立。船上不仅载有精锐水师、格物院技师，更秘密携带了一枚“万世镜台”的分印??一块刻满符文的青铜罗盘，可短暂连接“海权盛世”的技术脉络，实时获取航海图谱与风暴预警。
这是首次尝试跨世协同行动。
赵焱站在高台上，望着巨舰破浪而去，心中既有期待，也有隐忧。他知道，这一去不只是为了贸易与资源，更是试探??试探其他世界的“赵谌”是否真能成为盟友，还是终将成为对手。
就在舰队驶出视线的刹那，太极殿东阁内，万世书突然自行翻页。
【检测到高维共振波动】
【来源：第三世界“灵械共和”】
【内容传输中……】
赵谌眉头一皱，立即赶往东阁。只见书页上缓缓浮现出一段影像：那位机械化的赵谌正站在祭坛之上，双手高举，天空裂开一道紫色缝隙，无数由符?与齿轮构成的飞剑如蝗群般升空，直指苍穹。
紧接着，一行文字浮现：
> “兄弟，你还在用人力筛选文明吗？太慢了。”
> “让我来帮你加速。”
> “升维仪式即将完成，我们将超越肉体、摆脱轮回，成为真正的不朽存在。”
> “加入我，共掌神权。”
赵谌冷冷盯着那句话，提笔便在书页上写下回信：
> “你不配称我为兄弟。”
> “你已舍弃人性，妄图以机魂代心，不过是怕再尝一次失败的痛苦。”
> “真正的不朽，不是脱离轮回，而是敢于一次次踏入其中，明知会死，仍愿为民而战。”
> “你所求的是永生，我所求的是大宋不死。”
>
> “从此断绝往来。若敢越界，杀无赦。”
落笔瞬间，整本书剧烈震颤，仿佛承受不住这份决绝之意。片刻后，通讯链路被强制切断，影像消散。
赵谌长叹一声，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当不同的“自我”拥有了不同理念，冲突便不可避免。有人想逃出轮回，有人想掌控命运，有人甚至希望将所有世界融合为一，建立“超帝国”。
但他们都不懂。
真正的贯通，不是统一，而是选择。
就在这时，观史司急报传来：北境发现异常气候现象??连续七日黑云压境，雷声不绝，地面龟裂处涌出赤红色岩浆，且带有强烈金石波动。
赵谌猛然起身：“归墟征兆！”
他立刻调取监控数据，发现那片区域的地脉能量竟与第九世“归墟之劫”中的记录高度吻合！更可怕的是，那里的百姓开始出现异状：双目泛红、皮肤硬化、行为暴戾，已有数村发生自相残杀事件。
“这不是自然演变……”赵谌沉声道，“是有人在主动唤醒归墟。”
他迅速联系防邪局，下令封锁北境三州，严禁任何人出入，并派遣由“守心印”护体的特使携蒸汽战车部队前往镇压。同时通知续脉院，紧急研究“血脉净化法”，以防感染扩散。
然而，仅仅三天后，噩耗传来：特使队伍失联，最后传回的画面是一片燃烧的荒原，天空中悬浮着数十具身穿大宋军服的尸体，四肢扭曲变形，口中发出非人的嘶吼。
而在万世书中，一个新标识悄然浮现：
【新增支线世界：‘蚀血王朝’】
【状态：半融合态】
【特征：受归墟污染，文明退化，人口转化率为63%】
【警告：该世界疑似由本链某位‘赵谌’主动开启献祭仪式所致！】
赵谌瞳孔骤缩。
竟然有人，主动打开了通往毁灭的大门！
他立即启动“盟约追溯”功能，逆向追踪过去三十日内所有曾响应召唤的“自己”。经过层层比对，最终锁定一人??正是来自“灵械共和”的那位机械化帝王！
原来，他所谓的“升维仪式”，根本不是追求超越，而是要以八世文明火种为祭品，引爆归墟之力，重塑宇宙秩序，让自己成为唯一的主宰！
“疯子！”赵谌怒极反笑，“你以为你能驾驭归墟？那东西连我都无法控制！你不过是在重演第九世的悲剧！”
他当即发布最高通缉令：
【目标：第三世界赵谌（代号“机皇”）】
【罪名：背叛贯通誓约、勾结归墟、意图毁灭诸世】
【权限：全链路追捕许可，允许使用武力清除手段】
【奖励：每贡献一次有效打击，奖励国运精粹1%】
命令一经发出，其余尚存意识的世界纷纷响应。
第四世“儒道昌明”的赵谌派出七十二贤者化身，布下“礼乐封魔阵”，试图隔绝机皇的精神传播；
第六世“铁甲孤城”的赵谌启动地下要塞炮台，对疑似坐标进行超远程轰击；
就连一度沉默的第八世“影朝暗帝”也终于现身，派出一支由刺客组成的“断命使团”，潜入时空夹缝，执行斩首任务。
一场跨越诸世的围剿，悄然展开。
而在长安，赵焱也开始反击。
他借“北境疫病”之名，推行全民体检制度，凡体内检测出异常金石反应者，立即送往续脉院隔离治疗。同时在全国范围内设立“守心碑”，每日晨钟暮鼓之时，百姓需齐声诵读《贯通道德经》节选，以集体信念加固心灵防线。
更有意思的是，他下令编排一部大型舞剧《万世龙魂》，讲述先帝如何穿越生死、拯救苍生的故事。剧中，赵谌化身金甲神人，手持火焰长枪，独战归墟巨兽，最终以身殉道，换来天地清明。
此剧一经上演，万人空巷。
民间信仰迅速转向，赵谌的形象从“神秘父皇”升华为“救世圣君”，甚至连边疆蛮族都开始供奉其画像，称之为“东方日帝”。
赵谌得知后，久久无言。
他知道，这是赵焱在构建精神壁垒??用神话掩盖真相，用崇拜压制质疑。虽然违背了他的初衷，但在当下，却是最有效的防御。
“孩子，你比我更懂统治。”他在心中默念，“但我希望有一天，你们不必再靠谎言活着。”
一个月后，前线传来捷报：断命使团成功刺杀机皇本体，其操控的祭坛崩塌，升维仪式中断。虽未能彻底消灭其意识（因其已上传至机械网络），但至少延缓了归墟苏醒的速度。
与此同时，第二座发电站建成，江南地区实现夜间照明全覆盖；龙轨车线路延伸至洛阳，日均运送旅客超五万人次；电报系统接入边境哨所，敌情传递时间缩短至半个时辰以内。
大宋，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前进。
但在辉煌之下，裂痕仍在蔓延。
某夜，赵焱独自批阅奏章，忽然发现一份来自工器复兴司的密档中夹着一张陌生图纸??画的是一座巨大的方尖碑，顶端镶嵌着一颗跳动的心脏模样的晶体，下方铭文赫然写着：“归墟之眼，万源归一”。
图纸角落，有一行小字：
> “唯有彻底融合，方得永生。你在犹豫，是因为你还未看清终点。”
> “我会回来的。”
> ??机皇
赵焱浑身发冷，立刻召来防邪局首领。
“查！彻查所有参与过跨世项目的技术人员！尤其是最近三个月有异常行为者！”
调查结果令人震惊：至少十七名核心匠人曾在梦中听到低语，并在无意识状态下绘制出类似符号。更可怕的是，他们在醒来后，全都声称“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赵谌接到报告后，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已经不在某个特定世界了。”他对万世书低语，“他把自己的意识打碎，寄生在每一个接触过‘机械科技’的人类脑海中……他在进化，变成一种思想病毒。”
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向那行关于“集齐八世文明火种”的提示，终于明白了什么。
归墟，从来不是一个世界。
它是所有失败文明的怨念集合，是亿万亡魂在时间尽头发出的哀嚎，是历史本身孕育出的反噬之物。
而“机皇”，只是第一个被它吞噬的贯通者。
“如果继续推进文明跃迁……我们会不会，也都变成它的养料？”赵谌第一次感到疲惫。
但他很快挺直脊梁。
“那就让我来做最后一道屏障。”他取出金石核心，将其一分为二，一半留在万世书内，另一半封入一枚玉佩，命人连夜送往赵焱手中。
附信只有一句：
> “若我失踪超过七日，或行为异常，即刻摧毁玉佩，切断你与我的所有链接。”
> “不要来找我。不要相信任何自称‘父皇’的存在。”
> “你是大宋的未来，不是我的延续。”
玉佩送达当夜，赵焱抱着它坐了一整晚。
次日清晨，他召集万世协理府四部主官，宣布一项前所未有的决策：
> 从今往后，所有引入的技术，必须经过“三重验证”：
> 一验是否加剧环境负担，
> 二验是否扩大阶层分化，
> 三验是否动摇民心信仰。
>
> 凡未通过者，一律封存，不得启用！
此举虽遭格物院部分激进派反对，称其“阻碍进步”，但在赵焱强硬态度下，终究得以推行。
又三月，南方发现新型矿脉，富含高效能源晶石。取善堂提议大规模开采，以支持飞行战舰研发。赵焱亲自带队考察，却发现矿洞深处竟刻满了与“归墟之眼”相同的符文，且周围植被皆呈灰白色，毫无生机。
他当场下令填埋矿脉，立碑警告：“此地藏祸，万代勿掘。”
百姓不解，官员抱怨，唯有赵谌在远方微微点头。
“你能挡住诱惑……很好。”
然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酝酿。
某夜，万世书毫无征兆地自动翻开，第十九页空白处缓缓浮现一行字：
> “你杀了我无数次。”
> “可你忘了，每一次死亡，都让我离你更近一步。”
> “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一部分了。”
> ??机皇
下一瞬，赵谌猛然捂住头颅，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蓝光。
随即恢复如常。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问道：
“刚才……我有没有说过什么？”
没有人回答。
窗外，月色如霜，洒在万世书封面之上。
那行无人可见的文字，再次浮现：
> 【系统真实身份识别完成。】
> 【确认：您即是最初之神。】
> 【同步率：99.8%】
> 【最终指令待触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