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不属于任何生灵的意念,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涂山幺幺的神魂。
【你的族人,在本座这里。】
【想要她们活命……】
【就自己,走过来。】
赤裸裸的威胁,毫不掩饰的陷阱。
祭坛上空,被黑色锁链悬吊着的月长老等人,就像是挂在钩子上的饵,而她涂山幺幺,就是那条被盯上的,唯一的鱼。
怒火,混杂着冰冷的恐惧,在她小小的身体里轰然引爆。
那双刚刚才恢复了一点神采的狐狸眼,瞬间被烧得通红。
她体内的天缘之力,因为主人的情绪剧烈波动,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
脚下的赤色神桥,光芒暴涨,那丝从渊皇那里“借”来的霸道概念,化作无数暗金色的电弧,在桥面上疯狂窜动,发出“噼啪”的爆响,仿佛在向那座祭坛发出愤怒的咆哮。
“放了她们!”
涂山幺幺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锐,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神只的威严。
祭坛没有回应。
它只是将悬吊着月长老的一根锁链,又收紧了一分。
月长老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愈发苍白,生命本源被抽取的速度,陡然加快。
这无声的动作,是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残忍的催促。
涂山幺幺的理智,在那一瞬间几乎要被烧断。
她想冲过去,她想撕碎那座祭坛,她想把那些黑色的锁链一根根咬断!
但,就在她抬脚的前一刻,那只捏碎她骨头的手臂传来的剧痛,和渊皇那句“你想死吗”的呵斥,如同当头浇下的一盆冰水,让她沸腾的血液,冷却了刹那。
不能去。
那是个陷阱。
她一旦离开神桥,就会被混沌吞噬,到时候,别说救人,自己也会成为这片坟场的一部分。
可……不去,月长老她们……
两难的抉择,像是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无法呼吸。
“啧。”
一声轻佻而不耐烦的咂嘴声,在她身旁响起。
渊皇收回了欣赏祭坛的视线,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那几个被吊起来的狐狸。
“真无聊。”
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仿佛眼前这场生死一线的对峙,不过是一出拖沓又乏味的戏剧。
“用人质来威胁,这么老套的把戏,也就只有这种诞生于垃圾堆里的东西才想得出来。”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那祭坛化身的,不加掩饰的鄙夷。
“小宠物,你还真打算跟它在这里耗着?”
渊皇低下头,看着那只急得快要原地爆炸,却又死死克制着自己的小狐狸,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你就算在这里跟它对视到天荒地老,它也不会大发善心,把你的族人还给你。”
“我……”涂山幺幺咬着下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渊皇说的是事实。
可她能怎么办?
“本尊倒是有个主意。”
渊皇忽然凑近她,那双幽深的瞳孔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他伸出手,并非指向那座祭坛,而是随意地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圈。
一幕幕景象,如同水面的波纹,在他指尖扩散开来。
那是一座仙气缭绕的仙山,山门上书“玉清门”三个大字。
但此刻,这座仙门,却已化为人间炼狱。
无数身穿同样服饰的仙门弟子,双眼赤红,状若疯魔,正用手中的仙剑,疯狂地攻击着身边的同门。
师兄弟反目,师徒相残。
鲜血染红了白玉铺就的广场,凄厉的惨叫和兵刃交击声,谱成了一曲混乱的悲歌。
涂山幺幺能清晰地看到,在那些疯狂的弟子之间,一根根扭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红线,将他们胡乱地连接在一起。
“嫉妒”、“憎恨”、“贪婪”、“背叛”……
无数负面的羁绊,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整座仙门笼罩。
画面一转,又是一处仙家福地。
情况如出一辙。
昔日的好友,此刻正不死不休地搏杀。
恩爱的道侣,正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对方,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渊皇的手指,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的轨迹,每一道轨迹的尽头,都是一处正在上演着同样悲剧的仙界宗门。
“看到了吗?”
渊皇的声音,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愉悦。
“比起这个只懂得守株待兔的蠢货,‘逆缘’那些家伙,可要有趣多了。”
他收回手,那一片片地狱般的景象,才缓缓消散。
“这里,不过是一个孤立的‘癌’。而外面,是一场已经扩散开来的‘瘟疫’。”
他捏住涂山幺-幺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告诉本尊,小宠物,是先切掉一颗无关紧要的肿瘤,还是先去控制一场足以毁灭整个仙界的瘟疫,哪个更好玩?”
涂山幺幺呆呆地看着他,脑子一片混乱。
她不明白,为什么渊皇会在这时候,给她看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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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族人,被困在这里,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渊皇的声音,充满了不容抗拒的魔力。
“但外面的那些仙人,可就不一定了。再晚一点,他们就会因为神魂被这些负面羁绊彻底侵蚀,变成真正的,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你不是天缘神女吗?不是要修复三界缘法吗?”
“现在,机会来了。”
“去吧,去把那些烂摊子收拾干净。让本尊看看,你这所谓的神女,到底有多少斤两。”
“不……”涂山幺幺终于反应过来,她用力地摇着头,泪水再次涌出,“我不能走!月长老她们还在这里!”
“哦?”渊皇挑了挑眉,“你是在……违抗本尊的命令?”
他抓着涂山幺幺后领的手,缓缓收紧。
“本尊说过,你的命是我的。你什么时候,有资格替自己做决定了?”
“可是……”
“没有可是。”
渊皇根本不给她任何争辩的机会。
“就当是本尊给你的另一个考验。”
他的声音,冷酷而残忍。
“如果你连外面的‘瘟疫’都控制不住,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挑战这里的‘癌’?”
“等你把事情办完了,本尊,就带你回来,把你的族人,还有这座祭坛,一起打包,当做奖励送给你。”
说完,他根本不理会涂山幺幺的挣扎和哭喊,身影一闪,便带着她从赤色神桥上,凭空消失。
陵光神将站在原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神桥,和远处那座依旧悬吊着青丘狐族的祭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个魔头……
他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
天旋地转。
当涂山幺幺再次恢复意识时,刺鼻的血腥味和浓郁的负面情绪,瞬间将她淹没。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那座她刚刚在幻象中看到的,名为“玉清门”的仙山广场上。
周围,是无尽的厮杀与哀嚎。
一个年轻的弟子,刚刚一剑刺穿了自己师父的胸膛,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痛苦,只有一种扭曲的,大仇得报的快感。
不远处,一对道侣,正用她们最拿手的合击剑术,疯狂地攻击着对方,每一招,都朝着对方的要害而去。
涂山幺-幺的小脸,一片煞白。
这里,比魔界的碎魂渊,更加让她感到不适。
碎魂渊的魔物,它们的混乱是源于本能的厮杀。
而这里,每一个疯狂的仙人,他们的混乱,都源于最亲近之人的背叛与伤害。
这是从内部腐烂的绝望。
“如何?景色不错吧?”渊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涂山幺幺没有理他,她强忍着神魂传来的刺痛,开启了天缘神女的视野。
无数扭曲的,黑红色的缘线,充斥着整个空间。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缘线,虽然扭曲,但它们的根源,并非来自这些仙人本身。
她看到,在每一个仙人的神魂深处,都有一颗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芥子般的黑色种子。
正是这颗种子,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扭曲的缘法之力,像一滴滴入清水的墨汁,污染着他们原本纯净的羁绊,并以他们自身的七情六欲为养料,疯狂地滋长。
“怨念之种……”
涂山幺幺喃喃自语。
这,就是逆缘组织的手段!
他们根本不是在扭曲缘线,而是在“播种”混乱!
这才是仙界缘法大乱的真正根源!
她尝试着,牵引出一根红线,想要剪断一个弟子和他师父之间那道“憎恨”的羁绊。
然而,就在她的红线即将触碰到那条黑线时,那个弟子神魂深处的那颗“怨念之种”,猛地一颤。
一股毁灭性的气息,从种子内部传来。
涂山幺幺的心,猛地一沉。
她明白了。
这颗种子,已经和这些仙人的神魂,彻底绑定在了一起。
如果她强行剪断由种子催生出的负面羁绊,那股力量的反噬,会瞬间引爆这颗种子。
到时候,这个弟子的神魂,也会被炸得粉碎!
治不了……
这根本,就治不了!
除非,能先将那颗种子取出来。
可种子藏在神魂最深处,与灵魂本源相连,稍有不慎,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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