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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父之过8

    ..........

    厅堂四周是巨大的、直达穹顶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并非人类认知中任何一种生物形态的浮雕,扭曲而怪诞,散发着古老而令人心悸的气息。

    空气冰冷而干燥,带着一种干冷和湿冷混合的奇特味道。

    第一口呼入是干燥的空气,第二口则是浓烈的水汽。

    年幼的尤利娅,穿着洁白的、缀着蕾丝花边的裙子,赤着脚,站在厅堂冰冷光滑如镜面的地板上。

    她仰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如同一个精致的洋娃娃,纯黑的眼眸里却空茫一片,映不出头顶那流转的浩瀚星河。

    阿纳托尔·斯特拉瑟

    ——比现在看起来稍微年轻一些,但那双眼睛里的深邃与掌控一切的冷漠毫无二致。

    ——站在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在幽暗的光线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带着一种研究者审视实验品的冷静与评估。

    “尤利娅,我的女儿。你是完美的‘容器’。”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柔软的黑色长发,动作看似温柔,却带着解剖刀般的彻骨冰冷。

    “斯特拉瑟家族数代心血,融合了最古老的禁忌知识与最前沿的......‘采集’技术,才造就了你这样一具近乎理想的一代。”

    “你对绝大多数‘灾厄’都拥有无与伦比的兼容性和承载性,几乎没有排异反应。”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她当时无法理解的词汇。

    “但是,”

    阿纳托尔的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或者说,是对“产品”尚有瑕疵的不满?

    “你欠缺了一点最关键的东西。对应的‘情绪’,引导这些力量的‘欲望’。”

    他蹲下身,平视着尤利娅空洞的眼睛,试图从那片黑色的湖泊中寻找一丝波澜,一丝渴求,一丝贪婪或者愤怒。

    ——任何强烈的、能够驱动那力量的情感。

    “就像一个打造得完美无瑕、能够容纳汪洋的圣杯,本身却没有汲取水流的意愿。”

    “就算储存力量的东西如此完美,如此适性,没有对应的欲望去引导,去驱动,也无法主动贮藏或使用外来的力量。你只会被动地承受,无法主动掌控。”

    他叹了口气,那叹息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功败垂成的惋惜。

    “唉,可能还是得等你长大一些。或许经历更多......‘刺激’,才能点燃你内心的火种。”

    画面骤然切换。

    悬崖边,狂风呼啸,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动了阿纳托尔的衣角。

    下面是翻滚的、深不见底的云海。

    那是她最后一次以“女儿”的身份,与他对峙。

    阿纳托尔的表情不再有研究者的冷静,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和难掩的疲惫。

    他看着尤利娅,她的眼神依旧冰冷,空洞,即使在将他推下悬崖的瞬间,也没有流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或者弑亲的恐惧与痛苦。

    她只是完成了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如同清理掉一件碍眼的垃圾。

    他跌落前,最后的声音随着风飘入她的耳中,带着一种彻底的失望与绝望。

    “唉,尤利娅,纵使是现在,你也还是没有......‘欲望’那种东西。看来,我得为你,也为斯特拉瑟家的伟业,找寻其他方法了......”

    记忆的潮水轰然退去,如同它来时一样突兀。

    尤利娅猛地回过神,囚服已被冷汗浸湿,紧贴着冰冷的石墙,带来一阵战栗。

    容器......欲望......灾厄......

    原来如此,这时掩埋的记忆与遭遇的碎片才拼合在一起。

    显露出了“他们”的罪孽图景。

    那记忆里埋葬的不是噩兆,只是那个人的扭曲。

    他们一直讨论的“力量”,阿纳托尔孜孜以求、甚至不惜在她身上进行各种“调整”和“培养”的东西。

    就是诚司身上这种如同实质的黑暗,这种被称为“灾厄”的气息?

    阿纳托尔身上是否也有?她能“闻到”隐约的气味。

    而自己,这具身体,真的是为此而生的“完美容器”么?

    她看着指尖依旧在缓缓缠绕的黑色气息,感受着它们传递来的、近乎谄媚的顺从与冰冷的力量感。

    本能般的清醒,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也幸亏......她产生了“欲望”。

    真是可笑,又可悲。

    她一生情感淡漠,对权力、财富、甚至生死都缺乏常人应有的炽烈渴求。

    就连为母亲复仇,将阿纳托尔推下悬崖,更多的也是出于一种冰冷的、必须执行的“责任”和“逻辑”,而非燃烧的仇恨。

    她曾以为自己是残缺的,是无法理解那些汹涌情感的怪物。

    直到现在。

    直到诚司的背叛,如同最残忍的刻刀,在她冰封的心湖上凿开了一道裂痕,让名为“仇恨”的熔岩喷涌而出。

    这强烈到几乎要将她自身也焚毁的恨意,这种想要撕碎、毁灭某个特定对象的纯粹欲望.....

    竟然意外地满足了阿纳托尔一直渴望在她身上看到、却始终未能成功激发的“钥匙”。

    这扭曲的因果,让她几乎要冷笑出声。

    不过为什么是那个独眼?到底是为什么?

    那种吸引的感觉,绝对不是好感可以解释。

    而在被引诱之后,她竟然还觉得在那个书店里,那些短暂而平静的时光,称得上是她灰暗人生中罕有的“温暖”片段。

    现在看来,那不过是暴风雨前虚假的宁静,是猎人们投喂给猎物的、裹着蜜糖的毒饵。

    本能般地,她似乎明白了该如何驱使指尖这几缕微弱的气息。

    不需要咒语,不需要复杂的仪式,只需要一个强烈的意念,一个明确的“欲望”去驱动。

    她集中精神,想象着这些黑色的气息如同触手般延伸,去触碰、去缠绕不远处地面上的一小块碎石。

    ..........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