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新旧秩序全面撕裂,正在上演第一回合的血腥震慑。
这时候,辽东的女真到刁跸山已经整整一年了。
人的潜能无限。
努尔哈赤硬生生逼着族人在沼泽找到一条去草原的路。
前后向沼泽献祭六千人,用一个秋天、一个春天趟路,反正都是些无指人。
这条路无法骑马,只能走人,很多地方还得趟淤泥。
努尔哈赤为了生存安全,冬季在沼泽西边隐蔽留了两千战马,一千本族士兵,一月一轮。
去年夺到牲口,今年开春令族人分开放牧,分出两万人去叶赫旧地。
辽阳也放出汉民去种地,只有少量种子。
汉民没工具啊,降卒都去砍木棍,长刀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耗。
辽东的农业水平直接倒退两千年,木耕火种。
百姓用木锤、木桩、木耙、木犁…开田能累死。
只能挑松软的地方挖。
辽东本就不多的田产,被荒废五年后,到处坑坑洼洼,站辽阳城墙看一眼,谁看谁挠心。
更挠心的是,邓文映把山东的探子抓住后,放回了辽东。
卫时觉要把自己存在的消息提前告诉奴酋,让他们紧张、紧张,一直紧张。
努尔哈赤得知卫时觉还活着,连续两天没休息,不知道是兴奋呢…还是兴奋呢…
稀里糊涂到三月中。
西边的探子突然汇报,察哈尔没有分散放牧,看不到任何牧民,到聚集地看了一眼,才知道东边营地的牧民,在缓慢西迁。
春季迁徙很正常,努尔哈赤一开始以为林丹汗害怕被女真再次偷袭,想去西拉木伦河上游更西的地方。
嗤笑一声胆小鬼,努尔哈赤下令探子掌握察哈尔新营地位置。
这安排差点吓死他。
卫时觉说对了,努尔哈赤若得知林丹汗西迁,一定会跑。
因为他对安全的敏锐性很高。
毫不客气的说,对安全的敏感,努尔哈赤就是哮天犬。
林丹汗一跑,瞬间破坏关外脆弱的平衡。
大明朝本来就强势,加上科尔沁,把辽东围困死了。
就差一个动手的时机。
林丹汗一跑,右翼不稳,逼着卫时觉倾巢而出,先解决辽东。
春天打架,明军只要来转一圈,就赢了。
没法开田,没法挖野菜,没法抓鱼,没法放牧…
不需要等到冬季,秋季的时候,女真的口粮只剩下彼此。
三月底,斥候来去的消息确定林丹汗在西迁漠南。
努尔哈赤惊的扑通跌倒,仰天大骂,“呼图克图,你这个傻狍子,你这头蠢猪,去河套杀土默特找死,成吉思汗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二杆子血脉,丢人现眼。”
惊慌过了,大骂过了。
努尔哈赤心如死灰,一边下令斥候查探西边的军情,一边令族人过河。
说什么也没用,准备跑吧。
还不能直接向东,否则被明军海路绕过来袭击。
只能向北,冬季还不知死多少人呢。
努尔哈赤当然没把这消息公布,令本部族人分批过河,随着羊群走,三日迁徙一次帐篷。
此刻的努尔哈赤,十分想念詹泰。
女真生活方式被打降阶了。
从定居彻底变为游牧。
人口会越来越少,大概到十万人,才不会下降,永远别想增加。
女真行动倒是快,散开放牧,还不能走一条路,刁跸山营地人越来越少。
努尔哈赤看着凄凄惨惨的族人,很怀疑他们能不能到哈剌温山。
辽阳还有近三十万汉民降卒,只能当…口粮了。
老奴够狠。
四月二十,老奴在丘陵顶坐着发呆。
怀念詹泰的时候,东果背着一个包袱,从草地里跌跌撞撞而来。
羊皮裙让他多次跌倒,不管不顾,十分焦急。
努尔哈赤看到长女的急切,内心咯噔一下,惊讶起身。
又看到长女眼里的开心。
狐疑着原地没动。
东果跌倒十几次,终于来到丘陵顶。
双手把包袱递过来,“父汗,母亲的遗物。”
努尔哈赤一愣,缓缓接到手中,跌坐当场,感受到里面成捆的书信,一时间陷入呆滞。
东果陪着他,也没有乱说话。
过了很久,努尔哈赤才缓缓打开包袱。
里面有个锦帕,是那个破烂的首饰,架子都成一堆渣渣了,东珠全部在。
努尔哈赤把手帕递给东果,拆开信件,看到詹泰的小字,不由露出微笑。
翻了几十页,越翻越快,很快翻完。
惊讶问东果,“没有信?”
东果摇摇头,“明军斥候送到辽阳,告诉前线斥候,卫时觉端午在朝鲜,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话。”
努尔哈赤呆滞三息,突然变色,抓起包袱扔出去,对南边大吼,“做梦,休想,朕死也不会投降。”
哗啦啦~
书信吹散满山坡。
如同一个巨大的白旗。
东果慌慌张张去收集,吼叫巴牙喇小心收集。
努尔哈赤气疯了,一脚踢开脚下几张,如同小孩一样,双手乱舞撒泼,恼怒大吼,“不准收,全部扔掉,全部烧掉,小畜生,太恶毒了,扔掉,烧掉…”
噗~
疯狂大吼的努尔哈赤一口血喷出。
嘭~
仰天栽倒。
“父汗,父汗…”
东果凄厉嘶吼,巴牙喇手忙脚乱。
卫时觉轻飘飘出了一招。
努尔哈赤又像去年一样,把自己气得一动不能动。
代善、阿敏、莽古尔泰,都在河对面东北方向,穆库什也在河对岸。
大营只有东果、何和礼两口子,还有两万老弱,一千新提拔的护军。
努尔哈赤在黄昏醒来,咳嗽两声,比冬天好受多了,依旧无法用劲。
东果两口子连忙扶起来,给喂两口人参汤。
不论什么病,就这条件。
人参不错,努尔哈赤喝完,面色有点潮红。
何和礼看着很紧张,怎么一股回光返照的味道。
“大汗,您别生气,卫时觉有更大的对手,咱们去北面安静两年,辽东依旧属于大金。”
努尔哈赤咳嗽一声,面色倒是平淡,“何和礼,今时不同往日,去年朕可以糊弄邓文映,端午前卫时觉若见不到朕,他立刻就会出兵。”
“啊?!”
东果两口子大惊失色。
何和礼反应过来,脸色惨白点点头,“是啊,我们面对的是卫时觉。他不会犹豫,水师也许就在湾口,明军补给很近,大金越来越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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