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情况很有意思。
五名侯伯武勋,加一门外戚被抄家下狱。
政治意义重大,官场雷霆滚滚。
京城的百姓毫无感觉。
这些鸟人不提督京营,脱离万民,人世间没他们反而清爽。
张维贤出皇城,站金水桥。
抬头看一眼太阳,很耀眼。
回头看一眼皇城,很遥远。
环视一圈京城,很平静。
武勋跟在后面,有点戚戚然。
张维贤踌躇一会,才迈步回到后军。
屁股后面的人都跟着,这时候更不能随便离开。
张维贤到主位,突然解开腰带,脱掉官袍,靠在虎皮椅中,从公桌旁拿出一把扇子,呼呼扇起来。
皇帝说的对,英国公果然出了一身汗。
公侯伯互相对视一眼,沉默落座,等待吩咐。
外面来了个部曲,“禀公爷,六名公侯伯被带去通州,包括家眷,内廷负责抄家,银子全起回内库,并没有追究旁系、部曲、下人,全部放了。”
英国公没有反应,定国公摆摆手,示意部曲出去。
公房很安静,一直安静。
半个时辰后,魏忠贤来了。
“诸位爵爷都在,省的咱家跑了。”
魏忠贤拿着好几卷圣旨,到定国公身边,“恭喜公爷。”
魏忠贤又给武定侯,“恭喜侯爷!”
接着给定远侯、怀宁侯。
最后到公桌前放下一卷,“公爷,陛下让咱家提醒您,一家人,说点真心话好使。”
张维贤闭目,脸颊却抽动了两下,魏忠贤躬身,“奴婢告退!”
定国公的圣旨当然是提督南京皇城皇陵,但不是中军大都督。
那卫时觉就安排了中军大都督,或者他自己亲领。
武定侯是姑父,成为右军掌印大都督。
怀宁侯是舅舅,调凤阳任中都留守
定远侯是岳父,提督东三门和通州漕运。
武定侯本就是右军副手,成为掌印很正常。
中都留守没意思,谁去都无所谓。
漕运是英国公直接提督的衙门,皇帝还是对英国公直属提督权动手了?
徐希皋看张维贤依旧没什么反应,犹豫拿起桌上的圣旨,展开看一眼。
啊呀一声,差点掉地上。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过来抢夺看:调神机营镇守宣府,张之极提督,户部拨饷银五十万两,一月内全部完成驻守。
武定侯纳闷道,“好事啊,外镇了。时觉照顾表叔,皇帝也挺大方。”
众人松了口气,“确实好事,时觉不可能对太保动粗。”
定国公却脸色刷白,两臂止不住的发抖。
英国公站起来,一把夺过圣旨,扫了一眼,扑通坐在椅中,面色呆滞。
众人对视一眼,莫名其妙。
武定侯拱手,“太保,神机营不满编,大伙都知道,皇帝也知道,时觉还在军营训练,此刻外镇,即可满编整训,定鼎右翼,与左翼呼应,时觉与皇帝考虑很周到。”
众人也拱手,“是啊,太保,时觉毕竟是勋卫。”
定国公抹一把额头的汗,暗骂你们知道狗屎。
英国公没说什么,忽扇忽扇胸口内衬,好似真的很热。
低头从官袍内兜摸出卫时觉的信,沙哑说道,“本公需要回信,召对可以扯淡,自家人还是说点实话,你们说说,该说什么?!”
武定侯再次拱手,“太保,时觉说的很清楚,从皇权而生,拥民心江山,他不需要选择,咱们也不用选择,不动即可。”
众人附和点头,英国公摆摆手,“觉儿不是要此等废话。”
众人不知说什么了,总不能替英国公舍得。
张维贤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人人都从皇帝身上看到权欲,只有觉儿能看到皇帝掌权为改革,并非太祖成祖那样的专断皇帝。
咱们如今再看,皇帝能允许魏忠贤一个阉人控制内阁六部,怎么可能忌惮觉儿掌治权改革,就算没有觉儿,魏忠贤还是会改革。”
众人被张维贤说糊涂了,定国公纳闷道,“太保,魏忠贤是个奴婢,他算什么东西,时觉可是勋卫,立府之臣,社稷之臣。”
张维贤点点头,又摇摇头,“奴婢的实力可以传承给下一代皇帝,臣子的实力,下一代皇帝不一定能掌控,所以皇帝更不会掣肘觉儿,越放权,越安全,越放权,越大义,陛下很聪明,是咱们太笨了。”
定国公立刻皱眉,“岂非正统大义成了绝对的软肋?大片大片的百姓要遭劫了,以众生之血动摇正统,历朝历代一点不新鲜。”
张维贤叹息一声,“是啊,正统大义成了绝对软肋,这本来是大明立国优势。”
大殿安静了,又沉默了很久。
成国公朱纯臣拱手,“太保,南勋不能死,牵扯北勋和无数军户,这不是斗气的事。”
众人也跟着拱手,“是啊,太保,南勋富贵,乃承接朱明正统,是太祖、成祖一直到当今皇帝正统不断之名,开国勋贵旗帜若断,正统大义更加成为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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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贤点点头,“诸位休息去吧,老夫脑子有点乱,想想如何回信,大家明日到通州,送送希皋。”
众人无奈,只能告辞。
定国公耍了个心眼,没有拿圣旨,到大门口哎呀一声,众人也没跟着回来。
徐希皋鬼鬼祟祟返回,立刻慌张到公桌前,“太保,来不及了。”
张维贤点点头,在地下来回踱步。
敢情他俩刚才一唱一和,让众人以为北勋接受现实了。
张维贤一边踱步,一边拍额头,又急又怒。
徐希皋咽口唾沫,犹豫问道,“太保,时觉是不是猜到我们在塞外发力?”
张维贤摇头,“不可能啊,没人知道,老夫只派亲信,没任何书信。林丹汗一旦西进,漠南土默特根本无法阻止。
黄金大帐迁徙三千里,无法获取补给,也没时间收集草料,河套五十万溃兵和流民,秋季肯定进入晋陕,林丹汗也会寇边索要市赏,这些都可以推算出来。
我们只有在林丹汗寇边之后,才能出镇,不能提前涉足,趁觉儿被关外拖住,掌握右翼练兵。”
徐希皋懊恼至极,“咱们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啊。”
张维贤回头,“若徐弘基落罪,你能收取徐家在江南的一切吗?”
“不太可能,一半都够呛。”
张维贤抹脖子,“半路让那六个人去死,不要动手,劝他们自尽。”
徐希皋不懂,“有什么意义?”
“本公收到他们自尽的消息,会派所有勋卫南下观礼,拖延外镇,你尽量别让觉儿杀徐弘基,流放也行,圈禁也行,总之不能杀。”
“这…我也拦不住啊。”
“可以的,劝劝徐弘基,带南勋拜伏吧。”
徐希皋终于懂了,北勋的任务是给天下士族拖延几个月时间,“是,小弟南下,静候兄长消息。”
张维贤点点头,“会有人联系老夫,咱们都需要看看形势,不能乱动了。觉儿暂时不回京,与皇帝一内一外,配合严密,一旦他回京,天下大行革新,神佛难挡,最多两年,是天下士族最后的机会,他们不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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