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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7章 流萤回家

    流萤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东域,声音沉了几分:“走,去东域白玉谷,我家的遗址就在那儿。”

    雷萤脚步一顿,银灰色的眸子满是诧异:“你姓柳?”她一直当“流萤”便是本名,从未想过还有姓氏。

    “嗯。”流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手镯,“我本名柳流萤,祖祖辈辈都是乾元城的儒修,柳家当年在东域也是响当当的书香世家。”声音里裹着一丝怀念,更藏着难以言说的沉重。

    雷牙晃了晃狼耳,满脸不解:“那你怎么跟那些儒修半点不一样?他们斯斯文文的,你一拳头能砸塌山岳。”

    流萤的目光落在一尊手持书卷的文臣雕像上,那面容依稀是记忆中祖父的模样。她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

    阳光穿云而过,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映出小麦色肌肤下隐隐流动的肌肉线条,这是常年炼体的印记,与记忆里那个白净柔弱、总捧着书卷的少女判若两人。

    “以前的我,连踩死只蚂蚁都要犹豫半天。”流萤轻笑一声,笑意里却裹着苦涩,“那时我穿素色儒衫,天天跟着父亲学文字天言,总以为凭一身浩然气,就能护住整个家族。”

    “可后来,柳家惨遭屠杀。我从暗格里爬出来时,白玉谷的雪,全被血染红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是师尊救了我,还帮我杀了月影宗宗主。”流萤抬手,紫金色星雷力在掌心跳跃,“于是我褪了儒衫,开始炼体,从每天挥拳万次起步,硬生生把这双握笔的柔荑,练成了能碎山裂石的铁拳。”

    她的肌肤不再白皙,却如金刚苍龙鳞般坚韧;她不再吟诵经文,却能用星雷力吼出比文字天言更霸道的战吼。那些温和柔弱,早在白玉谷的血色之夜就被碾碎,重塑成如今的模样。

    雷牙张了张嘴,终究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咆哮,用狼族的方式宣泄着愤怒。雷萤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指尖雷纹轻轻闪烁,递去无声的安慰。

    流萤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朝着东域抬步:“过去的事,该了结了。”

    阳光洒在她的背影上,紫黑色劲装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背后的镇雷铳微微震颤,似在呼应主人的决心。白玉谷的遗址就在前方,那里有她的根,也有她必须亲手埋葬的过往。

    流萤三人化作三道流光,朝着东域白玉谷飞去。曾经记忆中群峰叠翠、谷深幽静的地方,此刻竟隐约传来人声鼎沸。

    遁光落下,流萤望着眼前的景象,彻底愣住了。

    连绵的群山间,一座热闹的城镇拔地而起,青灰色的屋舍沿着山谷铺开,街道上行人往来不绝。街口的石碑刻着白玉镇三个鎏金大字,笔锋沉稳,正是柳家祖传的柳体笔法。

    镇中心建起了一座新的书院,飞檐翘角,匾额上书继往堂,几个身着儒衫的夫子正带着学童诵读,朗朗书声顺着风飘出老远。街角的摊位上,小贩吆喝着售卖灵米和刚摘的鲜果,凡人书生与儒修讨价还价,声音里满是烟火气。

    “这……”流萤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曾挂着柳家的玉佩,此刻却空空如也。记忆中的白玉谷,只有柳家大宅和成片的藏书楼,谷中除了族人便是护院,寂静得能听见风吹竹叶的声响。可现在,叫卖声、读书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模样?

    雷牙嗅了嗅空气中的墨香与食物香气,挠了挠头:“这里以前不是你家吗?怎么变菜市场了?”

    雷萤望着书院门口那尊新立的石雕像,是位手持书卷的老者,面容温和,底座刻着柳公讳文渊,想来是流萤的祖辈。“好像……变得挺好?”

    流萤缓步走在街道上,脚下的石板被磨得光滑,却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些。她走到一处卖笔墨的摊位前,摊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儒修,见她望着砚台出神,笑着招呼:“姑娘要买砚台?这是白玉谷特产的云石砚,发墨极好。”

    “老伯,”流萤声音有些干涩,“这白玉镇,是何时建的?”

    老儒修捋着胡须:“约莫两百年前吧。听说这里曾是柳家故居,后来遭了难,荒了百年。是后来迁来柳家分支牵头,慢慢建起了镇子,还特意保留了柳家的文脉呢。”他指了指书院,“那继往堂里,还存着不少当年柳家流传下来的残卷呢。”

    流萤望着书院的方向,眼眶微微发热。几百年光阴流转,血海深仇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曾经的废墟上竟长出了新的生机。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轻声道:“去看看吧。”

    三人朝着书院走去,阳光穿过书院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如当年她在柳家书房里,看父亲批注典籍时的模样。

    穿过书院的回廊,一座青瓦飞檐的建筑静静矗立在庭院深处,门楣上柳氏宗祠四个金字虽有些斑驳,却透着庄重。门前的两尊石狮子是新雕的,却依着柳家旧制,眼神温和中带着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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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流萤望着祠堂的木门,指尖微微颤抖。她从未想过,家族祠堂竟能保留至今。

    “进去看看吧。”雷萤轻声道,难得没有调侃。

    三道流光一闪,已出现在祠堂内。殿宇宽敞,梁柱上刻着柳氏家训,字迹苍劲,正是祖父当年的手笔。正前方的供桌上,整齐排列着密密麻麻的牌位,檀香袅袅,在空气中弥漫着肃穆的气息。

    流萤的目光扫过牌位,呼吸骤然停滞。最前排的几个牌位上,赫然刻着显祖考柳公讳文渊之位显考柳公讳修远之位,显妣柳母苏氏之位,妹柳流萤之位,那是祖父、父亲、母亲,还有那个比她小三岁的妹妹。

    最后那个柳流萤的牌位,刺痛了她的眼。当年族人都以为她死了,竟也为她立了衣冠冢。

    噗通一声,流萤双膝跪地。纵然已是大乘初期修士,能硬抗天雷、手撕妖兽,此刻却浑身发软,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躲在暗格里瑟瑟发抖的少女。

    “祖父……父亲……母亲……妹妹……”她的声音哽咽,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我回来看你们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冰凉的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刻苦修炼、浴血奋战,在见到牌位的瞬间,都化作了刻骨的思念与委屈。

    她曾无数次在梦中回到这里,却从未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重逢。牌位无声,却仿佛能听见父亲教她读书时的严厉,母亲为她缝补衣衫时的温柔,妹妹趴在她肩头撒娇的软语,祖父摸着胡须夸她有柳家风骨的欣慰。

    雷牙和雷萤站在她身后,大气不敢出。她们从未见过流萤这般脆弱,那平日里比钢铁还硬的脊梁,此刻却弯得极低,连周身的星雷力都带着颤音。

    檀香缭绕中,流萤磕了三个头,额头抵着青砖,久久未起。良久,她才缓缓抬头,用袖口拭去泪痕,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回来了,以后,换我来守着你们。”供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她的话。

    祠堂内的檀香尚未散尽,门外忽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为首者身着月白儒衫,面容清癯,颔下三缕长须,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典籍,周身萦绕着温润的浩然气,正是元婴中期的修为。他身后跟着一位劲装男子,肩宽背阔,手中长枪斜挎,枪缨无风自动,眼神锐利如鹰,显露出元婴后期的枪修气息。

    两人踏入祠堂,一眼便看到了流萤三人。雷萤与雷牙虽未转身,周身却已泛起淡淡的雷纹,若有若无的威压悄然弥漫,她们虽收敛了大乘气息,却也绝非普通修士可随意轻视。

    流萤刚叩拜完毕,正缓缓起身,听到动静便转过身来。她目光落在那儒衫男子身上,对方腰间悬挂的玉佩引起了她的注意,那玉佩的样式,正是柳家嫡系子弟的信物,只是玉质远不及当年的温润。

    儒衫男子先是瞥见雷牙半露的狼耳与雷萤指尖闪烁的雷芒,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即目光定格在流萤身上。眼前女子虽身着劲装,气质凌厉,却在她眉宇间看到了几分柳家特有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中藏着锋芒,竟与祠堂壁画上记载的那位柳家先祖有几分相似。

    “在下柳林书,忝为当今柳家主。”儒衫男子拱手为礼,声音温和却不失庄重,目光在流萤身上停留片刻,“敢问三位是?为何会在柳氏宗祠之内?”

    他身后的枪修则保持着戒备姿态,手按枪杆,若对方有异动,随时便能出手。这三人气息隐晦,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尤其是跪地叩拜的那位女子,起身时虽未释放灵力,却让他这位元婴后期枪修生出一丝莫名的压迫感。

    流萤看着柳林书,指尖轻轻摩挲着掌心的星雷力,确认对方身上并无恶意,才缓缓开口:“你是当今的柳家之主?”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意味,目光扫过祠堂内新增的牌位,那些陌生的名字,想必是这几百年来新添的族人。

    柳林书闻言微怔,对方的语气不似访客,反倒像在确认什么。他再次拱手:“正是在下。先祖于两百年前重建柳家,至今已传三代。不知姑娘与柳家有何渊源?”他注意到流萤刚才叩拜的位置,正是柳家初代先祖的牌位所在,心中疑窦更甚。

    雷萤与雷牙这时才转过身,雷牙挑了挑眉,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流萤用眼神制止。流萤望着柳林书,缓缓道:“我姓柳,名流萤。”

    话音未落,柳林书手中的典籍“啪”地掉在地上,他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盯着流萤:“你……你说什么?”

    祠堂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檀香仿佛也在此刻停滞,唯有那卷典籍落地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柳林书的脸色瞬间煞白,典籍掉在地上也忘了去捡,手指颤抖着指向流萤,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是……流萤祖母?”话刚出口,他就猛地闭上嘴,把已经死了四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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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百多年前那场灭门惨案,是柳家后辈口中的禁忌。当年主家被屠,唯有流萤不见尸首,族人遍寻无果,只能立了衣冠冢,按亡故记载入族谱。后来他的曾祖父,也就是当年主家旁支的兄弟,带着残余族人重建柳家,传到他这辈已是第三代。

    按辈分算,流萤是他曾祖父的姑姑,实打实的祖辈。可眼前这女子看着不过二十许,气息凌厉如出鞘之剑,哪有半分古籍记载中温婉娴静的模样?

    流萤看着他惊惶失措的样子,神色平静:“不信?”她抬手在空中虚画,星雷力凝聚成淡金色的光影,渐渐勾勒出一个少女的模样,身着素色儒衫,肌肤白皙,眉眼温和,手中捧着一卷论语,正是四百多年前的自己。那是她未经历灭门惨案时的模样,眉宇间满是书卷气。

    柳林书盯着光影中的少女,瞳孔骤然收缩。这张脸,与祠堂壁画上流萤先祖的画像分毫不差。

    “这……”柳林书踉跄着后退半步,看向流萤的眼神彻底变了,震惊、敬畏,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惶恐,“您……您真是流萤先祖?”他越看越觉得熟悉,尤其是那双眼睛,只是当年的温和被如今的锐利取代,昔日的书卷气被一身悍然的战气覆盖。

    “不然呢?”流萤散去光影,指尖的星雷力悄然隐没,“柳家祠堂的机关阵眼,设在供桌第三块砖下,启动口诀是‘文以载道,武以安邦’,这话还是我祖父定下的。”

    柳林书闻言猛地抬头,这话是柳家最高机密,只有历任家主才知晓。他张了张嘴,终于确定眼前这人绝非冒充,只是……

    “先祖,您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他忍不住问道,目光扫过流萤小麦色的肌肤、紧致流畅的肌肉线条,还有背后那杆比人还高的巨型铳械,“记载说,您可是儒修,可您现在……”

    旁边的枪修也按捺不住好奇,他虽不是柳家人,却也听过流萤先祖的传说,怎么看都和眼前这位满身雷火气息的体修搭不上边。

    流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曾握笔,如今却更习惯握铳、挥拳。她淡淡道:“人总是要变的。”四个字轻描淡写,却仿佛包含了四百年的风霜雪雨。

    柳林书张了张嘴,还想再问,却被流萤的眼神止住。那眼神里没有怒意,却带着一种历经生死的沧桑,让他下意识地收了声。

    祠堂内再次陷入寂静,檀香依旧缭绕,只是此刻再看那些牌位,流萤的身影与牌位上的名字遥遥相对,竟生出一种跨越时空的厚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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