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站在斩道台边缘，右手还指着那三名仙界强者。指尖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台面，砸出小小的暗点。他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刚才那一击震得五脏都在晃，喉咙里泛着腥味，但他把那口血压了下去。
他闭上眼。
胸口起伏变慢，呼吸一点点沉下来。左臂的麻木感又回来了，像有根烧红的铁丝在筋络里来回拉扯。这一次他没去压制，反而顺着那股痛意往深处探。神魔道体在体内缓缓运转，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重的回响。
鸿蒙道印在眉心轻轻震动。
一丝微弱的暖流从印记中渗出，顺着经脉游走一圈，所过之处，胀痛稍稍缓解。他借着这股力量，将感知向外延伸。斩道真意不再锁定剑影轨迹，而是逆着能量流动的方向，往阵法源头追溯。
空气中有东西在动。
不是风，也不是灵力波动。是一种更细微的存在，像是天地间某种看不见的线，连接着阵眼和虚空某处。每当剑影凝聚，这些“线”就会微微发亮，一闪即逝。若不用心去抓，根本察觉不到。
林战睁开眼，瞳孔一黑一红交替闪过。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你们不是靠自己撑阵，是借了别的东西。”
第七重剑阵已经开始成型。三十六道剑影环绕而起，速度比之前更快。剑与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压缩成一个不断收缩的杀域。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开始响起，一道道细小的裂痕在空中浮现。
他没急着出手。
反而退后半步，脚尖轻点台面。地面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频率很特别。每一道剑影划过，都会引发一次共振。这种节奏……他好像在哪见过。
记忆突然翻涌上来。
葬剑谷深处，那具古老遗骸躺在石台上，身下刻着九圈符文。当时他触摸遗骸，有一段残破的信息传入识海——那种韵律，和现在脚下的震颤几乎一样。
鸿蒙道印猛地一热。
一道逸散的道痕被自动吞噬。刹那间，一幅画面掠过脑海：一座通天巨碑立于云海之上，九道金链垂落，锁住一方黑色空间。碑身上刻着四个古字——**九极封禁**。
林战心头一震。
“这不是斩道阵……是封禁阵的变种！”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神魔道体会一直被压制。这九十九重剑阵，表面是考验剑道修为，实则是针对异种血脉设下的陷阱。每一重剑影的背后，都连着一条法则锁链。这些锁链不显形，却能引动仙界残余法则，形成天然镇压。
怪不得刚才那三道金色剑气中，有一股排斥一切异端的气息。那不是单纯的攻击手段，是规则本身在排斥他这个“不该存在”的人。
第八重剑阵已在空中凝聚。
四十八道剑影呈螺旋状缓缓压下，速度快得留下残影。风压增强，台面开始出现裂缝。可林战依旧站着，没有迎战，也没有闪避。
他低头看了眼手掌。
血已经干了，结成褐色的痂。他用拇指擦了一下掌心，把碎屑抹去。然后双手缓缓收于胸前，指尖相对，留出一道缝隙。
斩道真意在体内悄然汇聚。
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外放的状态，而是收束成一线，藏于丹田深处。他需要等，等一个时机。正面硬拼打不穿这层法则压制，必须找到节点。
法则锁链的终点在哪？
他抬头望向阵眼后方那片扭曲虚空。那里空气最不稳定，偶尔会浮现出几道虚幻的金线，缠绕成环。那些就是连接点。只要斩断其中一条，整座阵法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可怎么斩？
剑气不行，会被法则同化。蛮力也不行，只会触发更多连锁反应。他必须用一种不被规则识别的方式去碰它。
鸿蒙道印再次震动。
这次不是吸收道痕，而是在主动释放一丝微弱的吸力。周围的灵气出现轻微紊乱，一道极细的灰色痕迹从剑影缝隙中飘出，被印记吞没。林战立刻捕捉到其中的信息——那是法则锁链运转时留下的“空隙”，持续时间不足一息。
但足够了。
他记住了那个频率。
第九重剑阵即将启动。六十道剑影正在重组，组成九宫阵型。一旦完成，压制会更强。他不能再等。
双脚缓缓分开，与肩同宽。重心下沉，扎稳在台面。双臂展开，又慢慢收回。斩道真意沿着特定路线运行，在胸口形成一个逆旋的小涡。
这不是为了攻击。
是为了模拟那种“空隙”的波动节奏。让自己的气息短暂融入法则流转之中，不被察觉。
左臂的麻木感突然加剧。
整条手臂像是被冻住，又像是被千万根针扎透。他知道这是身体在抗拒伪装，神魔道体本能地排斥这种“顺从规则”的行为。但他咬牙撑住，一点一点把那股异样压下去。
头顶的螺旋剑影越转越快。
风压逼得人难以抬头。台面裂开更多缝隙，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塌陷。远处观战的人群屏住呼吸，没人说话。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林战还不动，明明下一波攻击就要落下。
林战闭上眼。
识海中，斩道真意化作一根细线，精准对准那道即将浮现的“空隙”。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呼吸和心跳逐渐同步，与脚下震颤的频率一致。
来了。
阵眼后方，一道金线微微闪烁，出现了一个瞬间的断裂点。就是现在！
他猛然睁眼，右脚向前踏出半步。
不是冲向剑影，而是踩在一道裂缝边缘。力量透过脚底传入台面，激起一次微小的共振。这一震，正好补上了法则流转中的那个缺口。
鸿蒙道印瞬间发热。
一道无形的波动从他体内扩散出去，顺着那条短暂断开的法则锁链逆流而上。没有爆炸，没有光芒，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但林战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松了一下。
头顶的螺旋剑影猛地一顿。
四十八道剑影的运转节奏出现了一丝错乱。虽然只是一瞬，但已经足够。
林战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一道漆黑如墨的剑光在他手中缓缓凝聚。这不是普通的剑气，而是斩道真意与鸿蒙道印共同炼化的产物，不含任何法则烙印，纯粹由“破势”之意驱动。
他没有立刻出手。
而是盯着阵眼后方那片虚空，等待下一次“空隙”出现。
第九重剑阵仍在重组，六十道剑影重新排列。空气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他的衣袍早已破碎，肩膀和手臂上的伤口又被撕裂，血顺着皮肤往下流。
但他站得很稳。
左手慢慢抬起来，和右手并列。两掌相对，中间夹着那道越来越凝实的黑光。斩道真意在双掌之间压缩，发出低沉的嗡鸣。
台面裂缝中渗出丝丝寒气。
一道新的震颤从地下传来，节奏与之前不同。林战眼神一凝。
又来了。
阵眼后方，第二道金线闪烁，断裂点再现。这一次比上次更短，不到半息。
他双脚猛然发力，整个人却没有前冲，而是原地跃起三尺。在最高点，双掌推出。
黑光离掌而出，不带任何声势，直射那片扭曲虚空。
剑光穿过一道剑影缝隙，没有引起任何反应。它太快，也太“安静”，仿佛不存在一般滑入法则锁链的断裂点。
下一瞬。
整座斩道台剧烈一震。
一道无声的波动以阵眼为中心炸开。四十八道螺旋剑影齐齐停顿，光芒大幅黯淡。第九重剑阵的重组过程被迫中断。
林战落回台面，单膝跪地，一只手撑住地面。
额头有冷汗滑下，混着血水流进眼角。他眨了一下眼，视线模糊了一瞬。刚才那一击耗去了太多心神，识海隐隐作痛。
但他嘴角动了一下。
不是笑，是一种确认。
有效。
法则锁链可以断。
不是靠蛮力，不是靠剑意，而是利用规则本身的间隙，送进去一道“看不见”的剑。
他缓缓抬头，看向阵眼方向。
那里，九道虚幻的金线正微微颤抖，其中一条已经变得极淡，随时可能彻底断裂。
还有七次机会。
九十九重剑阵，九道锁链。
断其一，则势衰；断其三，则阵摇；断其五，便可反控。
他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
双手垂下，指尖还在抖。
但目光已锁死那片虚空。
下一波剑影正在凝聚。
他抬起脚。
往前踏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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