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右脚动了一下。
脚掌贴着焦土，慢慢向前滑了半寸。鞋底和地面摩擦，发出沙哑的声音。他的左腿还在撑着身体，膝盖微微弯曲，承受着全身的重量。右腿依旧没有知觉，像是断掉的木桩，但他用腰力带动，一点点把右脚拖到了前面。
他站直了。
不是靠着断剑，也不是跪着撑地。他是用自己的双腿，真正地站了起来。
眉心一热，鸿蒙道印猛地跳动一次。那道从眉心直下的新脉再次扩张，幽紫的光顺着经络冲进四肢。左臂肌肉猛然绷紧，指节咔响，像铁钉在敲骨头。他抬起左手，五指张开又握紧，力量比刚才强了不止一倍。
战场上的灰黑气息还在飘荡。那些怨气、死气、残魂的信念碎片，原本散落在烧焦的岩石和尸体之间，现在却自动朝他眉心涌来。每吸一口气，就有更多的黑气钻入额头。鸿蒙道印炼化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转化出的力量直接灌入断裂的经脉残端。
他的心跳声变重了。
咚、咚、咚，一下比一下有力。每一次跳动，眉心的印记就亮一次。紫色的光开始沿着皮肤表面游走，像细小的电流在皮下窜动。他的呼吸变得深长，胸口起伏的幅度加大，破烂的衣服随着气流鼓动。
三千死士站在百步外，没人敢上前。
他们原本是来收尸的。任务很简单，林战倒了，他们上去补一刀，功劳记在名下。可现在，队伍不动了。不是有人下令，是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
空气变了。
血腥味淡了，火也不烧了，连远处翻滚的黑烟都停在半空。有人低头看自己的刀，发现刀刃在微微发颤。有人抬头看天，裂开的空间缝隙还在那里，但里面的乱流静止了。更奇怪的是，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再往前一步，会死。
不是怕死，是知道会死。
这种感觉太真实，没人敢赌。
高台上的血煞老祖站着没动。他盯着林战的方向，眉头皱得很紧。他察觉到了那股波动。不是灵力，不是神识，也不是任何他认识的能量。但它让他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成型了。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像在测风。
空气中确实有变化。有一股力量正在凝聚，来源不是外界，是林战自己体内长出来的。它很稳，还在增长。怨气、死气、恨意，这些本该毁掉一个人的东西，现在成了养料。
这不合理。
一个人被打到只剩一口气，按理说该散了。可林战不仅没散，反而在重建。像是要把所有坏的东西变成有用的。
血煞老祖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确认了——这不是回光返照。这是真正的逆转。
林战抬起头。
脖子发出咯吱声，像是生锈的铁轴在转动。他的脸抬了起来，正对着高台上的血煞老祖。双目对视，一黑一紫。
他没有说话。
只是左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掌心朝上。眉心的鸿蒙道印猛然一缩，随即扩张，光芒暴涨一圈。那条从眉心通向四肢的细脉瞬间稳固，流速加快。一股新的力量冲进左臂，整条手臂肌肉全面绷紧。
他的左手握成了拳。
五指收拢，骨节发出连续的咔响。
三千死士集体后退一步。
这一次是整支队伍动了。没有人下令，是所有人同时做出的反应。他们不怕死，但他们怕未知。眼前这个人已经不能用常理判断。他明明跪着，却像站着。他明明快死了，却像在醒来。
血煞老祖收回手。
他站在高处，目光如刀，死死盯着那道残破的身影。他没有动，但体内神力已经开始运转。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林战的左手动了。
他缓缓转身，背对高台，面向战场。脚下焦土裂开几道缝，碎石被无形的力量推开。他弯腰，右手依旧垂着，毫无知觉。但他用左手抓住插在身后的断剑，猛地一拔。
剑身出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断口参差，剑尖只剩一半。可就在离开地面的瞬间，整把剑泛起幽紫血光。那光从剑柄蔓延到剑刃，像是有生命在流动。
他将断剑横在身前，左手紧握。
眉心的鸿蒙道印剧烈震动，半圆印记猛然扩张，几乎要填满整个眉心区域。方圆百丈内的怨气被强行抽离，贴着地面卷成一道逆冲天际的血色漩涡。漩涡中心，气流嘶吼，碎石悬浮。
林战纵身跃起。
虽然右臂无力，但他用腰脊扭转带动全身力量，将断剑掷出。这一剑不是攻人，而是攻势。剑影分化万千，每一缕都带着斩我剑诀的意志，直扑仙妖联军各处要害。
数十名先锋当场爆体。
头颅炸开，胸膛撕裂，鲜血化雾。惨叫声刚起就戛然而止。剩下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下一片。阵型彻底崩溃。
林战落地。
脚掌砸进焦土，震开一圈裂纹。他没有停，立刻踏步向前。每一步落下，眉心道印就闪一次。步伐越来越快，身影逐渐模糊，最后化作一道血影穿梭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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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敌人只觉寒意扑面，未及反应便头颅飞起。断剑虽已离手，但他徒手也能杀人。左手成爪，抓穿咽喉；反手肘击，砸碎天灵。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多余花哨。
他直逼高台。
血煞老祖终于出手。
他站在高台边缘，右手高举，掌心凝聚一团血色神光。下一瞬，一只巨大的血掌从天而降，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朝着林战头顶拍下。
掌风压塌三座浮石塔。
林战不闪不避。
他左手抬起，正面迎上血掌。掌劲炸裂十丈，烟尘弥漫，碎石横飞。待尘埃落定，众人惊见林战单手托住血煞老祖手腕，五指如铁钳扣入其骨。
他盯着对方的眼睛，声音沙哑：“你说我是可怜虫？”
他左手用力，五指收紧。
“今日让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蝼蚁。”
血煞老祖脸色剧变。他想抽手，却发现自己的神力正在流失。一股诡异的吸力从林战眉心传来，将自己的信念残息强行抽取。神力瞬间衰减三成，体内经络一阵空虚。
林战左膝猛顶。
膝盖撞上对方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血煞老祖整个人被撞飞，重重砸进高台中央的石柱。石柱崩裂，碎块四溅。
林战站在废墟之上。
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三千死士。那些人已经丢掉武器，有的后退，有的跪地，没人再敢上前。仙妖联军的旗帜倒在焦土上，旗杆断裂。
他开口，声如洪钟：“从今往后，谁提血祖二字，不必问出处——”
他顿了一下，双目一黑一紫，盯着远方溃逃的残兵。
“只问，你可敢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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