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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声“姐姐”甜得发腻,钻进耳朵里却像冰锥子,直刺脑仁。

    玉笋没动。

    草丛的阴影恰好遮住她大半身形,枯草叶的缝隙里,能看见那红肚兜男童踮着脚,朝这边探头探脑。他手里竹篮中那些暗红色的“人参”微微蠕动,根须彼此纠缠,发出极细微的、类似吮吸的声响。

    “姐姐躲起来啦?”男童咯咯笑,声音在浓雾里荡出诡异的回音,“可是你身上的味道……藏不住哦。”

    他忽然抬手,从竹篮里抓起一根“人参”,塞进嘴里。

    “咔嚓。”

    清脆的咀嚼声,在死寂的山坳里格外刺耳。暗红色的汁液从他嘴角溢出来,顺着白得瘆人的下巴滴落。他嚼得很用力,漆黑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草丛方向,瞳孔里映不出任何光。

    玉笋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抵在左手腕间。

    那里系着从玄真子额上取回的靛帕。帕子洗得发白,边角已磨损起毛,但触感依旧柔软。她闭目半息,将一缕极细微的“淬毒之焰”导入帕中——火焰与布料接触的瞬间,没有燃烧,反而像水渗入沙地,悄无声息地融了进去。

    靛帕表面泛起一层极淡的青紫色光晕,随即隐去。

    这是流沙河上,玄真子昏迷中反向输送生机时,她无意间悟出的小技巧:以同息之炁为媒介,将“淬毒之焰”的部分特性暂时封存在贴身旧物中,关键时刻可作奇兵。

    代价是,火焰离体后,她自身的防御会弱上一分。

    但眼下顾不得了。

    那男童给她的感觉,比之前遭遇的所有影狩、甚至碧波潭底的玄蛇更危险。不是力量层次,而是某种……本质上的怪异。

    “不出来呀?”男童舔掉嘴角的汁液,歪了歪头,“那我来找姐姐玩吧。”

    他迈开光溜溜的小脚丫,朝草丛走来。

    第一步,落地无声。

    第二步,脚下潮湿的泥土忽然“滋”地一声,冒起一缕灰黑色的烟——不是被他踩出来的,倒像是他身体本身散发出的气息,腐蚀了地面。

    第三步,他身后那七八个香奴,齐刷刷动了。

    没有奔跑,没有嘶吼。它们只是以一种僵硬却迅捷的滑步,呈扇形散开,封死了草丛左右和后方的去路。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牵线木偶。

    玉笋依然没动。

    她在等。

    等那男童踏入她身前七尺——那是“冰火劈柴指”最佳的攻击距离,也是老樵夫所传“搭棚七式”中“立柱撑天”的起手势范围。

    五尺。

    男童身上的甜腻腥气已经扑到鼻尖。那不是线香的味道,更像是一种……发酵过度的蜜糖混合了腐烂血肉的气味。

    三尺。

    他漆黑的眼睛里,终于映出草丛中玉笋模糊的轮廓。嘴角咧开,露出那口细密的尖牙。

    “找到——”

    就是现在!

    玉笋左足猛蹬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从草丛中暴起!不是后退,而是前冲!左手柴刀依旧未出鞘,只以刀鞘前端疾点男童咽喉;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缕青紫焦糖色的火线无声刺出,直取他眉心!

    这一击毫无保留,快、狠、准。

    男童却“咦”了一声,不闪不避。

    他抬起那只没拎竹篮的小手,五指张开,朝玉笋的右手抓来。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笨拙,就像寻常孩童想抓蝴蝶。

    指尖与火焰接触的刹那——

    “噗。”

    一声轻响,像湿柴扔进火堆。

    男童细嫩的手掌,竟牢牢抓住了那缕“淬毒之焰”!

    火焰在他掌心挣扎、跳跃,青紫色与焦糖色疯狂流转,试图灼穿皮肉。可男童只是眨了眨眼,手掌皮肤泛起一层诡异的油光,火焰竟渐渐“平静”下来,不再试图攻击,反而像被驯服的小蛇,温顺地盘踞在他掌心。

    “真的是火呀。”男童低头看着掌心火焰,声音里满是惊喜,“还是活的!会动!比那些死木头香好玩多啦!”

    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玉笋:“姐姐,再给我一点好不好?就一点点,我拿这个跟你换!”

    说着,他把另一只手里的竹篮往前递了递。篮子里那些暗红色的“人参”似乎感应到什么,蠕动得更欢了,根须甚至探出篮沿,朝玉笋的方向虚抓。

    玉笋瞳孔骤缩。

    她一击不中,身形已借前冲之势与男童错开,落在三丈之外。右手传来一阵古怪的麻木感——不是疼痛,而是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部分。低头看去,指尖那缕火焰并未完全熄灭,但色泽明显黯淡了些许。

    这男童……能“吃”火?

    不,不是吃。是“同化”。

    玉笋心念电转,左手终于握住了柴刀刀柄。刀未出鞘,但刀鞘表面已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冰火之炁在体内急速流转,蓄势待发。

    男童见她不答,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姐姐小气。”

    他忽然把手里那缕温顺下来的火焰凑到嘴边,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一下。

    “滋——”

    火焰在他舌尖炸开一小簇青紫色的光花。男童“嘶”地吸了口凉气,眼睛却更亮了:“甜的!辣的!还会咬人!好玩!”

    他像得了新玩具的孩童,开始反复舔舐那缕火焰。每舔一次,火焰就微弱一分,而他苍白的皮肤下,隐隐透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像是……吃撑了。

    周围的香奴们依旧呈包围之势,但并未继续逼近。它们空洞的“目光”都集中在男童身上,随着他舔舐火焰的动作,头颅微微摆动,仿佛在模仿,又像在等待命令。

    玉笋趁此机会,快速扫视整个开阔地。

    枯树上,线香依旧在燃烧,烟雾被树干吸入。悬挂的灰黑色茧恢复了缓慢的搏动。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平衡——除了多出一个正在“品尝”火焰的诡异男童。

    这男童到底是什么?

    影组织培育的新品种?还是这“母体”自然诞生的……异物?

    她想起薛驼子之前提过一嘴的传闻:影组织在秘密研究一种“以毒养灵,以灵饲神”的邪术,试图人为催生出拥有特殊天赋的“灵童”。眼前这个,莫非就是成品?

    若是如此,必须速战速决。一旦让他完全适应甚至掌控“淬毒之焰”的特性,后果不堪设想。

    玉笋深吸一口气,左手拇指推开柴刀护手。

    刀身露出一寸。

    寒光乍现。

    不是金属的冷光,而是冰火之炁交织形成的、介于青白与焦糖色之间的奇异流光。刀身未完全出鞘,但那股凛冽中透着灼意的气息已弥漫开来。

    男童终于停止了舔舐火焰的动作。

    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盯着玉笋手中的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警惕”的神色。

    “刀……不好玩。”他小声说,“会疼。”

    话音未落,玉笋动了。

    这一次,她没有远程释放火焰,而是整个人合身扑上!柴刀依旧未完全出鞘,只以裹着冰火之炁的刀鞘为刃,一式“横梁架屋”横扫而出!

    刀鞘过处,空气发出被冻结又瞬间灼裂的怪异声响。青白色的冰霜与焦糖色的火痕交错蔓延,形成一片宽达丈许的扇形攻击面,将男童连同他身后两个香奴一起笼罩!

    男童“呀”地叫了一声,竟不硬接,小身子一扭,以一种诡异柔韧的姿态向侧后方滑去,速度快得拉出一道残影。他原来站立的地面,被冰火之炁扫过,瞬间凝结出厚厚白霜,霜下又“砰”地炸开一片焦黑的灼痕。

    两个香奴就没那么幸运了。它们僵硬的身躯来不及闪避,被冰火之炁正面击中。

    “咔嚓——滋啦!”

    左边香奴半个身子被冻结,随即碎裂成无数冰渣;右边香奴则被焦糖色的火痕缠上,浑身腾起灰黑色的烟雾,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嚎叫,踉跄几步后,“噗通”倒地,化作一滩粘稠的黑浆。

    一击得手,玉笋毫不停留,足尖点地,身形折转,柴刀刀鞘改扫为刺,直取男童后心!

    男童刚站稳,感应到背后袭来的杀机,竟不回头,反手将那只竹篮朝后抛出!

    篮子里,那些暗红色的“人参”如同活物般弹射而出,根须在空中疯狂生长、纠缠,瞬间织成一张暗红色的大网,朝玉笋当头罩下!

    网未至,一股浓烈的甜腥气已扑面而来。玉笋屏息,左手柴刀去势不减,右手却快速在身前虚划——指尖残余的“淬毒之焰”与冰火之炁结合,化作一面半透明的青紫色火盾,挡在身前。

    “嗤嗤嗤——!”

    暗红色根须撞上火盾,发出密集的灼烧声。根须疯狂扭动,试图穿透火盾,但每触及火焰,表面便会腾起一股灰黑色的烟,随即萎缩、焦黑。然而根须数量太多,前赴后继,火盾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趁此间隙,男童已转过身来。

    他白嫩的小脸上没了笑容,漆黑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类似“愤怒”的情绪。

    “你弄坏了我的粮!”他尖声叫道,“赔我!”

    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不是推空气,而是推……雾气。

    四周浓得化不开的灰雾,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搅动,骤然旋转、压缩,化作一条粗大的灰黑色雾蟒,张开巨口,朝玉笋噬来!雾蟒所过之处,地面草木迅速枯萎、灰败,连岩石表面都蒙上一层死寂的灰白。

    这一击的威势,远超之前所有!

    玉笋瞳孔骤缩,心知不可硬接。她足尖猛蹬地面,身形向后急退,同时左手柴刀终于完全出鞘!

    “铮——!”

    清越的刀鸣响彻山坳。

    刀身狭长,略显粗糙,正是老樵夫所赠的那柄短柴刀。但此刻,刀身上流淌着的已不再是凡铁之光,而是冰与火交织的奇异炁流——青白色如极地寒冰,焦糖色如熔岩地火,两者并非泾渭分明,而是彼此缠绕、旋转,形成一种动态的平衡。

    玉笋双手握刀,举过头顶,体内冰火之炁疯狂灌入刀身!

    这是“搭棚七式”最后一式,也是她尚未完全掌握的杀招——“上梁正位”。讲究的是以自身为梁柱,引天地之气(此刻是她自身的冰火之炁)贯注其中,一击定鼎,镇杀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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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身光芒暴涨!

    青白色与焦糖色炁流冲天而起,在刀尖上方三尺处交汇,化作一颗拳头大小、不断旋转的“冰火球”。球体表面电光流窜,内部两种极端力量剧烈冲突,却又被某种玄妙的平衡强行束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灰黑色雾蟒已扑至面前三丈!

    玉笋吐气开声,一刀斩下!

    “冰火球”脱刀飞出,迎向雾蟒!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两者接触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刹。

    随即,灰黑色雾蟒的头颅无声无息地“融化”了。不是被击散,而是被“冰火球”中那股极寒与极热交织的“淬炼”之力,从最微观的层面瓦解、消融。

    雾蟒发出无声的嘶鸣(如果雾气也能嘶鸣的话),庞大的身躯剧烈扭动,试图挣脱,但“冰火球”如附骨之疽,沿着蟒身一路“烧”下去,所过之处,雾气尽化虚无。

    男童瞪大了漆黑的眼睛,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他尖叫着后退,手脚并用地朝枯树方向爬去,“母体!母体救我!”

    枯树上,那千百根线香同时剧烈燃烧起来!暗红色的香头亮得刺眼,烟雾不再被树干吸入,而是疯狂涌出,在半空中汇聚,化作一只巨大的、烟雾构成的枯瘦手掌,朝“冰火球”抓来!

    玉笋脸色一白。

    刚才那一刀,几乎抽干了她体内七成冰火之炁。此刻面对这明显是“母体”本源力量的反扑,她已无力硬撼。

    她咬紧牙关,左手快速从怀中摸出一物——正是那方吸收了“淬毒之焰”的靛帕。

    没有犹豫,她将靛帕朝前一抛!

    帕子脱手的瞬间,表面那层隐去的青紫色光晕骤然爆发!不是化作火焰,而是化作无数细密的、由火焰凝成的丝线,在空中织成一张大网,兜头罩向那只烟雾巨手!

    “嗤嗤嗤——!”

    火焰丝线与烟雾手掌接触,发出密集的灼烧声。烟雾手掌明显滞了一滞,表面被烧出无数细小的孔洞,但体积实在太大,依旧顽强地抓向“冰火球”。

    就在这时——

    “丫头!低头!”

    薛驼子的暴喝从坳口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道腥臭的暗绿色液体如箭射至,精准地打在烟雾手掌的腕部!

    “滋啦——!!!”

    刺耳的腐蚀声响起。烟雾手掌的腕部被那暗绿色液体击中,竟如冰雪遇沸油般迅速消融、溃散!整只手掌顿时失去支撑,在半空中扭曲、崩解,重新化作无序的烟雾。

    玉笋趁机操控“冰火球”,猛地加速,狠狠撞向枯树树干正中央那根最粗的线香!

    男童发出凄厉的尖叫:“不——!!”

    “轰——!!!”

    不是爆炸,而是某种沉闷的、如同巨木断裂的巨响。

    冰火球没入树干,青白色与焦糖色的光芒从内部爆发,瞬间蔓延至整棵枯树!千百根线香齐齐熄灭,悬挂的灰黑色茧同时停止搏动,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枯树开始颤抖。

    树皮大片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惨白的木质。木质内部,传来“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男童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枯树,漆黑的眼睛里,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他抬起小手,看着掌心那缕已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淬毒之焰”。火焰跳动了一下,终于彻底熄灭。

    “火……没了。”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委屈,“好吃的……没了。”

    他低下头,不再看玉笋,也不看正在崩塌的枯树,只是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

    周围的香奴们,随着枯树的崩塌,一个接一个无声倒下,化作一滩滩灰黑色的粘液,渗入泥土。

    雾气开始消散。

    不是缓缓飘散,而是像退潮般迅速稀薄、褪去。阳光从逐渐清晰的天空漏下,照亮了这片死寂的山坳。

    玉笋拄着柴刀,剧烈喘息。额角冷汗涔涔,体内冰火之炁几乎见底,经脉传来阵阵空虚的抽痛。

    薛驼子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近,脸色也不好看:“妈的……那‘蚀骨水’就剩最后一点,全用在这儿了。”

    他走到男童面前,低头看了半晌,忽然“啧”了一声:“还真是个‘灵童’。可惜,养歪了。”

    玉笋看向他。

    “影那帮疯子,想用这‘夺食欲瘴’培育出的‘怨念’为食粮,催生具备特殊天赋的灵体。”薛驼子用拐杖戳了戳男童的肩膀,后者毫无反应,“这娃娃,恐怕就是他们弄出来的‘火灵童’雏形。天生亲近火属异力,能吞噬、同化火焰。若真让他长大,再喂以足够多的异火……”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玉笋沉默片刻,走到男童面前,蹲下。

    男童依旧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你叫什么名字?”玉笋问。

    男童没回答,只是慢慢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空洞地看着她。半晌,他才小声说:“……他们叫我‘火种’。”

    “火种?”

    “嗯。”男童点点头,“说我是……新的火。要烧掉旧的东西。”

    他忽然伸出手,抓住玉笋的袖口。动作很轻,像怕惊动什么。

    “姐姐,”他仰着脸,漆黑的眼睛里映出玉笋疲惫却平静的面容,“你身上的火……是暖的。和那些……不一样。”

    玉笋看着他,没说话。

    “我能……跟你走吗?”男童的声音更小了,“我不吃火……我……我可以少吃一点。”

    薛驼子在旁边嗤笑:“带你走?道爷我自己都瘸着腿呢!再说,你这娃娃一身是毒,离了这‘母体’滋养,能不能活过三天都难说。”

    男童缩了缩脖子,抓着玉笋袖口的手却没松开。

    玉笋低头看了看他的手。那小手白得异常,皮肤下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细小血管,像叶脉般蜿蜒。触碰的瞬间,她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混乱的吸力,似乎在汲取她袖口残留的些许火炁。

    但她更感觉到,这吸力背后,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温暖。

    就像在雪地里冻僵的幼兽,凭着最后一丝本能,靠近任何有温度的东西。

    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薛驼子又开始不耐烦地踱步。

    终于,她开口:“跟着我,要守规矩。”

    男童眼睛亮了一瞬:“什么规矩?”

    “第一,不经允许,不得吞噬任何火焰或异力。”

    “第二,不得伤人。”

    “第三,”玉笋看着他漆黑的眼睛,“若有一日,你要失控,我会亲手了结你。”

    男童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我听话!”

    玉笋站起身,看向薛驼子:“村里的人?”

    “母体一毁,微瘴源头断了。”薛驼子瞥了眼正在彻底崩塌的枯树,“剩下那点残留,靠沉疴井水和我的药,十天半月就能清干净。死不了人。”

    “那便回村。”

    玉笋说着,转身朝坳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向还坐在地上的男童。

    “跟上。”

    男童慌忙爬起来,光着脚丫,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棵已经彻底化作一地焦黑碎木的枯树,以及那些正在渗入泥土的香奴残骸。

    他咬了咬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加快脚步,紧紧跟在玉笋身后,小手无意识地攥住了她沾满泥污的僧衣下摆。

    薛驼子拄着拐走在最后,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摇了摇头,低声嘀咕:

    “得,又捡一个。这下好了,一个昏迷的道士,一个半死不活的驼子,再加个吃火的邪门娃娃……这队伍,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山风吹过,带走了最后一丝甜腻的腥气。

    阳光终于毫无阻碍地洒满山坳,照亮了地上那些焦黑的痕迹,也照亮了前路。

    远处雾隐村的方向,隐约传来几声虚弱的鸡鸣。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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