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溃退与抉择
“所有人!立刻向入口撤退!快!”
凌煅的吼声像炸雷一样在金属大殿里滚过,硬生生把那越来越近的爆炸轰鸣和金属扭曲的刺耳声给压了下去。
没人问为什么,也没时间问。
求生的本能加上平时往死里练出来的纪律,让这支前一刻还在为上古传承激动得浑身发抖的队伍,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台冷酷的撤退机器。
“黑石!带你的人开道!按来时的路回去!注意头顶的石头和别让塌方埋了!”
凌煅话快得像连珠箭,一边指挥,人已经冲到了殿门口。
那尊祖炉就悬在他身边,炉口里混沌圣火的气息一收一放,随时准备扑出去。
“是!”黑石那张被远处火光和爆炸映得忽明忽暗的脸上,眼睛红得吓人。
那不只是气的,更是一种豁出去的狠劲。
他一把拎起旁边一个被刚才火灵扑得站不稳的战士,嗓子都吼劈了:“一队!跟我上!盾牌举过头顶!护住后面!”
二十个巫族战士唰地收拢,组成个楔子似的尖阵。
身上丹铠嗡一声功率全开,盾牌哐哐连成一片,像堵会移动的铁墙,朝着来时的金属阶梯就冲了过去。
沉重的脚步声在不停震动的平台上敲出一片又急又乱的鼓点。
“鹰眼!赵铭!带中间的人跟上!什么都别管!跑!”凌煅目光扫过寻山人、工匠和巫医那几拨。
鹰眼那老猎人猛地一拽身边还在拼命记远处那些越来越淡的传承光纹的赵铭,嘶声喊:
“老赵!还看个屁!命没了,记下天书也没用!走!”他这辈子跟危险打交道太多,太清楚这时候每一眨眼都可能是生死线。
赵铭像被人泼了盆冷水,猛醒过来,脸上那表情,又是心疼得要死又是怕得要命,狠狠一跺脚,冲他那帮学徒吼:
“把不要的工具全扔了!只带记录玉简和要紧的样品!跑!”
工匠和学徒们手忙脚乱地把沉得要命的工具箱扔了,只背上最轻便的背囊,里头装着他们路上捡的矿石和刚才拼老命记下的零碎图纹——大半记录玉简在刚才乱的时候已经毁了。
寻山人和巫医们也纷纷扔东西,搀起受伤的同伴,跌跌撞撞跟上战士的队尾。
阿土被一个战士几乎是夹在胳肢窝底下带着跑,脸白得跟纸一样,眼神都是散的,好像还没从这连番的变故里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死死捂着胸口——那儿,那圆盘还安安稳稳躺着。
苏药瑶落在最后,跟凌煅并肩。
她身边冰魄之力流转,在地面上铺开一层迅速蔓延又化掉的薄冰。
这冰撑不久,但能在大家脚底下弄出个短暂的滑行效果,特别是下那陡得吓人的金属阶梯时,能省下宝贵的力气。
“丹盟的人怎么会在这儿?还偏偏挑我们激活传承的时候冒出来?”
苏药瑶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可仔细听,里头夹着一丝压不住的冰碴子似的怒意。
遗迹这一塌,不光把无价的传承演示打断了,更把整支队伍扔进了死地。
“两种可能。”
凌煅脚下一刻不停,神识像最敏锐的探针,不断扫着前面通道和头顶还结不结实,
“一是他们早就捏着比炎烈长老更详细的遗迹线索,一直猫在附近等机会,或者说……等‘钥匙’开门,传承激活那一下,他们再跳出来抢,或者毁。”
“二是……”他眼里寒光一闪,
“我们中间,有他们的‘眼睛’,一直把我们到哪儿了、干到哪一步了,实时传过去。他们跟着进来,或者……有我们不知道的、更近的道儿。”
苏药瑶冰蓝色的眼睛瞬间扫过前面乱糟糟跑着的队伍,尤其在阿土那失魂落魄的背影上停了一下,又飞快挪开。
“阿土?不像。他太嫩,而且刚才火灵发疯的时候,他那怕劲儿装不出来。要是他,丹盟不至于挑这时候引发崩塌,连自己人一起埋。”
“未必是他本人。”凌煅沉声道,
“也可能是他带进来的那个皮囊,或者圆盘自己,除了是钥匙,还是……个信标。”
说话间,队伍已经冲下金属阶梯,重新踩上来时那座跨在熔岩海上的岩浆桥。
这会儿的桥,在远处那巨型熔炉不停传来的爆炸和整个遗迹空间晃个没完的折腾下,早就不稳当了。
桥面裂得像龟壳,碎石簌簌往下掉,掉进底下翻涌的暗红色光海里,眨眼就没影。热浪比来的时候疯得多,像失控的火兽在深渊底下咆哮。
“快!别停!别看下面!”
黑石冲在桥头,嗓子都吼哑了,他那丹铠肩膀上之前被精英火灵熔伤的地方,被高温烤得滋滋轻响,可他像没感觉,魁梧的身子像根定海神针,给后头队伍撑着一点点虚幻的安全感。
战士们咬紧牙关,把盾牌举过头顶,挡着偶尔从顶上穹崩下来的、烧着的小石头和金属片子,脚下又快又稳,显出了平时往死里练的价值。
中间那些不是打仗的人就狼狈多了,不时有人脚底打滑,被身边的同伴死命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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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煅和苏药瑶走在最后。
凌煅已经把祖炉祭出来了,炉口朝下,散出一股子无形的吸力,不是吸火,是压住桥面附近那些乱窜的灼热气流,尽可能让队伍好受点。
苏药瑶则不断放出冰魄寒气,在队伍后头和两边弄出短暂的低温屏障,挡着最要命的熔岩热浪。
就在队伍刚过桥中间,最悬那段的时候——
“咔嚓——轰!!!”
一声让人心头发毛的断裂巨响,从桥连着遗迹平台那头传过来!
只见在连续的爆炸震动和高温烤灼下,桥和平台接茬的岩层终于撑不住了,彻底崩碎!
连着几丈长的一截桥体,带着上头还没来得及过去的七八个战士和几个工匠寻山人,猛地一歪、断开、往下掉!
“不——!”黑石眼睛瞪得快要裂开,想回身去抓,可隔得太远,中间塞满了惊恐尖叫、拼命往安全那头狂奔的人。
惨叫声瞬间就被底下熔岩海吞了,只剩几缕飞快散掉的黑烟和几点微弱的火星溅起来,像给消失的生命打了个句号。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底。
牺牲,来得这么突然,这么惨。
“继续跑!别回头!”
凌煅的声音沙哑却硬得像铁,把刚要漫开的恐慌压了下去。
他知道,这时候任何一点犹豫和伤心,都会死更多人。
队伍带着悲愤和怕,用尽最后力气冲过剩下半截晃个不停的桥,踩上了来时那个还算稳当的入口平台。
平台也在晃,边沿不断有石头剥落掉下深渊,可总比桥上强。
来不及数人,也来不及哭。
身后,遗迹塌得更快了。
那座巨型熔炉好像走到了头,发出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吼,炉体上最大的那道裂缝猛地张开,无数烧着七彩金属光泽的液态洪流像决堤一样喷出来,顺着遗迹的沟沟渠渠到处漫,流过的地方,什么都化了、吞了。
更可怕的是,这塌好像引发了连锁反应。
上头那液态火焰似的“天”也开始不稳地波动,大块大块凝固的、烧着火的“天顶”开始剥落,像末日火雨一样砸向下头的遗迹和深渊!
整个地下空间,正在走向彻底的毁灭。
“走!进通道!”
凌煅指着来时那条弯弯曲曲往上、黑漆漆的通道,那是他们回地面的唯一指望。
可就在队伍冲向通道口,最前头的黑石马上要踏进黑暗的时候——
咻!咻!咻!
尖利的破空声从通道深处扑过来!
不是掉石头,是法箭!
闪着各色灵光、带着恶毒穿刺和爆裂符文的法箭,像精准的毒蜂,从通道拐角的阴影里攒射出来,直指冲在最前面的黑石和几个战士!
“有埋伏!躲!”
黑石打仗经验老道,几乎在破空声响起的瞬间就动了,巨盾猛地挡在身前,身子同时往旁边滚。
“轰轰轰!”
法箭撞在盾牌和岩石上,炸开一团团炽烈的火光和冲击波!
虽然大部分被丹铠和盾牌挡住,可爆炸的震荡和乱飞的碎石,还是让最前头几个战士闷哼着后退,阵型一下子乱了。
“是丹盟的人!他们把出口堵了!”
一个眼尖的战士看到了通道拐角一闪而过的人影和那身熟悉的衣裳。
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上了每个人的心脏。
前头有伏兵堵着唯一的退路,后头是毁天灭地的崩塌火海。
他们被活活困死在这入口平台上了!
“盟主!咋办?!”
赵铭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个痴迷手艺的老工匠,这会儿脸上只剩面对绝境的恐惧。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了凌煅身上。
凌煅站在平台边沿,身后是喷发的熔炉火海和往下掉的天火,身前是黑暗通道里闪着的要命法箭灵光。
热浪把他额前的黑发吹起来,露出下面一双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
他没看通道,也没看身后的火海,而是猛地转头,看向队伍里那个被战士扶着、依旧魂不守舍的少年——阿土。
“阿土!”凌煅的声音像惊雷,炸在阿土耳朵边。
阿土浑身一哆嗦,茫然地抬头看凌煅。
“炎烈长老给你的东西,除了圆盘,那个皮囊里,还有啥?!”
凌煅一步跨到他面前,目光像刀子,要把他看穿,“仔细想!任何不一样的东西!任何他嘱咐你特别收好、或者暗示过可能‘用得着’的东西!”
在绝境的压力和凌煅逼人的目光下,阿土脑子一团浆糊,可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想。圆盘……皮囊……炎烈长老那张阴沉的脸……临走前拍着他肩膀说的话……
“……‘小子,收好这些东西。到了地儿,圆盘会指路……如果……如果真的碰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记着,你爷爷留给你保命的那个‘老火折子’,或许……能照出点别的道儿来。’……”
老火折子?
阿土猛地瞪大眼睛!他想起来了!
临走前,炎烈长老除了塞给他那个装着圆盘和一堆普通矿石样本的皮囊,还特意把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只有手指粗细长短、沉甸甸的金属管子,塞进了他贴身的另一个小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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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那是他爷爷(一个老矿工)留下的遗物,要紧时候能保命!他当时心里乱,根本没当回事,只当是长老安慰他,随手塞进怀里最里头,之后自己都快忘了!
“有……有!有个金属管子!长老说……是我爷爷留下的‘老火折子’!”
阿土手忙脚乱地在怀里掏,扯开内衬,终于摸出一个被体温焐得温热的、油布包着的细长玩意儿。
凌煅一把接过,飞快剥开油布。
里头露出个暗沉沉、一点光泽没有、像生铁打的金属管,摸着冰凉,完全不像“火折子”。
管身上啥纹路没有,只有一头有个微微鼓起来的、像按钮的小疙瘩。
他试着往里输了一丝灵力,没反应。
用神识探,里头结构简单得过分,甚至有点……糙,像凡俗铁匠铺里最次的货色。
可炎烈会特意嘱咐,还暗示“走投无路时能用”?在这死地里?
凌煅心念电转,目光猛地投向平台一侧,那不是通道方向,而是紧贴着岩壁的、一片看着毫无异样、盖着厚厚灰尘和锈迹的金属墙面。
那是地火蜥蜴人遗迹和天然岩壁的接缝处。
“鹰眼!”凌煅喝道,
“看那片墙!有没有藏着的缝、符纹,或者……最近有人动过的新鲜痕迹!”
鹰眼一听,独眼里精光暴闪,也顾不上危险,连滚带爬冲到那面墙跟前,几乎是趴墙上,用他那只剩下的独眼和多年练出来的、对痕迹敏感得要命的手指,飞快地摸、探。
“这儿!灰尘有被蹭掉的印子!很新!不是我们的人干的!”
鹰眼很快就在墙根处发现了不对,
“还有……墙面上有细得几乎看不见的、不是天然该有的刻痕走向……像是……像伪装过的门缝!”
几乎在鹰眼发现的同一刻,通道深处,丹盟伏兵的攻击更猛了!
不只有法箭,还有几道威力更大的火系、金系法术轰出来,明显是想把他们彻底压在平台上,或者逼进绝路!
“他们想逼我们走投无路,或者……是在拖时间,等崩塌把我们彻底埋了!”
苏药瑶冷静地分析,同时挥手布下几道冰墙,挡着越来越疯的法术余波。
“没时间了!”
凌煅看了眼手里那不起眼的“老火折子”,又看了看那面像藏着门的墙,再回头看了眼已经漫到平台边沿、熔岩火浪开始舔石头的毁灭景象,以及通道里不断逼近的丹盟修士影子(他们好像开始往前压了)。
一个大胆的、近乎赌命的念头,在他心里成形。
炎烈长老……你到底知道多少?这“火折子”,是生路,还是另一个坑?
他不再犹豫。
“黑石!带所有人,往那面墙靠!准备硬闯!”凌煅下令,同时,他把那铁管“火折子”对准鹰眼发现的“门缝”位置,拇指用力按下了那个鼓起来的小疙瘩。
“咔哒。”
一声轻响。
预想中的爆炸、光芒、或者门大开都没发生。
铁管一动不动。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瞬。
大家眼里刚升起的那点希望,瞬间冻住了。
阿土脸死灰。
通道里,丹盟修士的呼喝和法术破空声越来越近。
身后的火海热浪,已经烤得后背发疼。
难道……猜错了?
就在这绝望开始弥漫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的、好像从岩层最深处传来的嗡鸣,以那铁管碰着的点为中心,猛地荡开!
紧接着,那面看着厚重的金属墙面,从“门缝”处开始,亮起了一圈复杂得要命、层层套着、像齿轮咬合又像火焰升腾的暗红色光纹!
光纹飞快蔓延,勾出一扇高约两丈、宽一丈多的、跟之前遗迹风格完全不同的厚重金属门的轮廓!
门中间,出现了一个跟铁管那头形状严丝合缝的凹坑!
“是备用通道!或者紧急出口!”
赵铭失声喊,“地火蜥蜴人留的!这铁管是另一把‘钥匙’!”
凌煅毫不犹豫,把手里的铁管那头,狠狠插进那凹坑里!
“咔嚓——嘎吱吱——”
沉重的、像锈死了万年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那扇藏着的门,缓缓朝里面打开了一道只够一个人侧身挤过去的缝!
一股比通道里更阴冷、却带着新鲜空气流动味儿的风,从门后吹了出来!
生路!
“快!进去!”凌煅低吼。
绝境里撞见生路!求生的欲望压倒了累和怕。
黑石第一个侧身挤进门缝,确认里头安全后,立马回头接应后头的人。
战士们迅速组织,让不是打仗的人先进,然后是受伤的,最后是打仗的。
通道里丹盟的追兵显然也发现了这边的变故,攻击更疯更密,想拦住他们进去。
几个断后的战士被法术擦中,闷哼着受伤,但被同伴死命拖进了门里。
凌煅和苏药瑶留在最后。
凌煅收回那已经变得滚烫、光暗下去的铁管(钥匙),在踏进门里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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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慢慢合拢的门缝,他看到至少十几个穿着丹盟衣裳、气息精悍的修士,正从通道里冲出来,领头那个脸上罩着黑甲,眼神阴得吓人,正死死盯着马上要关上的暗门,手里一枚赤红色的法印已经亮起来,好像想干什么,但被门关死的最后景象和后头崩塌火海的逼近给挡住了,只能愤然停下。
轰隆!
暗门彻底关严,把外头的爆炸、火光、追兵,全隔在了外面。
门后,是一条斜着往上、人工开凿痕迹明显、只够两人并排走、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的窄道。
空气虽然陈腐,却夹着一丝来自地面的、微弱的凉气。
暂时安全了。
可代价是惨的。队伍少了近四分之一,大多是在桥断和刚才阻击里没的。
活下来的也个个带伤,丹铠能量快耗干了,神情又累又惊。
更要命的是,退路毁了,丹盟像跗骨之蛆,而这条不知道往哪儿去的逃生通道,又会把他们带到哪儿?
凌煅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慢慢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灼热呼气。
他手里紧攥着那枚滚烫的铁管钥匙,眼里寒光闪动。
炎烈长老……丹盟……
这笔账,早晚要算。
但现在,头一件要做的,是带着这支剩下的队伍,活着走出这条黑漆漆的窄道,回到地面。
新的逃亡,才刚开始。
第二节 幽深甬道
暗门在身后彻底合拢的瞬间,最后一点外面熔炉的火光和崩塌的轰鸣也被切断了,换成了几乎绝对的黑暗和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寂静。
只有大家粗重又累的喘气声,和丹铠因为能量太低发出的、细碎又不稳的嗡嗡声,在狭窄的甬道里荡来荡去。
空气一股子陈腐味,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和岩石常年不见天日的阴冷潮湿,可那一丝微弱却实实在在的、从上头往下走的气流,像沙漠里的泉水,让快要憋死的人们贪婪地猛吸了几口。
“点灯!省着点灵力,用最低档的照明丹!”凌煅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稳还是稳,可仔细听,能听出一丝强压着的喘息。
他手里的祖炉慢慢收敛光芒,炉身温热,刚才维持通道稳定和挡攻击消耗不小。
几颗嵌在丹铠肩上或手里拿着的照明丹陆续亮起来,散出柔和的乳白色光晕,勉强赶走了身边几步远的黑暗。
光照出粗糙开凿的岩壁,布满了岁月的凿痕和湿滑的苔藓,甬道斜着往上,坡挺陡,前头伸进更深的黑暗里,不知道通到哪儿。
“数人,报伤。”凌煅简短下令,目光飞快扫过惊魂未定的队伍。
黑石脸上沾着烟尘和干了的血迹,他数得很快,声音低沉沙哑:
“战士队……少了九个,三个重伤,剩下的轻伤。丹铠平均能量剩不到一成。”
“寻山人和工匠队……丢了五个,确认在桥上……轻伤七个。”
鹰眼的声音带着心疼,他一条胳膊不自然地垂着,刚才被爆炸溅飞的碎石打中,骨头可能裂了。
“巫医队……少了两个,都在桥上……剩下的都能动,可药材和器械丢了大半。”
苏药瑶清冷的声音汇报着,她正蹲在一个重伤的战士旁边,指尖凝出冰蓝色的微光,慢慢渗进战士焦黑的伤口,暂时止住流血和灼痛。
她的脸色比平时更白,连续施法和挡高温消耗太大。
赵铭和他那帮学徒聚在一块,大多只受了些擦伤和惊吓,可人人面如土色,背囊空荡荡——除了少数贴身放着的记录玉简和样本,其他工具和捡的东西几乎丢光了。
老工匠抱着个只剩半截的精密测量罗盘,手指发颤,眼神空洞。
阿土被一个战士扶着,靠在岩壁上,还在微微发抖。
他下意识又去摸胸口,圆盘还在,可那冰凉的触感这会儿只让他感到一阵茫然的后怕。
爷爷的“老火折子”……竟然真……救了一命?炎烈长老……到底……
短暂的安静里,悲伤、恐惧、侥幸、还有对前路茫茫的茫然,缠在每个人心头。
损失太惨了,而且是被自己人(至少面上是丹盟)伏击,困死绝地,靠着一点渺茫的运气才逃出来。
这种打击,比面对遗迹怪物更让人心寒。
“盟主,”
黑石打破沉默,独眼里压着火,
“丹盟那帮杂种!他们咋知道我们的路线?还提前在出口埋伏?这绝不是碰巧!”
“炎烈长老给阿土的‘钥匙’,还有这‘火折子’……”苏药瑶站起身,冰蓝色的眼睛看向凌煅,又瞟了眼阿土,意思明明白白。
所有活下来的人的目光,多多少少都落在了阿土身上,那目光复杂,有怀疑,有审视,也有不明白。
阿土感觉到这些目光,身子缩了缩,脸更白了,张了张嘴想辩解,却不知从哪儿说起。
他只是个懵懂少年,被卷进这滔天大浪里,连自己带来的东西到底意味着啥都不完全清楚。
凌煅抬起手,止住了可能的质疑和骚动。“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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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力,“阿土要有问题,丹盟不用等我们激活传承、引发崩塌才动手,更不用连他一起葬送。
这‘火折子’是炎烈给的,可炎烈是巫族长老,他或许……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遗迹秘密,包括这条紧急通道。”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大家:
“丹盟能精准埋伏,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他们对遗迹的了解远超过我们估的;要么,我们队伍里,从进地窟甚至更早之前,就有他们的眼线,一直传消息。”
这话一出,大家悚然,互相看的时候,警惕和猜疑忍不住地冒出来。
朝夕相处的同伴里,可能藏着叛徒?
“不管是哪种,这会儿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凌煅接着道,语气斩钉截铁,
“这条通道是生路,可未必好走。地火蜥蜴人留下它,肯定有原因,可能藏着机关、岔路,甚至……别的东西。
我们必须马上走,丹盟的人虽然被隔在门外,可他们不会轻易放弃,也可能知道别的路。原地待着,就是等死。”
他看向黑石和鹰眼:
“黑石,你带还能打的战士,前后盯着。鹰眼,你的眼睛和寻山本事,现在是最要紧的向导,仔细探前头,找任何人工痕迹、气流变化和可能的危险。”
“是!”两人领命,马上动起来。
黑石把伤轻的战士重新编组,分派所剩无几的丹药和还能勉强转的丹铠部件。
鹰眼则忍着手臂疼,凑到岩壁前,用独眼和手指,像最精密的仪器,感受着岩石纹理、空气流动的细微差别。
凌煅走到阿土面前,蹲下身,目光平视着他:“阿土,看我。”
阿土怯怯地抬眼。
“怕吗?”凌煅问。
阿土点头,又使劲摇头,眼眶发红。
“怕正常。”凌煅的声音缓和了些,
“可你要记着,你现在活着,我们这些人能站在这儿,你那‘老火折子’是关键。
不管你明不明白,你已经做了贡献。接下来,保护好你自己,跟紧队伍。
关于炎烈长老和这些东西的疑问,等我们安全出去,会有答案。现在,把它们收好,除非我让你拿出来,否则别碰,也别跟任何人多说,明白?”
阿土用力点头,把圆盘和重新用油布包好的铁管紧紧捂在怀里,好像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凌煅拍了拍他肩膀,站起身,看向苏药瑶和赵铭:
“苏长老,伤员拜托你,尽可能稳住伤。赵师傅,带你的人,注意看甬道岩壁和构造,地火蜥蜴人的工艺或许还有残留,任何不寻常的纹路或结构都可能指方向或危险。”
安排妥当,队伍开始沿着狭窄陡峭的甬道,沉默又艰难地往上走。
照明丹的光只能照亮脚底下一小片,前后都是吞掉一切的黑暗,脚步声、喘气声、伤员的闷哼声在封闭的空间里被放大、回荡,更添心理压力。
甬道好像没有尽头,一直保持着让人累的向上坡度。
岩壁越来越潮,偶尔有冰冷的水滴从头顶岩缝渗出来,滴在丹铠或皮肤上,引起一阵寒颤。
空气虽然流动,可始终带着那股陈腐阴冷的气味,时间久了,让人胸口发闷。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在压抑的黑暗里,时间感都模糊了),前头探路的鹰眼忽然停下,举起完好的那只手示意。
“有岔路。”他低声道,声音在甬道里引起轻微的回音。
大家心头一紧,凑上前。
只见前头甬道一分为二,左右两条通道几乎一模一样,斜着往上,黑漆漆深不见底,不知道通到哪儿。岩壁上没有任何标记。
“气流……”鹰眼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两条路都有气流,可……左边的更弱,好像更绕;右边的稍强,感觉更‘顺’一些。”
“走哪条?”黑石看向凌煅。
凌煅沉吟。直觉告诉他,地火蜥蜴人弄这种紧急通道,不会没指示。
他又把目光投向岩壁,照明丹的光仔细扫过岔路口附近的每一寸石头。
“看这儿。”苏药瑶忽然开口,她指着右侧通道入口上头,一处隐蔽得要命的凹陷。
那儿盖着厚厚的苔藓和钙化物,可在冰魄之力的微微刺激下(她刚才想凝水汽给伤员降温,一丝寒气无意中扫过那儿),隐约露出一点暗红色的、像天然矿物斑点的痕迹。
不仔细看,完全跟岩壁融为一体。
凌煅示意照明丹靠近,亲自用手指拂掉一些苔藓。
那暗红色的斑点,隐约显出个极其简单、近乎抽象的图案——三道短促的、往下弯的弧线,像个简化的火焰标记,或者……爪痕?
“地火蜥蜴人的标记?”
赵铭凑过来,眯起眼睛,“太模糊了,而且只有这一个……代表安全,还是危险?”
“标记指着右侧通道。”凌煅分析道,
“如果是指方向,那右边可能是对的路。可也可能是警告,标记在的地方意味着‘此路有火相关危险’。”
选择又摆在了面前。
在未知的黑暗迷宫里,选错路可能意味着走进死地,或者彻底迷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跟在队伍里的阿土,忽然又觉得胸口一阵轻微的悸动。
不是圆盘的灼热,而是一种……说不清的、微弱的牵引感,隐隐指向……右侧通道深处。
他犹豫了一下,想起凌煅的嘱咐,可还是忍不住,极小声地开口:
“凌……凌煅大哥……我……我感觉……右边……好像有啥……在……”
他话没说完,可凌煅立刻抓住了他的不对劲和没说完的话。
想到圆盘可能跟遗迹深处有联系,这种“感觉”或许不是瞎想。
“走右边。”凌煅做了决定,语气果断,“鹰眼,黑石,提高警惕。所有人,跟紧,注意脚下和头顶。”
队伍转向右侧通道。
这条道比之前更窄,有时甚至得侧身才能过。
岩壁上的开凿痕迹也更乱更糙,好像是在紧急情况下匆匆弄出来的。
空气更潮更冷,隐隐还传来一种淡淡的、像硫磺混着某种腐烂植物的怪味。
又走了一段,前头的鹰眼再次停下,这回,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绷:
“前头……有东西堵路了。不是掉石头……是……人工的障碍。”
照明丹的光往前伸,勉强照亮了前头景象。
通道在这儿稍微宽了点,形成个像小洞室的空间,而通道的尽头,被一扇看着异常厚重、满是锈蚀和奇怪凸起纹路的金属闸门彻底封死。
闸门跟周围岩壁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好像本来就是山体的一部分。
闸门中间,有个明显的凹坑,形状复杂,看起来需要特定的钥匙或信物开。
而在闸门两边的岩壁上,依稀能看见一些暗淡的、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壁画残迹,画着一些扭曲的身影好像在拜火,或者……在跟某种形态模糊的、像淌岩浆的怪物打?
“又是门……”
一个战士低声嘟囔,语气带着绝望。
刚逃出绝境,又碰死路,这种打击对士气的摧残是巨大的。
凌煅上前,仔细看那凹坑。
形状……好像有点眼熟。他心里一动,看向阿土怀里的方向。
难道……
他正要开口让阿土拿圆盘试试,忽然,一直负责后头警戒的一个战士急促地低呼:
“后头有动静!有光!好像……有人追上来了!”
所有人悚然回头!
只见他们来时的、黑漆漆的甬道深处,隐约出现了几点快速移动的、不稳的光亮,并且正在飞快靠近!
隐约还能听到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岩壁的轻响!
是丹盟的追兵!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条藏着的通道,或者……他们本来就知道这条通道?!
前头有未知的金属闸门堵路,后头有追兵逼近!
刚得了一丝喘气机会的队伍,瞬间又被逼进了绝境!
凌煅眼神一厉,瞬间做出决断:
“黑石!带人靠着地形,弄防线!能挡多久是多久!苏长老,帮着挡!鹰眼,赵铭,跟我一块儿研究这门!阿土,过来!”
命令下达,剩下的战士们迅速在相对宽敞的洞室入口处靠着石头散开,尽管丹铠能量快干了,尽管人人带伤,可求生和打仗的本能让他们飞快进入状态,举起残破的盾牌和武器,对准了来路。
苏药瑶挥手间,几道薄却韧的冰棱在通道入口处凝出来,形成简易的障碍和减速带。她的脸色更白了,可眼神冷静得像冰。
凌煅则带着鹰眼、赵铭和阿土冲到金属闸门前。
他盯着那凹坑,又看向阿土怀里。
“阿土,圆盘!快!”
阿土手忙脚乱地掏出那依旧温热的金属圆盘。
凌煅接过,对比了一下凹坑的形状和圆盘边上那些复杂的卡榫结构。
严丝合缝!这圆盘,果然是开多重门的“万能钥匙”之一!
没时间犹豫,凌煅把圆盘对准凹坑,用力按下去!
“咔嚓……咔咔咔……”
一阵比之前暗门开更沉重、更刺耳的金属齿轮转动声从闸门里头传出来,伴着好像积压了万年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圆盘上的纹路又亮起微光,跟闸门上的凸起纹路产生共鸣,暗红色的光流像血一样在纹路里蔓延。
闸门,开始慢慢往一边滑,打开一道缝!
门后,涌出来的不再是阴冷的气流,而是一股更炽热、干燥,且带着浓烈硫磺和金属氧化物气味的狂风!
同时,还有隐隐的、好像无数细碎金属摩擦碰撞的“沙沙”声传过来!
“门开了!准备进!”
凌煅低吼,可心里警觉骤升。
这气味,这声音……门后,恐怕不是坦途!
身后,丹盟追兵的光亮和脚步声已近在咫尺,甚至能听到清楚的呼喝:
“他们在前头!堵住了!”
“快!别让他们跑了!”
“打!”
几道凌厉的法术光芒和破空箭矢,已经从后头黑暗里射过来,撞在战士们仓促弄的防线和苏药瑶的冰棱上,炸开团团光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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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快进去!”
黑石怒吼,一边用巨盾格开一枚爆裂火球,爆炸的冲击让他踉跄后退,嘴角溢血。
活下来的人们争先恐后地侧身挤进那慢慢打开的闸门缝。
凌煅收回光开始暗淡的圆盘,在苏药瑶和黑石也退进门里,他最后一个踏进去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
追兵已冲到洞室入口,领头的正是那个脸上罩着黑甲的阴鸷修士,他手里赤红法印光芒大盛,好像想趁着闸门没完全关死的刹那干什么。
可闸门关的速度比想的更快,在凌煅踏进去后,就轰然合拢,把那法印的光芒和追兵惊怒的脸彻底隔开。
然而,还没等大家庆幸又逃过追捕,就被门后的景象震撼(或者说吓)得说不出话。
这不是另一条往上的甬道。
而是一个巨大的、不可思议的……地下空洞。
他们站在空洞边上一处凸出来的岩石平台上。
下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而对头遥远的岩壁上,隐约能看见另一个类似的平台和洞口。
连着两个平台的,不是桥,而是……三条只够一人过、锈迹斑斑、由巨大锁链和零星金属板弄的悬空索道!
索道在不知从哪儿吹来的、炽热干燥的狂风里剧烈摇晃,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
锁链和金属板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闪着暗沉金属光泽的……粉尘?
仔细看,那“粉尘”好像在慢慢流动、聚集,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而空洞的“天”和四壁,不是岩石,而是无数裸露的、形态各异的金属矿脉!
赤红的铜,暗黄的硫铁矿,银亮的云母,青黑的磁石……它们像血管和神经一样交错纠缠,有些地方甚至淌着炽热发光的熔融金属细流,把整个空洞映照得光怪陆离,硫磺和金属的气味浓得几乎让人吐出来。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些矿脉缝隙间,索道上下,隐约能看见许多拳头大小、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在爬、在飞。
它们的长相像放大了千百倍的金属甲虫,或是长了翅膀的矿石片子,复眼闪着冰冷的光,口器开合间,发出细微却密集的“咔嚓”声,显然是以这些金属矿物为食。
“这……这是啥地方?”
赵铭喃喃道,身为工匠,他对矿物有本能的敏感,可眼前这超出常理的、好像活过来的金属生态,让他感到的只有怕。
“地火蜥蜴人矿场的……核心区?
还是某种……金属生命老窝?”
苏药瑶警惕地看着那些飞着的金属虫,冰魄之力在身边流转,随时准备应付攻击。
前头没路(只有危险的索道),后头有追兵(虽然暂时被闸门挡住),下头是深渊,四周是诡异的金属生命和淌着的熔融矿物……
他们,好像从一个绝境,跳进了另一个更诡异莫测的险地。
凌煅望着那三条在狂风里摇晃、好像随时会断的索道,以及索道上那些蠢蠢欲动的金属生物,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穿过这片区域,到对面平台,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可这条“路”,比之前的岩浆桥,更要命。
第三节 锁链深渊
金属闸门在身后彻底关死的巨响,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回不去了。
面前展开的景象,让侥幸逃生的那点微弱的欢喜瞬间冻住。
这不是通道,不是生路,而是一个大得让人头晕的地下空洞。
他们站在边上一处凸出来的岩石平台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冷风从深渊里呼啸着冲上来,带着金属锈蚀和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
“我的……老天爷……”
赵铭的声音在打颤。
这位老工匠见过无数矿洞,可眼前这景象超出了他的认知。
空洞的四壁和穹顶,不是岩石,而是裸露的、交织缠绕的金属矿脉。
赤红的铜线像血管一样搏动流淌,暗黄的硫铁矿像溃烂的皮肉,银亮的云母片折射着不知从哪儿透来的微光,青黑的磁石矿脉则像扭曲的脊梁骨,深深嵌进岩体。
更吓人的是,有些矿脉裂缝里,慢慢淌着炽热发光的熔融金属,橙红的光芒把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炼狱的内脏。
连着这边平台和对岸那个隐约能看见的出口的,是三条锈迹斑斑的悬空索道。
说是索道,其实只是粗大锁链上零星铺着腐烂的金属板,勉强能落脚。
锁链碗口粗细,锈蚀得红黑斑驳,在不知从哪儿吹来的热风里剧烈摇晃,发出“嘎吱——嘎吱——”让人牙酸的呻吟。
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活物”。
拳头大小、闪着金属光泽的虫群,在矿脉间爬,在索道上下飞。
它们的外壳像天然生成的金属甲片,复眼是细碎的矿石晶体,口器开合时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响,正啃着锁链上的锈迹和矿脉表面的金属。
“是‘噬金虫’。”鹰眼独眼里瞳孔收缩,“我在古书里见过说,地火深处伴生的妖虫,吃金属为生,群居,极度危险……它们的口器能咬穿精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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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为了印证他的话,一只离平台最近的噬金虫突然转向,复眼锁定了一个战士丹铠上露出来的金属连接处,“嗡”地一声振翅扑过来!
“小心!”黑石怒吼,巨盾横扫。
“当!”
盾牌和虫体撞上,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那虫子被震退,在空中翻了两圈,外壳上只留下一道浅白划痕,而黑石的盾牌表面,赫然出现几个细密的凹坑——是被虫足钩划出来的。
虫子稳住身子,复眼闪烁,发出尖锐的“吱吱”声。眨眼间,附近矿脉缝隙里,几十、上百只噬金虫同时抬头,复眼齐刷刷转向平台方向!
“它们要围攻!”苏药瑶厉声道,冰魄之力瞬间铺开,在平台边沿凝出一道弧形的冰墙。寒气弥漫,让最前头的几只虫子动作明显一滞。
“不能久待!”凌煅话速极快,
“这些虫子对温度敏感,冰墙挡不了多久。三条索道,必须选一条过去。鹰眼,看出啥没?”
老猎人强忍手臂疼,眯起独眼仔细打量三条索道。
距离约三十丈,对岸平台隐在晃动的阴影里。
左侧索道锁链最粗,可金属板缺得最多,中间一段几乎只剩光溜溜的锁链。
中间索道看着最完整,可上头爬的噬金虫也最多,虫群在锁链上形成一片蠕动的金属色“地毯”。
右侧索道最细,摇晃最厉害,可奇怪的是,上头几乎没有虫子。
“气流……”鹰眼感受着,
“左侧索道方向的空气最热,有熔岩味;中间气流稳可带着虫子的金属腥气;
右侧……风最大,可有好空气,可能通往地面裂缝。”
“走哪条?”
黑石握紧盾牌,冰墙外已经聚了黑压压一片虫群,冰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
凌煅目光扫过队伍。活着的二十三个人,里头能勉强打的不足十五,还有四个重伤的要搀甚至背。
丹铠能量基本耗光,体力也快到头了。
走左侧,锁链光滑,伤员根本过不去。
走中间,必然跟虫群血战,在摇晃的索道上,那就是送死。
“走右侧。”凌煅斩钉截铁,
“风大索道晃,可至少没虫子拦路。
黑石,你先带两个身手最好的战士探路,确认锁链承重和对头情况。用绳子弄简易护栏。”
“是!”黑石立刻点出两个相对完好的战士,三人从背囊里取出备用的登山索——这是寻山人队伍的标准装备,幸好还有。
就在黑石把绳子一头固定在平台岩石上,准备踏上右侧索道时——
“等、等一下。”
阿土忽然小声开口,他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胸口的衣物,
“右边……我感觉……不太好。那个方向……有东西让我……心慌。”
大家一愣。之前正是阿土的“感觉”指了他们选对岔路。
凌煅盯着他:“具体啥感觉?跟圆盘有关?”
阿土摇头,又点头:
“圆盘……是温的,可不烫。
就是……就是心里发毛,好像那边……有啥很凶的东西在睡觉,我们过去会吵醒它。”
“左侧呢?中间呢?”苏药瑶问。
阿土闭眼感受片刻,指向中间索道:“这边……圆盘有点热,可热得不难受,好像……有点‘熟’?”
这判断跟鹰眼的观察完全矛盾。
中间索道虫群最多,怎么看都是死路。
“小子,你不会是吓糊涂了吧?”
一个脸上带疤的战士忍不住道,
“中间全是虫子!过去给它们加餐?”
“我……我不知道……”
阿土被质疑,又缩了回去,“我就是感觉……”
凌煅抬手止住争执。
他看向那三条在热风里摇晃的锁链,又看向阿土紧捂的胸口,脑子里飞快权衡。
阿土的“感觉”已经救了他们一次,地火蜥蜴人的遗迹充满诡异,圆盘既然是钥匙,或许真能跟某些深处机关或存在产生感应。
可虫群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盟主,没时间了!”黑石低吼。
冰墙已经化了大半,最外头的几只噬金虫开始用口器啃冰面,咔嚓声密集如雨。
凌煅眼神一凛,做了个冒险的决定:“分兵。”
“啥?!”大家惊愕。
“右侧索道可能是最快出路,可也可能像阿土说的藏着危险。
中间索道虫群最多,可阿土感觉‘熟’,或许意味着那儿有跟圆盘相关的东西,甚至可能是管虫群的关键。”凌煅话速极快,
“黑石,你带主力队伍和伤员走右侧,尽快到对岸弄防线。我、苏长老、鹰眼、阿土,加上赵铭和两个身手好的工匠,走中间。”
“这太险了!”黑石急道,“中间那些虫子——”
“所以需要赵师傅。”凌煅看向老工匠,“噬金虫吃金属为生,对非金属反应慢。赵师傅,你们工匠的背囊里,是不是还有之前捡的‘软石棉’?”
赵铭一愣,猛地反应过来:
“有!软石棉隔热隔音,而且……几乎没有金属成分!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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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软石棉裹在丹铠外面,尽可能盖住金属部位。
虫子主要靠震动和金属气味认猎物。”
凌煅看向苏药瑶,
“苏长老,你的冰魄之力能大幅降体表温度,盖住生命气息。鹰眼的潜行技巧能减震动。阿土……跟着我,圆盘或许能提供某种庇护。”
“那我呢?”黑石不甘心,“我应该跟您——”
“你的任务是保证大多数人活着出去。”凌煅打断他,目光扫过那些伤痕累累、眼带恐惧的战士和工匠,
“要是我猜错了,中间是死路,至少你们还有机会。要是我猜对了,解决了虫群威胁,你们在对岸接应。这是命令。”
黑石牙关紧咬,额头青筋跳动,最终重重捶胸:“遵命!你们……一定要过来!”
“放心。”凌煅扯了扯嘴角,那算不上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
计划飞快执行。赵铭和学徒们把捡的灰白色软石棉拿出来,撕成布条状,大家互相帮忙,把石棉缠裹在丹铠和衣物外,尤其是金属连接处。
苏药瑶放出冰魄寒气,把准备走中间索道的七人(凌煅、苏药瑶、鹰眼、阿土、赵铭及两个年轻工匠)体表温度降到极低,呼吸都凝出白霜。
黑石那边,十八人(含四个重伤)已用绳子在右侧索道上拉起简易护栏,开始分批快速通过。
锁链在重压下剧烈摇晃,可对岸的轮廓越来越清楚——那确实是个出口,隐约能看见往上的坡。
“走了。”凌煅低声道,第一个踏上了中间索道。
一脚踩上锈蚀的金属板,整条锁链猛地一沉。
几乎同时,锁链上密密麻麻的噬金虫齐刷刷抬头,复眼转向这个方向。
阿土吓得腿软,被凌煅一把拽上索道:“跟紧,别看下面。”
七人排成一列,凌煅打头,阿土紧跟在后,接着是赵铭和两个工匠,鹰眼断后,苏药瑶在中间随时策应。
他们移动得很慢,每一步都轻得像猫,裹着石棉的脚落在金属板上,只发出极其细微的摩擦声。
开头几丈,虫群只是警惕地转动复眼,没攻击。
可随着他们深入索道,来到虫群最密的中段,情况开始变。
一只离得最近的噬金虫突然振翅飞起,绕着凌煅转了一圈,口器开合,好像在嗅。
凌煅屏息,祖炉缩到拳头大小悬在腰间,炉口封死,所有气息内敛。
虫子落回锁链,好像没发现异常。
可就在阿土小心翼翼跨过那只虫子时,他怀里的圆盘,突然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震。
“嗡——”
极其低微的震动,可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却像敲了一声小钟。
霎时间,整条锁链上的虫群,全部静止!
几百只复眼,同时锁定了阿土!
“不好!”凌煅脸色骤变。
“吱——!!!”
尖锐到刺耳的虫鸣炸响!
离得最近的五六只噬金虫同时暴起,化成几道金属流光,直扑阿土面门!
口器张开,露出里头细密如锉刀的利齿!
“低头!”凌煅怒吼,来不及取祖炉,左手探出,五指间混沌圣火一闪即逝,在空中划过一道扭曲的轨迹。
“噗!噗噗!”
三只虫子被火焰擦中,外壳瞬间熔穿,冒着黑烟掉下深渊。
可另外两只已扑到阿土眼前!
千钧一发,一道冰蓝色屏障在阿土面前凝结,虫子撞在冰面上,利齿疯了一样啃,冰屑乱飞。
苏药瑶脸色一白,低喝:“快走!我撑不了多久!”
“跑!”
凌煅一把拽起吓傻的阿土,沿着锁链往前猛冲!再顾不上隐蔽,脚步踏在金属板上发出“哐哐”巨响!
这一下,彻底惊动了整个虫群。
“吱吱吱——!!!”
恐怖的虫鸣汇成浪潮,锁链上、岩壁上的噬金虫如同沸腾的金属潮水,黑压压一片腾空而起,朝着七人疯了一样涌过来!
翅膀振动声密集如暴雨,复眼闪烁的冷光连成一片让人头晕的死亡之网。
“靠拢!”
鹰眼厉喝,手里一把短刃(非金属,骨制)挥出残影,精准地刺穿几只迎面飞来的虫子。
可虫子太多,他的手臂、肩膀瞬间就被咬出几个血洞。
两个年轻工匠惨叫着,他们裹的石棉被虫子轻易撕开,丹铠暴露的部位立刻被虫群淹没,发出让人牙酸的啃噬声。
“啊!救命——!”
一人脚下一滑,从锁链边沿跌下去,惨叫声飞快被深渊吞了。
另一人疯狂拍打身上的虫子,却引得更多虫子扑来,转眼就成了一个蠕动的虫团,踉跄几步,也掉进黑暗。
“小五!阿良!”
赵铭目眦欲裂,想去拉,被凌煅死死按住。
“别停!停下就是死!”
凌煅眼里血丝迸现,祖炉终于祭出,炉口喷涌出混沌圣火,在身前形成一道旋转的火墙。
冲进火墙的噬金虫纷纷熔毁掉下去,可虫群前赴后继,火焰竟被硬生生压得收缩。
苏药瑶冰魄之力全开,在队伍两边凝结冰壁,可冰壁在虫潮冲击下飞快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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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角溢血,显然已到极限。
鹰眼断后,独眼血红,骨刃已经砍卷刃了,身上挂满了虫子,全靠一股狠劲撑着。
阿土被凌煅拖着,眼泪鼻涕横流,怀里的圆盘越来越烫,烫得他胸口皮肉灼痛。
而在那灼痛里,一种奇异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呼唤?
从索道前头、虫群最密的源头传来。
“前头……左上方……岩壁……有东西……”阿土嘶哑地喊,
“圆盘……在指那儿!”
凌煅抬头望去。
在虫群飞舞的缝隙里,隐约能看见左侧岩壁上方几丈处,有个凹陷的洞口,洞口边沿镶着暗红色的晶石,排成奇异的图案。
虫群正是从那个洞口源源不断涌出来!
“是虫巢入口!”凌煅瞬间明白,
“阿土感应的‘熟’,是圆盘跟虫巢核心的共鸣!管虫群的关键就在里头!”
可怎么过去?
他们现在离那洞口还有五六丈远,中间隔着最密的虫潮,索道还在剧烈摇晃。
“苏长老!送我过去!”凌煅吼道。
苏药瑶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咬牙点头,剩下的冰魄之力在脚下凝聚,形成一道斜着往上的冰滑梯,直指那洞口方向!
“掩护我!”
凌煅把阿土推到苏药瑶身边,脚踩冰梯,身子如箭射出!
祖炉环绕身边,混沌圣火开道,所过之处虫子纷纷避让熔毁,硬生生在虫潮里撕开一道缺口!
可虫群太多了。
就在凌煅马上要碰到洞口的瞬间,几十只体型明显更大的暗金色噬金虫从洞里冲出来,口器张开,喷出细密的金属砂雾!
这砂雾竟能暂时挡圣火高温,劈头盖脸罩向凌煅!
凌煅瞳孔收缩,祖炉猛地膨胀,炉盖掀开一道缝——
不是喷火,而是放出一股恐怖的吸力!
那并非针对生命,而是针对……金属!
噬金虫的外壳、喷出的金属砂雾,本质上都是高度凝练的金属精华。
而祖炉,能炼化万物!
“收!”
嗡——!
暗金色虫群和金属砂雾猛地一滞,随即不受控制地被扯向炉口!
虫子疯狂挣扎,可那股吸力针对它们的本源,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趁这机会,凌煅一步踏进了洞口。
洞里空间不大,中间是个石台,石台上静静放着一尊一尺来高的、暗红色的金属雕像。
雕像造型古朴,似蜥非蜥,似龙非龙,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跟圆盘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雕像嘴里含着一颗鸽蛋大小、不断明灭的暗红色晶核。
而雕像周围,趴着三只体型堪比脸盆的暗金色虫王,复眼死死盯着闯进来的人,口器开合,发出威胁的低鸣。
凌煅毫不犹豫,把从阿土那儿拿来的圆盘,对准雕像基座上那个凹坑按了下去。
严丝合缝。
“咔。”
雕像嘴里的晶核,骤然爆发出炽烈的红光!
那光芒如同涟漪般扩散,瞬间扫过整个空洞。
洞外,疯了一样攻击苏药瑶几人的虫群,同时僵住。
下一刻,所有噬金虫如同接到指令,齐刷刷转向虫巢洞口方向,复眼里狂躁的红光褪去,转为一种温顺的暗金色。
它们停止攻击,振动翅膀,如同退潮一样飞回岩壁缝隙、矿脉深处,几个呼吸间,索道和空中为之一清。
只剩下满地虫尸和劫后余生的五人(凌煅、苏药瑶、鹰眼、阿土、赵铭)站在摇晃的锁链上,喘气如牛。
寂静突如其来。
对岸平台上,已经安全到了的黑石等人,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这会儿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凌煅从虫巢里走出来,手里拿着那尊暗红雕像。
雕像这会儿光芒收敛,可握在手里,能感觉到跟圆盘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
阿土怀里的圆盘温度也降了下来。
“这是……地火蜥蜴人管噬金虫的‘虫玺’。”凌煅声音沙哑,
“难怪圆盘有感应。拿着这东西,在这片地方应该能不受虫群攻击。”
他看向损失惨重的队伍——又折了两人,鹰眼重伤,苏药瑶灵力透支,赵铭精神快崩溃了,阿土吓丢了魂。
而对岸,是眼巴巴等着的同伴。
前路依旧未知,可至少,眼前的生死关,过了。
“走。”凌煅把虫玺收起,搀起鹰眼,
“去跟黑石他们会合。”
五人沿着重归寂静的索道,艰难走向对岸。
锁链依旧摇晃,深渊依旧黑暗,可那种被无数复眼盯着的死亡压力,暂时没了。
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
丹盟的追兵不知啥时候会赶上,而这地窟深处,还有多少这样的“虫玺”,多少未知的恐怖?
生路,还远没到。
第四节 背叛之血
对岸平台比想的宽,像个半天然的石厅。
黑石带人接应时,凌煅几乎把全身重量压在锁链上,才勉强稳住身子踏上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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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踩实地的那一刻,苏药瑶膝盖一软,被旁边战士扶住,她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站,可苍白的脸色和微颤的手指暴露了极限。
“数人。”凌煅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
黑石快速汇报:“我们这边十八人全到了,重伤的还行。你们……”
他看向凌煅身后仅剩的五人,独眼深处闪过一丝痛色,“损失两人?”
凌煅沉默点头,把鹰眼交给巫医照看。老猎人失血过多,加上旧伤,已陷入半昏迷。
赵铭瘫坐在角落,抱着头,肩膀耸动,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
那俩死去的年轻工匠,是他的学徒,更是他看着长大的子侄辈。
阿土蹲在一边,抱着膝盖,眼神空洞,还沉浸在刚才虫群扑面的恐怖里。
“丹盟的人还没追上来,可不会太久。”
苏药瑶服下一枚丹药,调息片刻,声音恢复了些许清冷,
“闸门挡不住他们,尤其那个黑甲修士,他手里的法印……给我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凌煅靠坐在岩壁边,祖炉缩小悬浮在掌心,炉身温热,刚才强行催动吸力收服金属虫群,消耗远超预计。
他闭眼感应了一下,闸门方向暂时没动静,可那种被毒蛇盯着的阴冷感始终萦绕不散。
“原地歇一刻钟。处理伤口,分最后的水和丹药,查装备。”凌煅下令,
“黑石,带人探这个石厅,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或线索。”
大家默默执行。经历了连番生死,悲伤和累沉重得让人几乎窒息,可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动。
巫医用仅存的药膏处理伤口,战士们检查着几乎成了废铁的丹铠,工匠们整理着所剩无几的工具。
凌煅的目光缓缓扫过活下来的人们。二十三人,现在只剩二十一个。
短短几个时辰,从发现上古传承的狂喜,到崩塌埋伏的惊骇,再到深渊虫潮的绝望……这支队伍已经快到极限了。
而内部,信任的裂痕正在悄然蔓延。
他的视线在几个人身上多停了一下。
赵铭虽然悲痛,可情绪外露,符合一个丢了学徒的老工匠反应。
鹰眼重伤昏迷,可能性不大。
阿土……太年轻,演技要到这种程度,未免可怕。
而且圆盘和虫玺的共鸣做不得假。
那么,要真有内奸,会是谁?
是某个一直沉默的战士?
还是看着普通的寻山人?
亦或是……巫医里有人被收买?
凌煅不动声色,神识如同最细微的触须,悄然铺开,感知着每个人的气息、心跳、甚至灵力波动的细微变化。
在极度疲惫和紧张的状态下,要有人心怀鬼胎,很难完全掩饰。
就在他凝神探查时,石厅深处探查的黑石突然低呼:“盟主!这儿有发现!”
凌煅立刻起身,苏药瑶也警觉跟上。
石厅后头并非死路,而是一道狭窄的、往下斜的裂缝,只够一人侧身过。
裂缝入口处的地面上,散着几片灰白色的东西。
是石棉碎屑。
很新,跟他们身上裹的软石棉同源。
“有人先我们一步经过这儿。”
黑石沉声道,手指捻起碎屑,“而且时间不长,碎屑还没完全沾上灰。”
凌煅蹲下仔细看。
碎屑分布的方向,指向裂缝深处。
脚印很浅,可能看出至少有两三个人,步子匆忙。
“不是丹盟的人。”苏药瑶观察后判断,
“他们穿的是硬底靴,脚步声重,要是他们,我们早该听见动静。这脚印……更像是软底快靴,刻意放轻了脚步。”
自己人?
凌煅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队伍里,谁会在这种时候脱离大队,独自深入?
除非……早有预谋,知道别的路?
“谁不见了?”他回头,声音平静,却让石厅温度骤降。
大家一愣,互相张望。
很快,一个巫医迟疑道:
“好、好像……陈四不见了。
刚才过索道时我还看见他在队伍中间,到这边就……”
陈四。一个不起眼的巫族战士,平时沉默寡言,负责后勤辎重,存在感很低。
“还有王椋。”另一个寻山人道,
“那个总说自己鼻子灵、能辨矿脉的小子,过索道前我还跟他说了句话,后来就没注意了。”
王椋,寻山人队伍里的年轻人,有些小聪明,对矿物确实敏感。
凌煅立刻看向黑石。
黑石脸色铁青:“陈四是我手下,负责看管备用丹药和物资包……王椋的背囊里,装着主要的地形草图和咱们沿途标记的矿脉样本。”
关键人物,关键物资。
“叛徒!”黑石一拳砸在岩壁上,碎石簌簌落下,
“我早该察觉!陈四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王椋也经常独自离队说是‘探矿脉’!”
“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
凌煅打断他,目光盯着那道黑暗的裂缝,“他们走不远,追。黑石,你带五个还能动的战士跟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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