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帝那裹挟着赤红斗气的盾牌，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赤影那半透明身影的侧面！
这一次，不再是击退或打断！
强大的撞击力，混合着肝帝那不顾一切的狂暴意志和沸腾斗气，竟然硬生生地将那诡秘莫测、速度惊人的赤影，从隐匿的状态中，彻底撞得显出了原形，并且……撞得双脚离地，如同破麻袋般向后倒飞了出去！
“噗——！”
赤影显然也没料到这个看似粗豪的人类战士，在暴怒之下能爆发出如此不讲道理的力量和速度，他在空中勉强调整身形，却还是忍不住喷出了一小口绿色血液。
他倒飞出七八米远，才狼狈地落地，又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身上的隐匿效果彻底消散，露出了他的真容——依旧是一身黑色紧身刺客劲装，但材质似乎更加细腻，带着暗哑的光泽；体型比普通影爪更加修长矫健，充满了一种猎豹般的爆发力。
而他的脸，竟然不是纯粹的兽人绿色！皮肤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青色，面部轮廓更加接近人类，但保留了兽人标志性的下颚和微微突出的獠牙，尤其那双暗金色的、如同蜥蜴的竖瞳，冰冷、残忍，充满了非人的气息。
赤影站稳身形，暗金色竖瞳阴冷地扫过被撞飞后挣扎爬起、咳着血却依旧死死瞪着他的肝帝，又扫过被几名反应过来的玩家慌忙扶住、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流逝的卡兰，最后，目光落在了已经重新站稳、脸色苍白的数据黑洞身上。
一次完美的、策划已久的斩首行动，竟然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的舍身一撞，功败垂成！
赤影眼中杀意沸腾，但他知道，最佳的刺杀时机已经过去。
那个叫数据黑洞的人类法师已经彻底警觉，周围越来越多的玩家正在从最初的混乱中反应过来，向这边合围。
远处，那四名作为诱饵的影爪刺客，在玩家疯狂的围剿下，已经全部倒下。
而首领的位置，恐怕也已经暴露……
他果断做出了决定。
逃跑，必须逃跑！
赤影刚准备融入阴影，在第一个后撤步时便戛然而止。
他暗金色的竖瞳骤然收缩。
退路——被彻底锁死了。
不是被阴影或障碍物阻挡，而是被人。
就在他被肝帝撞开、显出身形这短短一两秒的间隙里，那些原本被四名影爪刺客自杀式冲锋和内部混乱牵扯了绝大部分注意力的玩家们，已然以惊人的速度反应并且并且包围了过来。
距离最近的几名战士玩家，他们迅速横向移动，盾牌重重顿地，兵刃交错，瞬间封堵了他最可能撤离的几个方向。
稍远些，法师和刺客的吟唱与拉弦声密集响起，各种范围性的减速、定身、束缚类法术光芒，如同捕鸟的粘网，开始在他四周的地面和空气中隐隐浮现。
更远处，更多的玩家正红着眼睛，如同愤怒的潮水般向他所在的这块小小区域合围而来，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这些人类的反应速度、战术执行力和那种几乎不惜代价也要将他留下的狠劲，远超赤影以往对付过的任何敌人。
他们眼中燃烧的不仅仅有面对强敌的警惕，更有目睹同伴被重创后的狂暴怒火。
他尝试了一次隐匿，身形瞬间模糊，试图从两名盾战士之间不足半米的缝隙中穿过。然而，就在他身形虚化的刹那，一道早就蓄势待发的连射，和一片带着刺骨寒气的冰霜新星，几乎同时在他身边爆开！
“砰！咔嚓！”
连射逼退位置，还有冰霜的迟滞效果，硬生生将他从隐匿的初始状态中打断并逼了出来！虽然没造成实质性伤害，但突围的企图已被彻底粉碎。
赤影站稳身形，暗金色的竖瞳冰冷地扫过四周越收越紧的包围圈，脸上那张混合了兽人与非人特征的暗青色面孔，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竖瞳深处，一丝属于野兽被逼入绝境时的凶戾与决绝，缓缓浮现。
逃不掉了。
至少，在强行击杀足够多的敌人、彻底搅乱这严密封锁线之前，常规的隐匿撤离已无可能。
这些人类的配合和反隐意识，比预想的棘手得多。
也好。
他缓缓地、将手中那柄沾染着卡兰鲜血、刃身暗红的宽大匕首横于胸前。另一只手，则无声地从腿侧另一处刀鞘中，抽出了一柄造型略有不同、更加细长、刃口泛着幽蓝寒光的刺剑。
一长一短，一重一轻，一邪异一阴毒。
他放弃了所有隐匿的姿态，身体微微下伏，肌肉如同精密的发条般重新调整、绷紧。那身黑色紧身劲装下，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线条毕露无遗。
他切换到了最纯粹、最彻底的近身搏杀状态。
既然潜行暗杀的计划因意外而破产，既然退路被这群疯狂的人类堵死，那么……就杀吧。
杀到他们胆寒，杀到他们阵型崩溃，杀出一条血路，或者，至少让这群人类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赤血部落的影牙，即便是死，也要从猎物身上撕下最肥美的血肉！
“围住他！别让他再隐身！”
“控制链别断！输出准备集火！”
“狗日的绿皮怪物！”
玩家们怒吼着，压缩着包围圈，各种技能的光芒开始闪烁，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
“都给老子——滚开！！！”
一声混合着极致悲痛、暴怒与不容置疑霸道的咆哮，猛然从包围圈的中心——卡兰倒下的位置炸响！
是肝帝降临！
他魁梧的身躯因为愤怒和尚未平息的狂暴斗气而微微颤抖。
他赤红的眼睛，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钉在十几米外、摆出战斗姿态的赤影身上。
那眼神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对方焚烧殆尽！
他看也没看周围正在合围的玩家，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近乎偏执的决断，一字一顿，响彻全场。
“这个杂种……”
他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笔直地指向赤影。
“——由我，亲自对付。”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面露迟疑、想要劝阻或帮忙的玩家，那眼神中的狂暴和悲伤，让所有人都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谁也别插手。”
肝帝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加骇人。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要亲手……拧下他的脑袋，祭奠卡兰！”
话音落下，他不再理会旁人，双手紧握住他那把巨大长剑，剑身之上，赤红色的斗气如同浇了油的烈焰，看起来就跟燃烧了一样！
他整个人的气势，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锁定赤影，一步步，沉重而坚定地，迈出了包围圈为他自动分开的通道。
玩家们面面相觑，但看着肝帝那近乎实质化的怒火和决绝，又看了看另一边气息危险、严阵以待的赤影，最终，大部分人选择了遵从。
他们稍稍后撤，将这片区域空了出来，形成了一个临时的角斗场，但仍保持着包围态势，提防赤影突然转向突围或施展其他诡计。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数据黑洞被卡兰撞开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最初的震惊和呆滞，如同冰壳般迅速龟裂、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如同海啸般汹涌袭来的、剧烈到几乎让他眼前发黑的头痛！
“呃……”
他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抬手捂住了额头。
并非物理撞击，而是某种深藏于意识深处的记忆再次被唤醒！
眼前的景象——卡兰那决绝地撞开他、迎向致命匕首的身影，那张混合着痛苦、释然和最后一丝微笑的脸……与另一幅他以为早已被理性冰封、深埋心底的画面，无比残酷地高度重合！
那是在现实世界，一场谁也没想到的意外。
同样是为了保护他，同样是那声戛然而止的闷哼，和最后看向他时，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此刻却迅速黯淡下去的眼睛……是他曾经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不……不……不！！！”
数据黑洞猛地甩头，试图驱散那撕裂灵魂的幻痛和记忆，但无济于事。
他抬起头，看向被牧师们围住、正接受着徒劳治疗的卡兰，看着卡兰胸前迅速扩大的可怕伤口，看着那张年轻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的脸……
一种他曾经体验过的、仿佛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揉碎般的恐慌和剧痛，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性思考！
什么数据分析！什么最优解！什么战术指挥！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如同精密面具般的冷静和平静，第一次彻底崩溃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孩童般的、纯粹的、毫不掩饰的焦急、恐惧和失措。
“不！你不能死！卡兰！！”
数据黑洞失声大喊，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变了调，甚至带着一丝哭腔。他跌跌撞撞地想要冲过去，却被身旁一名玩家下意识地拉住。
“黑洞大佬！你冷静点！牧师们在救……”
那玩家话没说完，就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数据黑洞此刻的脸——那张总是写满理性与冷静的脸上，此刻竟布满了惊恐、慌乱，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眼圈甚至微微发红。
我特么没看错吧？！
这玩家心中骇然。
在他们所有玩家的认知里，数据黑洞一直是一个以数据和逻辑为绝对准绳、情绪波动近乎于零、永远冷静得如同AI、只有在分析战局和下指令时才会展现存在感的人形战术电脑！
他或许可靠，或许强大，但从未有人见过他如此……人性化，甚至可以说是脆弱的一面！
周围的玩家也注意到了数据黑洞的异常，纷纷投来惊愕的目光。
但此刻局势紧张，也顾不上多想。
数据黑洞的失态只持续了极短的几秒。
或许是那玩家下意识的阻拦让他停顿了一瞬。
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带着血腥和焦臭的空气仿佛刺醒了他。
他强行压下仍在剧烈翻腾的情绪海啸和头痛，用力挣脱了那名玩家的手，但脚步不再踉跄，而是快步走到了卡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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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等级较高，已到达16级，治疗技能精湛的牧师玩家，正围着卡兰，手掌按在他身上，柔和而强力的圣光如同不要钱般疯狂倾泻。
“大治疗术！”
“圣光灌注！”
“生命绽放！”
“别再流血了！“别再流血了！”
白光几乎将卡兰整个人笼罩。
然而，卡兰的生命气息，依旧在以无可挽回的速度滑向深渊。
那匕首造成的伤害太过致命，附带的淬毒侵蚀更是不断破坏着生机。
牧师们的治疗，如同试图用杯子舀干一个底部破了洞的水缸，杯水车薪。
数据黑洞站在旁边，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低下头，看着卡兰那张因失血和剧痛而惨白如纸、却依旧努力转向他所在方向的脸，看着那双原本清澈明亮、此刻却已涣散无神的眼睛。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但那份压抑到极致的、近乎哀求的困惑和痛苦，却依旧清晰无比地传递了出来。
“卡兰……你……你明明知道……我们勇士……是死不了的……”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每个字都需要耗费莫大的力气。
“我们……会复活的……我们有无数条命……一条，十条，一百条……对我们来说，那只是……只是需要等待的时间，一次轻微的惩罚……”
他的声音越来越急，带着一种逻辑无法解释现实的崩溃感。
“可你们……你们只有一条命啊！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像圣铁村的大家一样……像汤姆、艾米、罗伊、肯特他们一样……再也回不来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从逻辑上根本说不通啊！用你唯一的、珍贵的生命，来换我一条可以重置的命？！这不对！这不应该！为什么啊？！卡兰，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的问题，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冲破了眼眶的堤坝，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血污，滚落下来。
这个一向以绝对理性自持、甚至显得有些冷漠的玩家，此刻在众多同伴面前，彻底卸下了所有伪装，露出了最脆弱、最不解、最痛苦的一面。
卡兰似乎听到了他的质问。
他那涣散的目光，极其艰难地、终于聚焦在了数据黑洞布满泪痕的脸上。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有更多的鲜血涌出，伴随着破碎内脏的细微气泡。
他想抓住数据黑洞的手，想自豪的告诉他，面对强大的敌人，我们虽然没有你们勇士那么骁勇善战，但是我们没有退缩，没有逃避。
他已经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声音了。
然而，就在他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的最后一瞬，他那苍白的、沾满血污的脸上，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淡，很虚弱，甚至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
但那笑容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命运的怨恨，也没有逻辑计算的权衡。
有的，只是一种近乎纯净的释然，一种完成了某种重要使命后的安心，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在说“你没事，真好”的宽慰。
他就这样，带着这个最后的、浅浅的微笑，最后一次，看了数据黑洞一眼。
然后，那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轻轻摇曳了一下，彻底熄灭了。
他握住数据黑洞衣袖的手指，轻轻滑落。
胸膛的起伏，停止了。
年轻的生命，定格在了这个充满血腥、死亡与牺牲的微笑里。
“卡兰队长！！！”
周围的玩家们发出了悲痛的呼喊。
数据黑洞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卡兰那失去了所有生气的脸庞，看着那个凝固的微笑，大脑一片空白。
他所有的质问，所有的逻辑，所有的理性……都在这个无声的微笑面前，被击得粉碎。
为什么？
没有答案。
或者说，答案就在那个微笑里，但他此刻无法理解，也无法承受。
他只是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有什么东西，随着卡兰生命的流逝，也彻底碎掉了，空了一块，冷得刺骨。
而与此同时，在临时角斗场的中央，肝帝与赤影，这两头被愤怒与杀意驱动的凶兽，已然轰然对撞！
金铁交鸣的爆响与狂怒的咆哮，瞬间撕裂了这短暂的、沉重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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