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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焚心之备

    官差粗暴的盘问如同刮骨钢刀,将白日街面上的惊恐与血腥气直接带进了仁心堂。

    问题尖锐而直接:可曾见过那邪物踪迹?可察觉任何异常人影?近日可有陌生面孔在铺子周围徘徊?尤其是隔壁苏家,可有何不寻常之举?

    林晏与李老谨小慎微地应答,将一切推脱于“受惊”、“未看清”、“未曾留意”,冷汗却湿透了内衫。

    官差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刮过堂内每一寸角落,最终带着未尽的疑虑悻悻离去,临行前那警告的眼神明确告知,他们已被牢牢标记。

    隔壁苏家传来的模糊辩解与哭泣声,更是让林晏心如坠铅。网已收紧,刀悬颈上,随时可能落下。

    送走官差,医馆内死寂得可怕。李老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佝偻着背,喃喃自语着“造孽”,眼中是全然的无助与恐惧。

    他看了眼面色苍白、沉默不语的林晏,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蹒跚着回了后屋,关上了房门。那关门声,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晏知道,师父已无力再庇护什么。他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逼近。他退回阴冷的后堂,背靠着冰冷坚硬的药柜,剧烈的心跳才稍稍平复。

    腕间青符持续不断的灼痛,像催命的更鼓,敲打着他最后的神经。

    不能再等了!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他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

    父亲留下的那点东西,是他眼下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依仗。

    他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些深奥诡异的符号,而是转向最实际、最迫在眉睫的需求——如何在绝境中搏得一线生机?

    他再次撬开药箱,取出那包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阴凝草”和那张绘制着邪异符号的皮纸。目光在两者之间逡巡。

    迷药!需要能瞬间放倒敌人的迷药!

    他回想起父亲笔记中零星提及的几种强效麻醉、致幻药材的配伍,其中几味药性猛烈甚至带有毒性。

    他不再顾忌什么君臣佐使,凭着对药性的理解,将药柜里能找到的曼陀罗粉、乌头碱沫、以及其他几种带有神经抑制效果的药草粉末胡乱混合在一起。

    药性冲突?后果难料?他已顾不上了!他需要的是最快、最猛的效果!

    接着是那包“阴凝草”。

    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小撮,那阴寒死寂的气息让他腕间青符剧烈抵触。

    他尝试将其掺入方才配制的迷药粉末中。

    就在两者混合的瞬间,那迷药原本辛辣刺鼻的气味竟陡然变得幽深难测,颜色也转为一种不祥的暗沉之色。

    林晏的心猛地一跳——这诡草,竟真能增幅药性,或者说……异化药性?

    他又找出父亲珍藏的、用来应对急症吊命的几味大补元气、却也极易引动气血、透支本源的虎狼之药。

    他将其研磨成粉,另包一包。

    这是最后拼命时,用以激发潜能、换取短暂力量的毒药,代价可能是经脉受损,甚至油尽灯枯。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那张皮纸和那包“阴凝草”上。

    他咬破指尖,忍着剧痛和心中的强烈不适,模仿着皮纸上那个与自身青符部分相似的邪异符号,用自己的血,混合着“阴凝草”的粉末,在一张黄符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下了一个残缺而狰狞的图案。

    符成之时,他腕间青符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刺痛,仿佛被同类挑衅,又似被强行共鸣!

    那血符上也隐隐闪过一丝微弱的、却令人心悸的青黑色光芒,随即隐没。

    他将这三样东西——强效迷药、虎狼之药、邪异血符——连同那包所剩不多的“阴凝草”一起,用油纸紧紧包裹,塞进贴身的衣物里。它们像是一套为自己准备的、通往地狱或渺茫生路的钥匙,冰冷地贴着他的胸膛。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精神和体力都透支到了极限。窗外,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他能感觉到,某种巨大的、冰冷的意志正在黑暗中汇聚,如同拉满的弓弦,下一刻便要发出雷霆一击。

    他蜷缩在角落,握着怀里那包危险的东西,眼睛死死盯着通往后院的门,耳朵捕捉着外界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恐惧如同慢性毒药,侵蚀着理智。

    就在他精神极度疲惫,恍惚欲睡之际——

    怀中那包“阴凝草”,突然毫无征兆地**轻微震动了一下**!

    仿佛里面的草叶自己蠕动了一般!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郁、都要阴寒死寂的气息,透过油纸散发出来!

    林晏猛地惊醒,骇然捂住胸口。

    那气息……与他怀中所藏截然不同,更像是……更像是从**外面**传来,引动了他怀中阴凝草的共鸣!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死寂的夜里,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纸片在摩擦爬行的“沙沙”声,正从**四面八方**隐隐约约地传来!

    越来越近!

    不仅如此,远处,似乎还夹杂着一种低沉压抑的、如同许多人在黑夜中默契无声行进所造成的……**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林晏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

    它们来了。

    他们,也来了。

    最后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