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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苟延残喘

    郭大壮有疑惑。

    这属于正常。

    许从义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亲二叔。”

    这三个字。

    如同有千钧之重!

    郭大壮脸上的表情瞬间完成了从阴冷到谄媚的转变,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他立刻堆起满脸笑容,腰都弯了几分:“哎呦!许科长!您看您!您怎么不早说呢!”

    “您要是早亮明身份,我就是拼着被太君骂,也得想办法陈明利害,给你们行个方便啊!误会,纯粹是误会!”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瞟了一眼炮楼方向,压低声音:“您放心,您稍等,我这就进去,再跟太君好好说道说道!一定把您和诸位兄弟安顿好!”

    许从义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变脸而得意或嘲讽,只是不卑不亢地点点头:“有劳郭队长了。今天的情分,许某记下了。往后郭队长在江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许某一定尽力。”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既给了对方台阶和面子,也暗示了未来的回报可能,还留有余地。

    郭大壮脸上的笑容更盛,连连摆手:“许科长您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为皇军效力,都是同僚,互相帮衬那是应该的!您稍等,我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说罢,他转身小跑着回了炮楼。

    马汉敬虽然疼痛难忍,神志也有些模糊,但并未完全失去意识。

    他眯着那只还能睁开的眼睛,看着郭大壮前倨后恭的丑态,又看了看站在雪地中、尽管狼狈却依然挺直了脊背与郭大壮交涉的许从义,心中五味杂陈,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是庆幸许从义有这层关系?

    还是嫉妒许从义关键时刻能拿出这样的底牌?

    亦或是感到更加屈辱?

    自己这个堂堂科长,竟然要靠副手的关系才能活命?

    唐仲良也一直默默观察着。

    他虽然不知道许从义具体和郭大壮说了什么,但从郭大壮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来看,许从义必然是亮出了某个极具分量的背景或关系。

    这让他对许从义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平日里看起来谨慎圆滑、甚至有些唯马汉敬马首是瞻的副科长,恐怕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只过了大概半根烟的时间,郭大壮就一脸笑容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着简陋担架的皇协军士兵。

    “许科长,好消息!”

    郭大壮热情地说道:“我已经将这里的情况,还有您的身份,向太君详细汇报了!太君表示理解!”

    “毕竟,咱们都是自己人嘛!”

    “现在,请您带着马科长和诸位兄弟,跟我一同进炮楼吧!里面虽然简陋,但好歹能遮风避雪,暖和暖和,处理下伤口。我已经让人去烧热水了!”

    许从义心中松了口气,但脸上并未表现出太多喜悦,只是客气地点点头:“十分感谢郭队长斡旋。”

    说罢,他返回到马汉敬身边,蹲下身,低声对马汉敬说了几句。

    马汉敬艰难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嗯”声。

    在郭大壮的引导和皇协军士兵的搀扶下,马汉敬、许从义、唐仲良以及其他幸存的特务,一共十一人。

    包括三名昏迷的重伤员被抬着。

    如同残兵败将,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地穿过了路障,走进了那座刚才还对他们枪口相向、冰冷无情的炮楼。

    厚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将外面的严寒、硝烟和死亡气息隔绝开来。

    炮楼内部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霉味、汗臭味、烟草味和劣质烧酒混合的难闻气息。

    日军士兵站在高处或角落里,冷漠地注视着他们,眼神中带着审视和不屑。

    皇协军们则忙忙碌碌,有的去拿水,有的去找破布充当绷带,但动作并不殷勤。

    郭大壮走在最后,看着这群狼狈不堪的“城里老爷”进入自己的地盘,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对自己的一名心腹手下吩咐道:“去,把外面的路障恢复原样,加强警戒。今天这事儿,还没完呢。”

    那名心腹是个满脸麻子的壮汉,凑过来低声问道:“队长,姓马的那老小子,早上路过的时候多狂啊,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根本不把咱们皇协军和您放在眼里!刚才多好的机会,您怎么还……”

    郭大壮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姓马的?哼,一个莽夫,不足为惧。”

    “老子刚才倒是真想趁机‘误伤’他一下,谁叫他命大,没死成。”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不过,那位姓许的副科长,不一样。他是有来头的,背后站着许照汉!”

    “许市长!那是咱们能惹得起的人物吗?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心腹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但又贼兮兮地笑道:“队长,那姓许的现在还只是个副科长,要是……要是姓马的在这儿出点‘意外’,没了……”

    “那这位许副科长,不就顺理成章……到时候,他还不得好好感谢队长您?”

    郭大壮像看傻子一样瞪了他一眼,抬手在他帽檐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骂道:“你他玛脑子里装的是屎吗?当小日本是瞎子?还是当江城站那群特务是吃干饭的?”

    “马汉敬要真不明不白死在我的地盘上,第一个被拉去顶缸的就是我!”

    “日本人会管你里面有什么弯弯绕?江城站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别说许从义感不感谢,老子自己的脑袋先搬家了!滚一边去,别在这儿出馊主意!”

    心腹捂着帽子,嘿嘿傻笑着跑了。

    郭大壮看着手下离开,又转头望了一眼炮楼内部昏暗的通道,眼神闪烁。

    他当然不会真的帮马汉敬什么,但也不会再刻意刁难。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帮瘟神伺候到能自己离开,然后赶紧送走,别在他的地盘上再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马汉敬和许从义之间的微妙关系,以及他们回到江城后可能引发的风波……

    那就不关他郭大壮的事了。

    他只要确保,今天这事,别烧到自己身上就行。

    炮楼外。

    寒风依旧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试图掩盖刚才战斗的痕迹。

    但空气中残留的硝烟味、雪地上暗红的血迹、燃烧的车辆残骸,无不诉说着这里刚刚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

    炮楼内。

    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因为拥挤、伤痛和日伪军冷漠的注视,显得更加压抑和冰冷。

    马汉敬的南芜之行,出师未捷,先遭重创。

    不仅抓捕廖大升的行动彻底破产,自身也险死还生,颜面尽失。

    这场大雪,这场意外的伏击,彻底打乱了许多人的计划和命运。

    而对于廖大升和时进春来说。

    这场不期而至的暴风雪和边境冲突,无形中为他们竖起了一道生命的屏障,尽管他们自己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