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壁山脉，山巅城堡。
北壁山脉的山峰刺穿了云层，常年寒风如刀，裹挟着碎雪，在裸露的岩石上堆积出洁白的一片。在这世界之脊的某处峰顶，白色堡垒修缮完毕，岁月造成的伤痕已经消失，一些新的建筑正在慢慢堆砌。
堡垒东侧的操场上，三十多个孩子正在寒风中颤抖。
“站直了！”雷索的声音坚硬如同钢铁，冷酷如同寒风。
光头的猎魔人站在学徒面前，蛇眼在风雪中眯成细缝。他身形高大，即便在厚重的皮甲下也能看出那身经百战锤炼出的肌肉线条。他的脸上有三道新添加的疤痕，从右眼角延伸到下颌，是带着学徒们通过山脉中的隧道时，被伏龙兽抓伤的纪念。
广场上孩子们立刻挺直了脊背，尽管他们的棉衣已经被雪浸透，手脚冻得发抖。但是，这些八到九岁的学徒，早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眼前这个凶恶的男人，将他们带出了与死亡一步之遥的种植庄园。即使是一场交易，这些孤儿、弃儿，或是被贫穷家庭“卖掉”的孩子，都分外珍惜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今天，我们要讲水鬼。”雷索在队列前踱步，他的声音不高，却能在风声中清晰传到每个孩子耳中，“它们喜欢沼泽、湖泊，任何死水区域！有谁能说出他们的特征？”
一个红发男孩举起颤抖的手：“灰绿色皮肤，眼睛又肿又大在水里会发光，有蹼的手指和脚趾。”
“正确。弱点呢？”
“火，银剑和食尸鬼油。”一个黑发女孩回答，她的右眼上有道新鲜的伤疤。
雷索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着暗色油状物：“食尸鬼油，涂抹在剑上，对付水鬼、食尸鬼、墓穴女巫这类怪物特别有效。配方等你们通过了试炼会学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张小脸，“记住，知识能救你们的命，但是如果你们的身手跟不上，那一切也都是白费。”
“现在，绕场跑二十圈，最后五名负责洗碗。”
孩子们如释重负地开始奔跑，至少运动能带来些许温暖。
雷索转身，看向站在城堡门廊下的女人。莉莉丝裹着深蓝色绒边斗篷，黑发如瀑般垂至腰际，黑色的眼眸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笔记本。
她是这白色堡垒中唯一与严酷环境格格不入的存在。这位女术士太过精致，太过美丽，仿佛一尊误入蛮荒之地的华丽瓷器。
“大人那里在催促我的进度，配方交给你了，什么时候能研究出来？”雷索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别让牺牲白费！”
莉莉丝抬眼，黑眸中闪过一丝怅然：“实验品1号，卡洛斯的细胞对青草试炼的第三阶段成分产生异常排斥，实验品2号安德莉亚则对第二阶段的耐受性超乎寻常。每个人的反应都独一无二，我需要更多的数据。”
“那些是活生生的孩子，以前我们接受试炼时，绝不会这么着急突变。”雷索看向奔跑的孩子们，坚毅的脸角露出一丝疲惫：“十个人进去，两三个人出来，这就是猎魔人的路，难道无法改变吗？”
“那是在我到来之前。”莉莉丝合上笔记本，目光变得坚定：“那两个孩子都还在坚持，你现在的态度算怎么回事？”
“再说了，剩下的三十四个孩子，我会让他们全部活下来。”
雷索的神情平复，这算是难得听到的好消息了：“拜托你了。”
“那就好好训练你的学徒，体质越强，通过的几率越大。”
女术士正声，转身走向城堡内部：“我要去实验室了，晚上要给卡洛斯调整配方。”
“麻烦你了”，猎魔人又一次感谢。
莉莉丝点点头，身影消失在厚重的大门后。她的实验室位于城堡东翼，那里原本打算建成图书馆，如今摆满了蒸馏器、坩埚、显微镜和各种颜色的药剂瓶。墙上挂满了图表，记录着男女两名学徒的生理数据、血液样本分析以及对各种试炼成分的反应。
她褪下斗篷，露出简单的深色长袍开始工作。青草试炼是猎魔人突变的关键，也是最为危险的环节。传统的试炼配方粗糙而致命，但莉莉丝利用她的术法知识和炼金术，试图为每个学徒量身定制试炼过程。
“莉莉丝女士？”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卡洛斯，那个红发男孩，他的脸色苍白，眼中有不符合年龄的忧虑。
“怎么了，卡洛斯？”莉莉丝放下手中的滴管。
“我...我昨晚又梦见试炼了。”男孩低声说，“我失败了，变成了怪物...”
莉莉丝蹲下身，与男孩平视。“听着，卡洛斯，恐惧是正常的，但是不要被恐惧打败，我们已经找到了办法，将原本一次性的突变分为了数个阶段，不会有人失败，不会有人死去，放心吧。”
说完，莉莉丝拍了拍男孩的脑袋：“去，叫上安德利亚，晚饭马上开始了，你们俩先去，去抢一个好位置。”
男孩点点头，看着对他眨眼的美丽女士，担忧的心情稍稍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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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男孩尽力扯出了一个笑容。
莉莉丝温柔地回复：“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男孩离开后，莉莉丝叹了口气，看向窗外。在他的面前，实验笔记被打开，一只无形的手拿起了羽毛笔记录：“记录突变第三天，安抚1号的心情，与2号作为对照，区分心情对突变的影响。”
壁炉燃烧着驱散寒冷的火焰，女术士陷入了柔软的熊皮沙发上，透过实验室的窗户向外看去，可以望见城堡另一端正在施工的塔楼：一座正在崛起的高耸法师塔。
————青草试炼的分割线—————
在白色堡垒的背风处，与猎魔人训练区截然不同的景象正在展开。
盾矮人德拉金抹去额头的汗水，仰望着正在成形的法师塔。塔身已有三十英尺高，通体由玄武岩和从山体内部开采的大理石砌成。
年轻的盾矮人代替了被蓝龙召唤离开的灰矮人，用自己的锻造和建筑技艺为红袍法师服务，按照贾克斯的要求，将这座法师塔设计的颇为独特：塔身内部刻满了符文，某些不起眼的石头藏有隐秘的魔法侦测。
“墙体再打磨一遍。”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我可不想那些小不点，又用我的法师塔进行攀爬训练！”
德拉金向下望去，看到为蓝龙效力的红袍法师。
贾克斯正站在临时搭建的脚手架上，红色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以矮人的年纪来说，他为正式法师还很年轻，但是按照人类法师的标准，他24岁才刚刚从塞尔的红袍学院毕业。
“一看就是石头脑袋，不知道蓝龙大神怎么会看中他的。”
“墙面不影响结构稳定性。”德拉金嘟囔道，但还是动手打磨了起来。
“别以为声音小，我就听不到！那群小鬼会影响我研究时的心情！
贾克斯坚持意见的同时，爬上来检查盾矮人的工作：“这座塔不仅是居住和研究的场所，更是我能否更进一步的重要助力。”
一边说话一边靠近矮人：“法师塔，懂不懂啊？一般的领主哪有财力为初级法师建造它呀！”
言语间溢满了骄傲与幸福。
德拉金咕哝着表示同意，继续他的工作。作为一名盾矮人工匠，他对魔法知之甚少，但是他尊重手中的工艺。但有一点，他对这位年轻法师的某些做法感到不安——特别是那些深夜运来的“货物”。
贾克斯满意地点点头，返回城堡内自己的临时住所。他的房间位于西翼，与东翼的猎魔人区域相隔整个中央庭院和主堡。这里原本是城堡的储藏区，现在被再次加建，改造成实验室和起居空间。
房间内堆满了书籍、卷轴和各种古怪的器具。一个巨大的工作台上摆满了骨头、器官标本和正在进行防腐处理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和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
贾克斯走向房间最里面的书架，推开一道暗门，露出一条向下的狭窄楼梯。他沿着楼梯向下走了约五十英尺，进入一个天然洞穴改造的空间。
这里是他的真正实验室——亡灵法术研究区。
几具骷髅安静地站在墙边，它们的眼窝中闪烁着微弱的幽光。工作台上，一具半完成的改造骷髅正躺在那里，贾克斯正在尝试再次将其强化。
“主人。”沙哑的嘶吼声在门外传。
贾克斯转身，看到他的仆从，一头格外高大的豺狼人正站在通道入口。它叫格拉克，是矿山内刑满释放的豺狼人一员，之前红袍法师我要招募仆从，这头豺狼人毛遂自荐，带着一群族人与贾克斯达成了某种协议。
“今天的货物呢？”贾克斯提问，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
“三具新鲜的。”格拉克露出尖牙：“两个矿工，死于隧道坍塌。一个旅行者，变形怪送来的，说他独自穿越山脉时遇到了暴风雪。”
“很好。”
贾克斯搓了搓手：“放在二号处理台上。记住，我要的是完整性和新鲜度，运货的途中不允许自己偷吃。”
格拉克低吼了一声表示明白，指挥其他豺狼人将包裹好的尸体抬了进来。
贾克斯的计划雄心勃勃：除了制造更多不需要休息、食物或报酬的骷髅矿工，为卡利多姆大人开采山脉深处的稀有矿石。更多是利用蓝龙提供的资源，研究自己的魔法，甚至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独特法术。
卡利多姆同意了他的说法，红袍法师的骷髅将逐步取代矿洞内辛苦的劳工，作为回报，贾克斯获得了这座城堡西翼的使用权、建筑法师塔的资源和进行研究的自由。
当然，怎么获得更多的尸体，以及尸体的来源，由他自行负责。
“下周我需要更多样本。”贾克斯一边检查尸体状况，一边说：“至少五具，要不同的年龄和体格，研究需要多样性。”
格拉克点头：“冬天快到了，寒冷会带来疾病，北边的村庄已经有了疫病，获得尸体应该不难。但主人，东边那些猎魔人崽子们...”
“他们怎么了？”
“他们在山脉周围训练，可能会发现我们的行动。”
格拉克的耳朵不安地抽动：“那个猎魔人和他的女术士都不简单，我的族人想要靠近那些孩子，结果毛还没碰到，就都受了伤，我怕他们会对您的研究。”
贾克斯嗤笑一声，“雷索和他的学徒们？他们忙着应付自己的突变问题，没空管我们。至于那位美丽的莉莉丝女士。”
红袍法师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她确实是个强大的存在，但只要我们保持距离，保持尊敬。蓝龙许诺我们互不干涉，这座堡垒足够容纳两边各自的研究。”
至少，贾克斯是这么认为的。
————亡灵学派的分割线—————
夜幕降临，白色堡垒被风雪包裹，云层在脚下铺开，整个堡垒如同孤岛漂浮在黑暗的海洋中。
在主堡的餐厅里，雷索和饿坏了的学徒们共进晚餐。长桌上摆着简单的食物：长棍面包、炖菜、烤山羊肉。
菜品简单，但数量管够。
女术士也在其中，但独自开了一份小灶，小牛肉炖咖喱，香煎小羊排，一瓶新开的红酒，一份奶油甜点，以及少量的新鲜蔬菜。
整个食堂除了他们这些人，还有几位负责日常事务的仆人和守卫。
“贾克斯今天又询问了图书馆的某些藏书。”
莉莉丝切着小蛋糕，低声对雷索说，“身上沾了豺狼人的臭味，还有一股腐败尸体的味道。”
雷索的眉头皱了起来：“亡灵法术？”
莉莉丝喝了一口红酒：“看来是的。”
“这群混乱的豺狼人，几次偷偷靠近我的学徒，现在又在运送尸体，我想把这里变成什么？尸鬼的荒冢吗？”
“如果了解塞尔的传统，看来很有可能。”莉莉丝简单的回复，同时坦白道：“但我没有证据，而且，他与蓝龙有协议：我们训练猎魔人，他为矿坑提供免费的矿工。不要忘了，贾克斯也是蓝龙的客人。”
雷索沉默片刻：“我注意到最近山下的村庄有异常的尸体失踪报告，不是被怪物拖走的那种，而是坟墓被挖开，尸体消失。”
莉莉丝的手停顿了一下：“你怀疑贾克斯？”
“我怀疑所有人。”雷索简单地说：“但豺狼人最近的活动确实增加了。之前它们不被允许靠近人类定居点，但现在有了正式的借口。”
“咳咳咳！”
两人的对话被一阵咳嗽声打断，是卡洛斯，那个红发男孩，他脸色潮红，呼吸急促。
莉莉丝立刻起身走向学徒：“卡洛斯？你感觉怎么样？”
“喉咙...很疼...”男孩艰难地说。
莉莉丝用手背测试他的额头，“发烧了，可能是风寒，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莉莉丝看向雷索：“我需要带他去实验室检查，如果是某种感染，在试炼完成前必须治愈。”
雷索点头，“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陪着其他孩子用餐。”
说完，莉莉丝扶起卡洛斯，快速离开了餐厅。
在她匆忙穿过庭院前往东翼时，无意中瞥见西翼的一扇窗户还亮着灯。透过结霜的玻璃，女术士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红袍的身影正俯身在某个大型容器上工作。一道诡异的绿光短暂闪过，然后消失。
莉莉丝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但卡洛斯的状况让她无暇多想。她加快脚步，将男孩带进实验室，开始进行全面的检查。
……………………
同一时间，完成了某些工作的红袍法师，匆匆走入地下溶洞的实验室。
一个负能量核心被嵌入，贾克斯面前的骷髅战士缓缓站了起来，眼窝中闪烁着稳定的蓝光，静静等待它主人的命令。
“使用顺风斩。”
两道几乎不间断的斩击出现在贾克斯面前，骷髅完美地执行了命令，动作流畅得就像他还活着。
“成功了！”贾克斯兴奋地低语，“负能量核心与冒险者的灵魂完全融合，只需要一个指令就能发挥生前的战力。”
“可惜，唯一的不足，只限于战士之类的物理职业。”
格拉克站在一旁，不安地挪动着脚，“它看起来有点聪明。主人，我笨，我不适合做成骷髅。”
“没人想动你！”贾克斯不以为然。
“这些都只是最初的尝试，都是制作骷髅矿工时的灵感，你的肉体属于精良阶段，不会浪费在这种初级的实验里。”
话还没说完，骷髅的动作开始变得不协调，随后完全停止，眼中的光芒逐渐熄灭。
“怎么回事？”
贾克斯急忙检查能量核心，却发现它已经彻底耗尽。“是宝石的品质不行，还是魔鬼查斯提供的灵魂硬币有瑕疵，也许我的附魔工艺不够，持续时间太短了，我需要更强大的能源，或者更高效的能量转换方式。”
红袍法师转动脑筋，一旁的豺狼人格拉克犹豫地劝告：“主人，您也许应该放缓研究。最近我们的人在山下活动频繁，已经引起了注意。今天甚至有一队半兽人士兵，在巡逻时发现了我们挖掘尸体的行动。”
“挖掘尸体？我跟你们说了，不要为了指标打扰本地的居民，去找挖运河死掉的奴隶，或者落单的冒险者。”
贾克斯皱起眉头：“你们必须更小心，总之我的研究不能停，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格拉克的耳朵竖了起来，“冒险者吗，活的行吗？”
“不是主动杀人！”
贾克斯迅速反驳：“那会引起太多人注意。但是，我是说但是，或许你可以制造一些意外的死亡，毕竟贪心的冒险者总会靠近危险，消失几个，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说完，红袍法师走向工作台，继续翻阅一本厚重的典籍，完全沉浸在研究之中。
格拉克看着主人狂热的背影，又看看那具再次失去活力的骷髅，不安的低吼在喉咙中滚动。
“麻烦全是我来干。”狗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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