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寒暄过后，万圣老龙王总算从最初的惊吓中缓过点神来，赶紧命令手下虾兵蟹将重新布置酒宴。
虽然比不上昨天霸字头那壕无人性的排场，但龙宫的家底摆在那儿，整治出一桌像样的席面还是没问题的。
酒宴摆开，众人重新落座。
奔波灞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吃饭上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牛魔王身上，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抱大腿！
必须抱紧这根粗得不像话的金大腿！
要是霸字头能跟牛魔王搭上线，甚至结成同盟，那以后在西牛贺洲，乃至整个三界，还不是横着走？
什么取经团队，什么天庭灵山，到时候都得给几分面子吧？
想到这里，奔波灞立刻进入了“社交牛逼症”模式，端起酒杯，脸上堆起最真诚的笑容，开始频频向牛魔王敬酒。
“牛前辈！久仰您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晚辈佩服！我敬您一杯！我先干为敬！”说罢，一仰头，一杯酒下肚。
牛魔王笑呵呵地端起杯，也很给面子地抿了一口：
“呵呵，奔波灞小友年轻有为，也不错，不错。”
奔波灞一看有门儿？赶紧又倒满一杯。
“牛前辈，您纵横三界，交友广阔，是我们晚辈学习的榜样！我再敬您一杯！祝您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牛魔王依旧笑呵呵：
“借你吉言，呵呵。”
又抿了一口。
“牛前辈，听说您的积雷山产业做得极大，覆盖三界，晚辈佩服得五体投地！以后还得向您多多请教！我再敬您！”
“好说，好说。”
……
奔波灞一连敬了七八杯，好话说了几箩筐，感觉自己脸都快笑僵了。
但牛魔王的反应始终是不温不火，就是标准的客气、礼貌、敷衍三连。
对于奔波灞各种隐晦的、想要进一步拉近关系、探讨合作的暗示，牛魔王要么假装没听懂，要么就用“年轻人好好干”、“未来是你们的”这种万金油式的长辈空话给挡了回来。
压根就没打算跟奔波灞深入交流！
奔波灞心里那叫一个急啊，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这老牛，怎么油盐不进呢？难道我这诚意还不够？
坐在他旁边的万圣公主，将丈夫的急切和牛魔王的敷衍都看在了眼里。
她心思玲珑，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奔波灞的想法。
她轻轻吸了口气，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那里面早被奔波灞嘱咐过换了果浆，站起身，对着牛魔王盈盈一拜，声音清脆悦耳：
“牛叔叔，侄女也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康健，法力无边。也祝铁扇婶婶青春永驻，万事如意。”
看看，这就是语言艺术。先关心对方身体，再问候对方夫人，瞬间就显得亲切又周到。
牛魔王果然笑容更真诚了几分，端起杯：
“好好好，谢谢侄女。也祝你和奔波灞小友和和美美，哈哈。”
万圣公主浅浅一笑，话锋顺势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崇拜和苦恼：
“谢谢牛叔叔。不瞒您说，我家夫君呢，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前些日子在碧波潭、卧牛湖、沉月河那边折腾了些小生意，仗着兄弟们帮衬，也算略有起色。现在呢，心思又活泛了，总想把产业再扩大些，就是……”
她微微蹙起秀眉，叹了口气：
“就是您也知道，这年头生意不好做，风险又大。他年轻，经验浅，身边缺个能指点迷津、稳得住场面的老前辈引路。侄女看着心疼，又帮不上什么忙。今天正好牛叔叔您来了，您见识广，人脉深，不知……不知能否看在侄女的薄面上，屈尊提点一下我家夫君，给他当个引路人？”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委婉动听，既捧了牛魔王，又点明了奔波灞的困境和需求，最后更是以晚辈的身份软语相求，给足了牛魔王面子。
连奔波灞都在心里给公主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公主这情商，碾压自己十条街！
牛魔王听完，脸上的笑容不变，目光在奔波灞身上扫了一下，呵呵笑道：
“侄女这话言重了。引路人可不敢当。我虽然常年在积雷山那边，不怎么出来走动，但对于最近碧波潭出了位年轻俊杰‘霸爷’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听说做事很有魄力，不少老朋友都跟我提起过，说跟霸爷有生意上的往来，合作还挺愉快。”
他先肯定了一句，算是给面子，但紧接着话锋一转：
“年轻人嘛，有冲劲，有想法，这是好事。创业就是这样，胆子要大，步子要稳。但心眼也得活泛，得会动脑筋，不能光靠一股蛮力。得多看、多学、多琢磨……总之，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慢慢来，不着急。”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全是正确的废话，核心思想就一个：夸奖收到，合作免谈。
至于“引路人”、“合伙”之类的关键词，他是半点不接茬。
奔波灞自从称霸祭赛国水域以来，一路顺风顺水，吞并周边，收服强援，何曾被人如此轻描淡写地无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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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妖怪见了他霸爷不是又敬又怕？
此刻被牛魔王这般软钉子碰回来，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暴击！
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看不起我奔波灞？
一股痞劲儿和不服输的念头窜了上来。
他干脆也不绕弯子了，直接把话挑明！
他猛地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牛魔王，语气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锋芒：
“牛前辈！既然您也听说过晚辈的一点薄名，那晚辈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是！我奔波灞是年轻，底子薄，起步晚！但我霸字头的发展速度，您可以去打听打听！别的不说，现在我手底下，能跑远洋的大船五百艘！武装到牙齿的铁甲炮艇一百多艘！开辟的稳定航路，大大小小三十多条！最远的业务已经能铺到东胜神洲！”
“我们做的也不是小打小闹的买卖！血晶草、玄冰魄、水麟趾，这些硬通货，我们是主要供应商之一！这还只是原材料！现在我们自己的丹药坊也搞起来了，各种高仿灵丹，效果对标天庭兜率宫出品，价格只要三成！畅销四大部洲，供不应求！”
“去年一年，刨去所有开销，净收益不下这个数！”
奔波灞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带着自豪，“一个亿！天地宝钞！”
“而且！”他加重语气，介绍了一下没到场的九头虫和小鼍龙，
“我兄弟的实力，也不是吹的，都是太乙金仙修为！有他们保驾护航，整个西牛贺洲的水路，我霸字头说了算！安全绝对有保障！”
说完，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这边还有牛魔王一个“疑似”的亲属：
“贵府二大王如意真仙，现在是我们霸字头丹药坊的技术总监，去年半年在我这儿搞丹药开发生产，光是提成就拿了五六百万，这还不算分到手的干股……”
他一口气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牛魔王：
“牛前辈！这样的优质资产，这样的发展潜力，这样的团队配置！您就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不想投点资，入一股？强强联合，一起把蛋糕做大！到时候利润翻番，指日可待！”
奔波灞觉得自己这番说辞，数据详实，前景诱人，足够打动任何投资者了。
然而，牛魔王听完之后，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眼神里闪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姑且称之为“玩味”吧。
他没有直接回答奔波灞的问题，而是不慌不忙地，从自己那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锦袍内兜里，掏出了一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文件袋。
“奔波灞小友啊……”
牛魔王慢悠悠地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几张材质特殊、闪烁着灵光的羊皮纸，随意地摊在桌子上。
“你的雄心壮志，我很欣赏。年轻人嘛，就该有这个劲儿。”
他语气依旧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奔波灞的心上。
“不过呢……”
他用手指点了点那几张羊皮纸，
“这是我前两天，刚跟罗霄宫的万道仙人签的一个小项目合作意向书。一年的保底流水，不多，也就这个数。”
他伸出了两根手指。
奔波灞心里咯噔一下：两千万？一个项目就两千万？这都赶上自己五分之一的年产值啦！
但牛魔王接着淡淡地说道：“两个亿。天地宝钞。”
“神马？！”奔波灞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两……两个亿？！还只是一年的保底流水？还他妈是个“小项目”？！
还没等他从这个数字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牛魔王又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摸出了另外几个不同颜色的文件袋，啪啪啪地全都扔在了桌子上。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打开，一边用那种仿佛在菜市场介绍今天白菜多少钱一斤的平淡语气说道：
“这份，是跟北俱芦洲玄冥商贸签的长期贷款合同，三年期，利息总金额十个亿。”
“这份，是给五庄观镇元大仙果园提供果树种植资金，每年利息四个亿。”
“这份，是给广寒宫太阴真君准备的运营资金贷款，两年利息六个亿……”
“这份……”
他一份一份地介绍着，每一份合同上的金额，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奔波灞的脸上。
最后，他指着最开始那份和万道仙人的合同，总结道：
“这些呢，差不多就是我最近三天，随手签的十几份合作里的一部分。你刚才看的这个两亿的，嗯，确实是里面金额最小、最不起眼的一份了。”
奔波灞看着桌上那堆价值几十亿天地宝钞的合同文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脸上火辣辣的，刚才的自豪和骄傲，此刻显得无比可笑。
自己那一年一个小目标的利润，在人家眼里，恐怕连零花钱都算不上！
展示完了令人绝望的财力差距，牛魔王又开始了第二波打击。
他指了指万圣公主面前锦盒里刚刚被他当贺礼送出去的定风珠。
“奔波灞小友，做生意呢，不光要看自己有多少本钱，还得看有多少人脉。”
牛魔王语气依旧温和，像是在谆谆教导，
“你看这定风珠，灵吉菩萨送的。我跟他啊，那是几千年的老交情了，经常一起打坐论道，搓搓麻将。他虽然不在四大菩萨之列，但也是灵山封疆大吏，小须弥山分公司的一把手，实力嘛，马马虎虎混元金仙吧。”
“蓬莱岛的福禄寿三仙，是我那儿的常客，经常找我喝酒。”
“天庭的老牌五方五老，跟我多少都有点香火情。”
“就算是天庭四御那样的大天尊，陆压道君那样的太古大能，我老牛当年云游的时候，也曾有幸拜会过，算是有点微薄交情。”
他每说一个名字，奔波灞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这些名字，每一个都是他需要爬楼梯仰望的存在！
牛魔王最后看着已经有点麻木的奔波灞，语重心长地说道：
“所以啊，不是我不愿意提携后辈，也不是看不上你那点产业。实在是你现在所处的圈层，离我这个层面，还有点……距离。”
“我就算有心把你引荐给我那些朋友，凭你现在的实力和规模，人家可能连见你一面的兴趣都没有。圈子不同，很难强融的。这个道理，你得明白。”
这话说得已经相当直白了，就差直接说“你不配”了。
牛魔王甚至还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小友你以后在发展的过程中，遇到了资金周转方面的困难，需要融资借贷，我倒是可以帮你介绍几个靠谱的钱庄和仙资机构。看在我的面子上，利息肯定能给你谈到最低，绝不会坑你。”
这番话，堪称温柔打脸的典范！
奔波灞站在原地，感觉脸上像是被无形的巴掌反复抽打，火辣辣地疼。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阶层差距”的无力感和羞辱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这点成就，在真正的大佬面前，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人家随手签个合同，送个礼物，都是他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和珍贵资源！
他气得牙根痒痒，拳头在袖子里攥得死死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但他脸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的不满和愤怒。
差距太大了！实力、财力、人脉……全方位的碾压！
他毫不怀疑，要是自己现在敢炸毛，牛魔王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连同整个霸字头，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而且，万圣公主还在旁边，真动起手来，肯定会殃及她。
忍！
必须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奔波灞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和屈辱，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牛魔王躬身行礼：
“多谢……多谢牛前辈指点！晚辈受教了！是晚辈……孟浪了……”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牛魔王似乎没看出他的窘迫，依旧笑呵呵地摆摆手：
“无妨无妨，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以后的路还长，慢慢来嘛。”
酒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
奔波灞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低着头，眼神闪烁不定。
但他的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咆哮，如同魔咒般反复刷屏：
“变强！”
“必须变强！！”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变强！！！”
“财力！势力！实力！！”
“总有一天，老子要站得比你还高！要让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佬，都他妈仰头看我！！”
牛魔王的这次“温柔打击”，像是一根淬火的鞭子，狠狠地抽醒了有些膨胀的奔波灞，让他彻底认清了这个世界的残酷现实。
在这个神仙妖怪满天飞、大佬遍地走的西游世界，没有实力，你连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
更别提什么摆脱命运、逍遥自在了！
要想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除了变得更强，强到足以碾压一切规则，别无他途！
这场回门宴，最终在一种表面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诡异气氛中结束了。
奔波灞带着满腔的屈辱和前所未有的变强决心，离开了万圣龙宫。
他知道，属于他奔波灞，以及他的“霸字头”的挑战，这才刚刚开始。
而他的妖生目标，也从简单的“活下去”，变成了更加野心勃勃的——“站到顶峰”！
（第一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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