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宁心闻言，心中一震，面上却迅速收敛了惊讶。、
其躬身道：“陛下深思熟虑，臣佩服！无锋掌灯……不，无锋指挥使修为高绝，品行刚正，更能稳定守夜宫旧部人心。”
“他能屈尊加入我镇妖司，与臣等共事，臣自然是满心欢喜，求之不得！”
“只是……确有些委屈无锋指挥使了。”
无锋这最后一位掌灯司夜的加入，便如同给守夜宫这艘已然倾覆的巨舰钉上了最后一颗棺钉。
守夜宫将不再作为一个独立的机构存在。
其名称、建制、传承，都将被彻底抹去，融入镇妖司这面新的旗帜之下。
一个曾经风光了数百年，与大乾几乎同寿的修士暴力组织，就此正式宣告寿终正寝。
殿中四人，包括新晋的指挥使苏白，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丝复杂的感慨。
乾帝的目光缓缓扫过以轩辕宁心为首的镇妖司四人。
他缓缓开口：
“守夜宫已逝，镇妖司当立。”
“日后，大乾九州之内，监控妖族异动、镇压境内邪祟、维护修行秩序、乃至应对内外威胁之重任，便交到你们四……不，是你们五人肩上了。”
“望尔等精诚协作，莫负朕望，亦莫负这天下苍生。”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护卫大乾，不负陛下重托！”
轩辕宁心神情肃然，领着苏白、叶清玄、白鹰三人，齐齐躬身，朗声应诺。
乾帝微微点头，随即转过身，背对着四人，望向殿中一根盘龙金柱上幽幽燃烧的长明灯烛火。
那明灭不定的火光将他玄黑色的背影拉长，投在光洁的地面上，显得有些孤寂。
“逆子的踪迹，追寻的如何了？”
乾帝的声音从背影处传来，听不出太多情绪。
轩辕宁心神色一凛，上前一步，恭声回道：“回禀陛下。”
“镇妖司与各地州府联动，动用多种追踪秘术与天机推演，目前只能大致确定，前太子燕风在事发前便已通过秘密渠道离开京都。”
“其最后消失的踪迹，指向北州与妖国接壤的边境地带。”
“那里地形复杂，妖族势力盘根错节，且有天然煞气法阵干扰，失去了前太子踪迹......”
“后续，臣会继续加派精锐人手，并尝试与北州当地势力合作，继续搜寻相关线索。”
修仙者建立的皇朝便是如此。
帝王拥有近乎无限的寿元，只要修为精进，便能长久执掌权柄。
而帝皇子嗣，尤其是那些天赋出众、修为渐高的子嗣，在漫长的岁月中，野心自然会随着力量的成长而滋长。
当他们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头上始终压着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真正的最高权力遥不可及时，心生异念、甚至铤而走险，似乎就成了某种难以避免的悲剧。
此次太子燕风之事，在大乾并非首例，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例。
即便将来乾帝飞升灵界，新一代的帝皇与他们的子嗣之间，类似的权力博弈与亲情撕裂的戏码，恐怕仍会反复上演。
苏白冷眼旁观，心中暗忖，在这种近乎永恒的皇权结构下，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惨剧，几乎是无可避免的宿命。
“陛下。”轩辕宁心略微迟疑，还是开口问道，“若……寻到前太子后，他若反抗，或……若束手就擒，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明示。”
乾帝依旧背着身，沉默了许久。
殿内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众人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终于，乾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若反抗，执迷不悟，便就地击杀，以儆效尤，不必带回。”
“若……若其束手就擒，尚有悔意，”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碴，“便废去其全部修为，毁其道基，打入镇妖塔最底层，永世囚禁，非朕亲旨，不得探视，不得释放。”
轩辕宁心心中轻叹一声，乾帝这是完全不打算给燕风留任何生机与体面了。
废去修为，打入永暗之塔，对于一位曾经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心高气傲的化神修士而言，恐怕比死亡更加痛苦与屈辱。
他肃然拱手：“臣，遵旨。”
“太子之位，不可长久空缺。”
乾帝终于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轩辕宁心脸上，那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太多波澜，“对于新太子的人选，轩辕天师，你可有什么看法？”
轩辕宁心心头猛地一跳，这个问题真是烫手山芋。
乾帝子嗣众多，有记载的便有数百，其中修炼至化神期的皇子公主超过十指之数。
每一位化神子嗣背后，几乎都站着不同的母族、师门以及朝中派系，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立储之事，定然是朝中倾轧最激烈最凶险的漩涡中心。
他久居镇妖司，虽位高权重，但一直有意超脱于具体的朝堂党争之外，此刻哪里肯轻易涉足这潭浑水？
他心思流转，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恭谨，躬身道：“陛下明鉴，臣身为镇妖司天师，职责在于缉妖平乱，护卫皇朝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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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司衙，对宫中诸位殿下之性情、才德、修为进境，实在知之甚少，不敢妄言。”
“立储乃国本大事，关乎社稷，依臣愚见，还是由陛下圣心独断，或过问左相、右相、六部尚书等朝中重臣，更为妥当。”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的职责范围，又将皮球巧妙地踢了回去。
乾帝深深地看了轩辕宁心一眼。
片刻后，他微微颔首，并未继续追问，似乎也料到了这个回答。
“此事，容后再议。”他暂且移开了这个敏感的话题。
“镇妖司，不同于以往的守夜宫。”
乾帝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守夜宫藏于暗处，行事诡秘，虽有权柄，却难登大雅之堂，亦难以真正融入朝堂，协理国政。”
“镇妖司，当立于光明之下，为国之干城，社稷柱石。”
他看向轩辕宁心，缓缓道：“待你完全接手，理顺守夜宫并入的一应权柄与事务后，往后每十日的常朝，你也需按时参加，位列朝班，参与议政。”
此言一出，轩辕宁心心中剧震！
面上虽竭力保持着古井无波，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凝重，却瞒不过近在咫尺的苏白等人。
大乾乃修仙皇朝，朝政自然不同于凡俗国度需每日“早朝”。
通常是每隔十日（或更久，视情况而定），才会召开一次正式的“常朝”。
乾帝或亲临，或派遣修元神分身到场，与朝中重臣商议军国大事。
有资格参加常朝的，皆是真正的权力核心，一品实职大员、各部主官、掌握要害机构的魁首。
此前，守夜宫的三位掌灯司夜虽然贵为一品，地位超然，但却从未有过参加朝会的资格。
这意味着他们被排除在了最高决策圈之外，权力再大，也偏向于执行和威慑。
缺乏在朝堂上直接影响国策，参与权力分配的机会。
而现在，乾帝亲口许诺，轩辕宁心这位镇妖司天师，将获得上朝的资格！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镇妖司将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暴力机构或特务组织。
其首领将正式踏入大乾最高政治舞台，与左相、右相、六部尚书等领袖，以及掌握军权的几位大将军，同殿为臣，共议国事！
加上轩辕宁心本身掌握的，即将吸收守夜宫遗产而更加庞大的镇妖司这个恐怖暴力机器……
他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与影响力，将瞬间飙升，一跃成为能与经营多年的左相派系分庭抗礼的巨擘！
在一旁静静聆听的苏白，心中念头飞转。
乾帝此举，用意深远。
一方面，是对镇妖司在此次平叛中表现的信任提升。
另一方面，恐怕也暗含着对朝中现有权力格局，尤其是对那位“完美隐身”的左相的制衡！
守夜宫叛乱，掌灯司夜夜无双历来被视为与左相关系密切。
虽然目前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左相参与其中，但要说他对此毫不知情或完全无法施加影响，恐怕无人相信。
但乾帝事后并未下令对左相进行任何调查，仿佛此事与其无关。
如今，却通过提升镇妖司的政治地位，来无形中削弱左相一系在朝中的独大局面……
这位帝王的心思，当真如渊似海，难以揣测。
随后，乾帝示意轩辕宁心汇报近期镇妖司清查叛逆的进展。
轩辕宁心早有准备，条理清晰地将重点案件、抓获人员、查获的线索与物资一一禀报。
其中涉及不少朝中官员、地方大族甚至某些宗派外围势力。
乾帝静静听着，偶尔打断，点出几个名字。
有的要求“从严从重，追查到底，无论涉及何人，皆按律处置”，语气森然。
有的则只是淡淡一句“查清即可，不必扩大，涉事人员酌情贬斥”。
显然是考虑到朝局平衡或某些势力的颜面，选择了轻拿轻放。
这其中体现出的政治手腕，让苏白暗自留心。
在这整个汇报的过程中，苏白、叶清玄、白鹰这三位新任与老牌指挥使，大部分时间都只有恭敬旁听的份。
除了轩辕宁心点名要求补充某些行动细节时，他们会简洁回应一两句外，并无直接与乾帝对话参与决策的机会。
他们此刻虽然身居三品指挥使高位，但在乾帝与天师这个层级的议事中，更多的还只是预备梯队。
真正的核心决策与政治交换，尚需时日与功绩来积累资格。
如此，小半个时辰过去。
乾帝似乎已交代完毕，他轻轻摆了摆手，身形在烛光下显得更加高大而难以触及。
“好了，你们退下吧。”
“回去之后，好生与无锋进行交接，商讨出一个平稳可行的整合方案，理顺权责，安定人心。”
“方案拟好后，再呈交于朕过目。”
他最后补充了一句：“无锋现在，应该已经在镇妖司衙门，等着你们了。”
“臣等告退！”
轩辕宁心领着苏白三人，再次躬身行礼，随后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一步步缓缓倒退，直至退出殿门范围。
方才转身，化作四道流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偏殿，朝着镇妖司总部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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