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安静下来，三十六匹天马或卧或立，神情安详。
陈仙官看着这神奇的一幕，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他走到老高身边，低声问道：“高养护，天马暂时是安抚住了，可这问题的根源……您可看出了什么？”
老高没立刻回答。
他走到饮水槽边，蹲下身，目光落在清澈的水面上。
“问题可能出在这儿。”老高指了指水槽。
陈仙官一愣：“水？可这水每日更换，都是从瑶池直接引来的，不该有问题啊。”
“有没有，验过才知道。”
老高说着，从储物袋里掏出了那个不离身的宝贝——【全自动九阳炼器炉·上古版】。炉子见风就长，落地化作三尺来高的古朴铜炉，三足鼎立，炉身刻满玄奥符文。
陈仙官和其他仙官都好奇地围过来看。他们听说过这炉子的名头——老高在天河边就是用这东西提炼星砂核晶、酿造仙酒、甚至做饭的万能工具，但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
老高没理会众人的目光。他心念一动，炉盖自动升起。
接着，他从水槽里舀起一瓢水，倒入炉中。水不多，约莫两碗的量。
“炼器炉还能验水？”陈仙官忍不住问。
“万物皆可炼，水自然也可分析。”老高淡淡道。
他闭上眼，神识与炼器炉连接，输入指令：“分析水质，提炼异常成分，排除清灵泉水基础成分。”
指令下达，炼器炉内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炉底的阵法纹路亮起淡金色光芒，炉温开始微妙变化。不是高温熔炼，而是一种精细的温度调控，配合炉内预设的多种分析阵法，对水质进行层层剥离、解析。
这个过程需要时间。
马厩里安静下来，只有炼器炉低沉的运转声，以及天马平缓的呼吸声。仙官们都屏息看着，陈仙官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约莫一炷香后。
炼器炉的嗡鸣声逐渐停止，炉身光芒收敛。炉盖再次升起，一股淡淡的白色水汽飘出。
老高伸手一招。
炉内飞出一小撮紫色粉末，细如尘埃，在从窗户透入的天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微光。粉末不多，也就指甲盖大小的一小撮，但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人感到隐隐的不适。
老高用玉盘接住粉末，仔细端详。
陈仙官凑近一看，脸色骤变。
“这……这是……”他的声音都变了调，“【迷幻蕈】的孢子粉！”
“迷幻蕈？”老高看向他。
陈仙官脸色发白，声音发颤：“是一种生长在天界阴暗角落的毒蕈，孢子研磨成粉后无色无味，溶于水后难以察觉。少量服用会致生物亢奋、幻觉，长期摄入会损伤神智，甚至疯狂！”
他指着那撮紫色粉末，手指都在抖：“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饮水里？！”
老高眼神冷了下来。
果然。
和他猜的一样，有人在水里动了手脚。
无色无味，溶于水后难以察觉——难怪之前兽医检查不出问题。天马每日饮水，日积月累，摄入的孢子粉量虽然不大，但足以让它们长期处于亢奋、幻觉状态，自然焦躁不安。
而且这玩意儿还有个特点：对熟悉的气息更敏感。
天马对仙官靠近反应剧烈，很可能是因为下毒者就是某个仙官，或者身上沾染了孢子粉气息的人。天马记住那气息，一闻到就本能地恐惧、抗拒。
“清灵泉的水源没有问题，”老高缓缓道，“问题出在水槽里。有人在换水后，往水槽里加了东西。”
陈仙官脸色铁青：“何人如此狠毒？！这是要毁了我，还是要毁了这些天马？！”
他猛地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难道是……‘小豆子’？那个新来的仙童？”
老高摇摇头：“现在还不确定。迷幻蕈孢子粉虽不算珍贵，但也不是一个普通仙童能轻易弄到的。而且下毒时机精准，每次换水后添加，持续一个月不被发现——这需要熟悉御马监的运作规律。”
他顿了顿，看向陈仙官：“陈仙官，你在御马监，可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挡了谁的路？”
陈仙官愣住，脸色变幻不定。
御马监虽说是闲职，但油水不少——天马的鬃毛、蜕下的蹄甲、甚至偶尔脱落的鳞片（部分天马有龙族血脉），都是不错的炼器材料。他这个司厩的位子，盯着的人可不少。
“难道是他……”陈仙官喃喃自语，但随即摇头，“不，不至于，我们虽有竞争，但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
老高没追问。
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他懒得掺和。但既然接了这事，就得有个交代。
“现在重要的是两件事，”老高道，“第一，清除水里的毒。第二，找出下毒的人。”
陈仙官连忙点头：“高养护说得是！我这就让人彻底清洗水槽，从今天起，饮水我亲自监督！”
“清洗不够，”老高摇头，“迷幻蕈孢子粉有残留性，普通清洗除不干净。得用特殊方法。”
他再次看向炼器炉。
这次，他往炉里加了半槽水，又从储物袋里取出几样材料——一些星砂核晶的边角料，一点天河弱水（稀释过的），还有一小撮之前在广寒宫寒潭边收集的【月华凝珠】粉末。
“你这是……”陈仙官疑惑。
“以毒攻毒不够贴切，”老高一边操作一边解释，“应该说是以净克秽。星砂核晶蕴含星辰之力，可净化污秽；天河弱水能溶解大部分异常物质；月华凝珠至阴至纯，专克邪祟迷障——虽然迷幻蕈不算邪祟，但原理相通。”
材料投入，指令下达。
炼器炉再次运转。这次炉温更低，炉内泛起柔和的银白色光芒，如同月华流淌。槽水在炉内循环流动，紫色的孢子粉残留被一点点分解、净化。
半柱香后，炉盖开启。
老高舀出一瓢水，递给陈仙官：“尝尝。”
陈仙官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小心抿了一口。
水入口清冽，带着天河特有的星辰韵味和月华的微凉，之前的隐隐不适感完全消失。
“净了！彻底净了！”陈仙官惊喜道。
老高点点头，将净化后的水倒回水槽，又用同样的方法净化了马厩里储备的饮水。
做完这些，他才收起炼器炉。
“毒源暂时清除，天马的情绪会慢慢恢复。但下毒的人还没找到，”老高看向陈仙官，“如果那人发现天马恢复正常，可能会再次下手，或者用别的手段。”
陈仙官脸色一肃：“高养护，现在该如何？”
老高想了想。
他的时间不多，在天界只剩最后几天。要揪出下毒者，需要时间蹲守、调查，他没那个工夫。
但这事既然接了，就得有个结果。
“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老高道，“天马恢复训练，日常巡查照旧。但要暗中留意，特别是能接触到饮水的人。至于下毒者——”
他顿了顿：“交给我便好。我自有办法。”
陈仙官眼睛一亮：“高养护愿意帮忙追查？”
“既然接了，总得有始有终。”老高淡淡道，“不过我需要一些信息——御马监所有能接触到北三厩的人员名单，特别是最近一个月行为异常的。另外，迷幻蕈的来源，天界哪里能弄到，也帮我打听打听。”
“好！我这就去办！”陈仙官连连点头，“名单我晚些时候整理好给您送去。迷幻蕈……这东西虽不算罕见，但也不是随处可得，应该能查到线索。”
老高点点头，没再多说。
他看了眼水槽，又看了眼马厩外那个瘦小的身影。
小豆子还在认真地扫地，动作一丝不苟，像个最普通的勤快仙童。
但老高总觉得，那孩子的背影里，藏着点什么。
就像钓鱼时，水面平静，却总觉得水下有大物。
得下一钩试试。
他心中有了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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