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流淌的天河支流上，老高盘腿坐在抹香鲸宽大的头颅上。
沉海槐木竿横在膝前，竿尖低垂，一线银光没入弱水。他没有挂饵，只是让鱼钩随着星仔缓慢游动而在水中自然飘荡——这是在测试新钓竿的【星辰共鸣】特性。
闭着眼，他能清晰感觉到星辰之力通过鱼线、鱼竿，丝丝缕缕汇入体内。那感觉像是泡在温润的灵泉中，元婴舒展，经脉被温和地冲刷，连神识都仿佛在被轻柔按摩。
“咯哒——”
星仔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鸣叫，庞大的身躯在弱水中转过一道弧线。
老高睁开眼，拍了拍它冰凉的额头：“怎么，无聊了？”
抹香鲸巨大的眼睛眨了眨，传递来一阵委屈的情绪——它想潜入深水玩，不想一直慢吞吞地当“钓鱼平台”。
“再待会儿，”老高笑着安抚，“等我再吸……不是，等我再修炼半个时辰。回头给你加餐，三斤冰川鳌虾干，怎么样？”
星仔立刻高兴了，游动的速度都轻快了几分。
就在这时，远处河岸传来呼喊：
“高养护！高养护可在？”
声音有些耳熟。
老高抬头望去，只见河滩上站着一个身着浅青色仙官袍、头戴璞头帽的中年男子，正踮着脚朝这边张望。那人面容白净，留着三缕短须，此刻眉头紧锁，一脸愁苦。
老高略一回忆，想起来了——这是半个月前，用三颗【火枣】换了他两包灵鱼干的那位仙官。好像是在御马监当差？叫什么来着……对了，姓陈，陈司厩。
“星仔，靠岸。”老高吩咐。
抹香鲸听话地调转方向，庞大的身躯破开弱水，缓缓游向岸边。所过之处，星辉荡漾，弱水泛起层层银色涟漪，景象颇为壮观。
岸上的陈仙官看得目瞪口呆。
他虽然知道老高这个“天河养护员”有些门道，听说还跟广寒宫搭上了点关系，但亲眼见到这家伙骑着天河抹香鲸钓鱼——这画面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范畴。
“陈仙官，”老高从星仔头上轻盈跃下，落在河滩上，拱手笑道，“好雅兴啊，怎么有空来我这穷乡僻壤？”
陈仙官这才回过神，连忙还礼：“高养护说笑了！您这可是……威风得紧啊！”他忍不住又瞟了眼水中的庞然大物。
星仔甩了甩尾巴，溅起一片星辉水花，然后沉入弱水，消失不见。
老高拍了拍手上的水珠，走到河滩边临时搭的凉棚下——那里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几把椅子，桌上还放着半壶没喝完的【天河星光酒】。
“坐，”他给陈仙官倒了杯酒，“尝尝，我自己酿的。”
陈仙官哪有心思喝酒？他接过杯子放在一边，苦着脸道：“高养护，实不相瞒，陈某这次来，是……是来求援的！”
“哦？”老高挑眉，自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仙官遇到什么难处了？”
“是我的差事！”陈仙官唉声叹气，“我在御马监当差，负责照料北三厩的三十六匹天马。这本是个清闲差事，可不知怎的，从上个月开始，那些天马就——”
他顿了顿，脸上愁色更浓：“就开始不对劲！”
老高放下酒杯：“怎么个不对劲法？”
“先是食欲减退，”陈仙官掰着手指细数，“接着是焦躁不安，在厩里来回踱步，夜里嘶鸣不止。最近几日更糟，有七八匹开始不听指令，训练时故意捣乱，甚至……甚至试图冲撞马栏！”
他压低声音：“昨日，一匹‘追云骓’差点把栅栏撞破，若不是几位同僚及时用束缚仙术制住，怕是已经冲出马厩，闯下大祸了！”
老高听得认真，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天马……躁动？
“御马监的兽医看了吗？”他问。
“看了！”陈仙官拍大腿，“何止看了，前后请了三拨！都说脉象正常，体内仙力流转也无异样，就是……就是情绪不稳。给喂了安神散、宁心丹，效果寥寥。上面已经发话了，若再找不出原因，我这司厩的位子……”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老高摸着下巴。
这事有意思。
天马不是凡马，是吸收仙灵之气、经过专门驯化的仙兽。按理说，心性远比普通兽类稳定，不该出现大规模的情绪问题。除非……
“饲料、饮水检查过了？”他问。
“查了！查了三遍！”陈仙官道，“饲料是御马监统一配发的【云霓草】和【星露豆】，饮水是从瑶池专门引来的【清灵泉】。其他马厩都没事，就我北三厩出问题。可饲料饮水都是一样的啊！”
这就怪了。
老高沉吟片刻。
陈仙官见他沉默，更急了：“高养护，我知道这事唐突。但您在天河边这些日子，解决了不少小麻烦，赵虎他们都说您‘点子多’。我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不不不，是病急乱投医！您若能帮陈某渡过这一关，陈某必有厚报！”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玉盒，推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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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高打开一看，里面是三颗鸽蛋大小、通体赤红如火、表面隐有流焰纹路的果子。
【朱焰果】：生长于天界火元充沛之地的灵果，蕴含精纯火系仙力，可助火系功法修炼，亦可炼制火系丹药。
比上次的火枣品质高出一截。
老高盖上盒子，推了回去。
陈仙官脸色一白：“高养护……”
“仙官误会了，”老高笑了笑，“我不是嫌少。只是还没看明白情况，不敢收礼。这样吧——”
他站起身：“带我去御马监看看。”
陈仙官大喜：“您答应了？！”
“先说好，”老高竖起一根手指，“我只看看，能不能解决，两说。”
“好好好！看看就好！看看就好！”陈仙官忙不迭点头。
老高收拾了一下东西——主要是把桌上的酒和几样可能用到的零碎收进储物袋。走到河边，他神念微动。
片刻后，星仔庞大的头颅从弱水中浮起，额头的深蓝色晶体闪闪发光。
“我去办点事，”老高拍了拍它，“你自己玩，别跑太远。”
星仔低鸣一声，表示明白，然后缓缓沉入水中。
陈仙官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这天河抹香鲸，竟真被驯服了？
两人离开河滩，陈仙官祭出一片巴掌大小的云朵。云朵见风即长，化作三丈方圆，托起二人，朝东北方向飞去。
天界广袤，云海翻腾。
老高站在云上，俯瞰下方景象。仙宫楼阁隐现于云雾之间，灵禽仙兽偶尔掠过，远处还能看到几道驾驭法宝遁光的身影——那是其他仙官在赶路。
约莫飞了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片广阔的原野。
原野被整齐划分成数十个区域，每个区域都建有高大的马厩，厩外是宽阔的训练场。场地上，有仙官正骑着天马练习冲锋、腾跃，银甲映日，马蹄踏云，场面颇为壮观。
“那就是御马监。”陈仙官指着一片青色屋顶的建筑群，“北三厩在最里面。”
云朵降落在一处马厩前。
老高刚落地，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骚动。
“吁——吁吁！”
“安静！都安静！”
“按住它！别让它撞栏！”
杂乱的马蹄声、仙官的呵斥声、还有天马暴躁的嘶鸣混在一起。
陈仙官脸色难看，快走几步推开厩门：“怎么回事？！”
老高跟了进去。
马厩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宽敞，地面铺着干燥柔软的灵草，光线从高处的小窗透入。此刻，厩内一片混乱。
六七个穿着和陈仙官类似袍服的仙官，正手忙脚乱地围着几匹天马。那些马匹通体雪白或银灰，鬃毛如云，四蹄踏着淡淡的云雾，本该是神骏非凡。
可现在——
一匹额头有金色星纹的天马正疯狂甩头，试图挣脱仙官手中的缰绳；另一匹不断用前蹄刨地，鼻孔喷出灼热的白气；还有一匹更是直接人立而起，嘶鸣声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司厩大人！”一个年轻仙官见到陈仙官，急忙道，“‘踏雪’和‘追电’又闹起来了！刚才差点互相撕咬！”
陈仙官头大如斗，赶紧上前帮忙安抚。
老高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过整个马厩。
三十六匹天马，至少有二十匹表现出明显的焦躁。它们不安地在各自的隔间里踱步，耳朵竖起，眼神警惕，时不时发出低沉的鼻息。空气中有种紧绷的气氛，像是暴风雨前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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