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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死里逃生·墨凤奇兵破重围

    战车的铁皮车厢里,血腥味和药味混在一起,熏得人头晕。

    萧辰躺在担架上,感觉青凤的手在他身上飞快移动——金针扎进穴位,带来刺痛和一丝清凉,勉强压住了内脏出血的势头。

    车外炮声没停。

    五十辆蒸汽战车一边倒车,一边用炮火压制追兵。

    那些炮弹不大,但炸开后的铁片和碎石能覆盖一大片,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只狼骑兵尸兵被炸得人仰马翻。

    但后面的尸兵太多了,踩着同伴的碎骨往前冲,根本不怕死。

    “墨凤!”

    青凤一边施针一边冲驾驶位吼,“再快点!”

    “快不了了!”

    墨凤的声音从前面传回来,闷在铁皮里,“这破车烧的是煤,又不是仙丹!履带压过冰层还打滑呢!”

    车子猛地一颠,萧辰胸口断骨摩擦,疼得他眼前发黑。

    透过车厢侧面的观察孔,他能看见外面的景象:战车排成两列纵队,在焦黑的土地上碾出深深的辙印。

    辙印里混着冰碴、碎骨和黏稠的黑血。

    两侧,狼骑兵尸兵正在迂回包抄,它们骑的马也是尸马,眼窝里冒着绿火,跑起来不知疲倦。

    一发炮弹在车队左侧炸开,气浪把一辆战车掀得倾斜,差点翻倒。

    车顶的炮手被甩下来,摔在冰面上,立刻被冲上来的狼骑兵撕碎。

    “他娘的!”

    墨凤骂了句脏话,“老张!带人下车,用炸药包断后!”

    车门打开,老张带着二十个敢死队跳下去。

    他们每人背了三四个炸药包,点燃引信,往追兵最密集的地方扔。

    轰轰轰的爆炸暂时延缓了尸潮的速度,但敢死队也回不来了——他们被尸潮吞没,临死前的惨叫被爆炸声吞没。

    萧辰闭上眼睛。

    又一批。

    自从北上以来,已经死了多少人?

    老张,王五,巴图带的黑狼部战士,还有刚才那些……

    “别想。”

    青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冷静得近乎冷酷,“现在想这些没用。你得活着,活着才能替他们报仇。”

    她说着,又从药囊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颗猩红色的药丸,塞进萧辰嘴里:“含住,别咽。

    这是‘续命丹’,能吊住你一口气,但药效过了会更虚。”

    药丸很苦,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萧辰含在舌下,一股热流从喉咙散开,暂时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车子又颠簸了一阵,炮声渐渐远了。

    “甩掉了?”

    青凤问。

    “暂时。”

    墨凤说,“但它们在后面跟着,甩不远的。

    这些玩意儿不知道累,咱们的煤快烧完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而且……刚才炮击的时候,我用‘探灵镜’扫了王庭地下,那血池里的能量反应……不对头。”

    “怎么不对头?”

    “太大了。”

    墨凤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几千尸兵的能量,是……几十万,甚至更多的生命反应。

    但又不是活人,是……正在孵化的东西。”

    车厢里一片死寂。

    只有蒸汽机运转的嗡嗡声,和履带碾压地面的咯吱声。

    萧辰睁开眼,看着车厢顶的铁皮:“能确定是什么吗?”

    “不能。”

    墨凤说,“探灵镜只能感应能量强度和性质。

    血池里的能量性质很杂,有尸气,有阴气,还有……某种很古老像野兽一样的气息。

    而且那些‘生命反应’正在增强,像鸡蛋壳里的小鸡,快破壳了。”

    “多久?”

    “最多三天。”

    墨凤的声音更沉了,“三天后,不管里面孵出什么,都会出来。到时候……”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到时候,别说他们这一千多人,整个草原,甚至中原,都未必挡得住。

    战车又开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一片冰原边缘停下。

    这里已经是王庭百里之外,四周是白茫茫的雪原,远处有几座低矮的石头山,能当临时营地。

    “下车,修整。”

    墨凤下令。

    车门打开,冷风灌进来。

    幸存的士兵们互相搀扶着下车,有人去挖雪取水,有人去捡枯草生火,有人负责警戒——虽然暂时没追兵,但谁也不敢放松。

    萧辰被抬下车,放在一堆铺了油布的木箱旁。

    青凤给他换了绷带,重新接骨——手法很重,疼得他冷汗直冒,但一声没吭。

    墨凤走过来,蹲在他旁边。

    她脸上全是煤灰和油污,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但眼神很亮,像烧着的炭。

    “还活着?”

    她问。

    “死不了。”

    萧辰说。

    “乌兰雪呢?”

    萧辰沉默。

    墨凤看他的表情,明白了。

    她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力度很轻。

    然后她站起身,看向远处王庭的方向。

    天已经快亮了,东边泛起鱼肚白。

    但北方那片暗红依然在,像永远擦不干净的血渍。

    “我检查了战车的损伤。”

    墨凤说,“十五辆履带断了,八辆蒸汽机故障,能用的只剩二十七辆。

    炮弹还剩三分之一,煤只够再跑一百里。”

    她顿了顿,回头看着萧辰:“回铁门关,勉强够。继续往前……就是送死。”

    萧辰撑着坐起来,靠在木箱上。

    他扫了一眼营地。

    原本一千一百多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不到八百。

    人人带伤,个个疲惫,眼神里的光都快灭了。

    黑狼部的战士聚在一起,默默擦拭弯刀,有人在小声哭泣——他们亲眼看见自己的族人变成狼尸,又死在炮火下。

    “不能回去。”

    萧辰说。

    “回去还能守关。”

    墨凤冷静分析,“等朝廷援军,也许能挡住……”

    “挡不住。”

    萧辰打断她,“你也说了,血池里在孵化东西。

    三天后,不管孵出什么,都会南下。

    到时候铁门关守不住,幽州守不住,中原也守不住。”

    他顿了顿,声音嘶哑但坚定:“必须在它们孵化前,毁了血池。”

    “怎么毁?”

    墨凤苦笑,“咱们现在这点人,连王庭外围都冲不进去。”

    “那就想办法冲进去。”

    萧辰看向青凤,“药够多少人用?”

    青凤盘算了一下:“重伤的得留在这里,轻伤的……四百人,够用三天。”

    “够用了。”

    萧辰说,“墨凤,你带人修车,把所有能用的零件集中到十辆车上。

    不要炮,不要多余的装甲,只要速度和载重量。

    每辆车装足炸药和燃烧罐。”

    “你要干什么?”

    “十辆车,每车二十人,两百人。”

    萧辰说,“轻装,高速,趁夜突袭,直插血池。炸了就跑。”

    “你疯了?”

    墨凤瞪大眼睛,“血池在王庭中心,周围至少三万尸兵。

    两百人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所以需要诱饵。”

    萧辰看向远处,“铁木尔。”

    铁木尔正在给一个伤员包扎,听见自己的名字,抬起头。

    萧辰对他招招手。

    铁木尔走过来,脸上那道疤在晨光里显得更狰狞。

    “黑狼部还剩多少人?”

    “八十七个。”

    铁木尔声音低沉,“能打的,六十个。”

    “够用了。”

    萧辰说,“你带这六十人,再从我这里挑一百四十人,凑两百。

    任务很简单:明天天黑后,从西面佯攻王庭,动静越大越好,把所有尸兵都吸引过去。”

    铁木尔盯着他:“然后呢?”

    “然后你们能跑就跑,跑不了……”

    萧辰没说完。

    铁木尔懂了。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点头:“好。”

    “你还有族人。”

    萧辰说,“可以拒绝。”

    “拒绝有用吗?”

    铁木尔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反正都是死,死在战场上,总比躲在山洞里饿死强。”

    他转身,去挑人了。

    墨凤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你这是在让他们送死。”

    “我知道。”

    萧辰闭上眼睛,“但我没别的办法。”

    “那你呢?”

    青凤问,“你带那两百人冲血池?”

    “嗯。”

    “你现在的状态,冲进去就是死。”

    “所以你们得快点。”

    萧辰睁开眼,看着她和墨凤,“墨凤,我要你在血池周围埋‘地雷’——不是炸人的,是炸地的。

    把地面炸塌,让血池里的东西埋在地下。”

    “地雷不够。”

    “那就用所有炸药,做成一个大的。”

    萧辰说,“埋在地下,等我信号引爆。”

    “信号是什么?”

    萧辰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样东西——墨凤给的雷火珠,只剩一个了。

    “我引爆这个,你就引爆地雷。”

    他说,“不管我死没死。”

    青凤猛地抓住他的手:“不行!”

    “这是唯一的办法。”

    萧辰看着她,眼神平静,“青凤,你得活着回去。

    告诉李罡,告诉朝廷,告诉所有人……北边出事了。让他们早做准备。”

    青凤眼眶红了,但没哭。

    她咬着嘴唇,松开手,转身去整理药品。

    墨凤也没说话。

    她看着萧辰,看了很久,然后转身,走向那些破损的战车。

    “给我半天时间。”

    她头也不回地说,“我把十辆车改好。”

    营地忙碌起来。

    墨凤带着工匠拆车,把还能用的履带和蒸汽机拼凑到十辆车上。

    青凤配药,把最后一点药材分给那四百个轻伤员。

    铁木尔在挑人,黑狼部的战士和中原士兵混在一起,没人说话,只是默默检查装备。

    萧辰靠坐在木箱旁,看着这一切。

    晨光越来越亮,照在雪原上,刺眼。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手上全是血,有别人的,有自己的。

    还有……一点点暗蓝色的冰晶,是乌兰雪的血,溅在他手上,还没完全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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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手指捻了捻冰晶。

    很冷。

    冷得像她的笑。

    他把冰晶擦干净,握紧拳头。

    然后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哪怕多恢复一丝力气,也好。

    半天后,傍晚。

    十辆改装过的战车停在营地中央。

    车身轻了一半,履带加宽,蒸汽机超负荷运转,跑起来会冒黑烟,但速度够快。

    每辆车里塞满了炸药包和燃烧罐,挤二十个人,勉强能坐下。

    铁木尔带着两百人,已经出发了——他们要绕到王庭西面,等天黑后佯攻。

    萧辰站在头车旁,看着剩下的四百人。

    “任务都清楚了?”

    他问。

    “清楚!”

    四百人齐声回答,声音不大,但很齐。

    “那就上车。”

    他转身,正要登上头车,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匹马,从南面狂奔而来。

    马上的人穿着大胤边军的服饰,浑身是血,马跑到营地前就累瘫了,人也从马背上滚下来。

    青凤冲过去扶起他。

    那人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竹筒上插着三根羽毛——八百里加急,最高级别的军报。

    “萧……萧将军……”他嘶声说,“京城……急报……”

    萧辰接过竹筒,捏碎火漆,抽出信纸。

    只有一行字:

    “女帝病危,京城有变。速回。”

    落款是……兵部尚书,加盖了玉玺。

    萧辰的手,微微颤抖。

    他抬头,看向南方。

    又看向北方。

    最后,他收起信纸,塞进怀里。

    “上车。”

    他说。

    “可是将军……”

    那传令兵想说什么。

    “我说,上车。”

    萧辰的声音很平静,但所有人都听出了里面的决绝。

    他登上头车,关上车门。

    蒸汽机开始轰鸣,黑烟滚滚。

    十辆车,像十头钢铁巨兽,朝着北方那片暗红,冲了过去。

    身后,是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和一道,注定回不去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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