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海风带着咸腥与硝烟，吹拂着土伦港。拿破仑·波拿巴站在堡垒的胸墙上，望远镜的铜制外壳已被他的手汗浸得湿滑。他反复观察着海面上若隐若现的英国皇家海军舰影，以及陆地上保王党与干涉军构建的简陋工事。
“哼，乌合之众。”他放下望远镜，语气轻蔑，但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真正的威胁，从来不在海上，也不在对面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保王党身上。
他的副官小心翼翼地靠近，低声道：“上尉，巴黎方面又来了命令，催促我们尽快向保王党控制区发动进攻，打通与马赛的联系……”
“进攻？拿什么进攻？”拿破仑猛地转身，声音陡然拔高，吓得副官一哆嗦，“我们只有十二门老掉牙的野战炮，炮弹匮乏，士兵士气低落！对面英国人舰炮的射程覆盖大半个港口！理性教派的那群疯子只会在巴黎发号施令，他们懂什么是战争？！”
他的怒火并非全因物资匮乏，更深处是一种被轻视、被利用的屈辱感。他渴望一个舞台，但他拒绝成为别人棋盘上送死的卒子。
就在这时，一名通信兵气喘吁吁地跑上城墙：“波拿巴上尉！我们在港口西侧三号废弃仓库区巡逻时，发现了一个可疑的金属盒子！上面没有任何标识，但感觉……非常诡异。”
拿破仑灰蓝色的眼睛锐光一闪。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寻常。他立刻挥手：“带路！封锁那片区域，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片刻之后，拿破仑站在了那座阴暗潮湿的仓库里。那个非金非木的暗色金属盒静置在空木箱上，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比其他地方凝滞几分。
士兵们远远围着，不敢上前，仿佛那盒子是沉睡的毒蛇。
拿破仑推开众人，毫无畏惧地走上前。他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吸引，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他绕着盒子走了一圈，然后伸出手——不是贸然打开，而是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尖，极其谨慎地触碰了一下盒盖。
嗤！
一丝微弱却极度冰寒的气息瞬间穿透手套，刺痛他的指尖。同时，一股混乱、狂暴、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念碎片，如同冰锥般试图刺入他的脑海！
“……弑神……” “……凡人之怒……” “……贯穿永恒……”
破碎的词语伴随着无数金属扭曲、星辰崩毁的幻象冲击着他的意识。
拿破仑闷哼一声，猛地收回手，指尖已是冰凉麻木。但他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烧起一种极度兴奋和探究的火焰。
“都退出去！”他厉声命令，“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包括你！”他指向副官。
仓库内只剩下他一人，与那个神秘的盒子对峙。
他深吸一口海风与铁锈味的空气，再次伸出手，这一次，他运起了全部的精神意志。那并非超自然力量，而是一个顶尖战略家、一个未来帝王的纯粹心智力量——集中、锐利、充满掌控欲。
“不管是什么，想影响我？那就看看谁才是主宰！”
他低吼着，猛地掀开了盒盖！
没有预想中的爆炸或光芒。
盒内衬着深色的天鹅绒，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截断矛。
它长约两尺，通体呈暗沉的灰色，像是某种未知的金属陨石打磨而成，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而古老的蚀刻纹路，那些纹路似乎在缓慢地流动、呼吸，吸收着周围所有的光。矛尖断裂处参差不齐，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仿佛能刺穿视线，直抵灵魂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针对某种更高存在的极致憎恨与叛逆意志，化作无形的寒潮，弥漫开来。
拿破仑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什么。这断矛的意志，与他内心深处那份不甘屈从于所谓“神只”的骄傲，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就在他心神激荡的瞬间，那截断矛仿佛被他的意志激活，表面的蚀刻纹路骤然亮起幽暗的紫黑色光芒！
嗖！
一道冰冷晦暗的流光猛地从断矛中射出，竟无视物理距离，直接没入了拿破仑的眉心！
“呃啊——！”
拿破仑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低吼，猛地后退两步，扶住了旁边的木箱才稳住身形。海量的信息如同冰河决堤，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语言或图像，而是一种……“概念”的灌输，一种针对“神性存在”的终极破解与毁灭法则！
如何利用凡人的集体意志凝聚“破神”之力？ 如何计算神力的波动频率寻找其薄弱点？ 如何锻造能够承载“弑神”概念的特种合金？ 如何布设干扰神性感知的法阵？ 如何使用最普通的火药与钢铁，构造出足以屠戮神明的战术与武器！
这些知识狂暴无比，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理智，仿佛来自星海彼岸的黑暗智慧。它们与拿破仑自身的军事天才、他对炮兵学的极致理解、他那份属于凡人的、永不屈服的骄傲迅猛融合！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星空下的冰冷计算、浩大工程般的武器锻造、凡人士兵以血肉之躯向神明发起绝望冲锋……
痛苦逐渐退去，转化为一种糅合了剧烈头痛和极度兴奋的颤栗。
他缓缓站直身体，眼神已经完全改变。之前的焦躁和愤怒被一种可怕的冷静与深邃所取代。灰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冷的星辰在旋转，计算着弑神的轨道。
他低头，看着盒子里的断矛。它表面的光芒已经隐去，恢复了那死寂的灰色，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拿破仑知道，不是。
他伸出手，这一次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冰冷的矛身。
没有不适，只有一种血脉相连般的契合感，仿佛这本身就是他意志的延伸。
“理性教派……尼克斯……”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复杂的弧度，“原来如此。你们给我送来了武器，却也给我送来了……枷锁。”
他彻底明白了。这“弑神之矛”的碎片既是强大的馈赠，也是一个危险的契约。那位隐藏在罗伯斯庇尔身后的暗夜女神，选中了他作为对抗刑天的“凡人英雄”。帮助他，也利用他。
但是——
拿破仑紧紧握住断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他眼中闪烁着野心与智慧的光芒，“你想利用我弑神？很好！那我就用你的武器，先扫平眼前的障碍，夺取我需要的权力和力量！”
“至于那个所谓的‘刑天’……”他看向北方，目光仿佛穿透重重空间，直视凡尔赛宫，“我会用你给的知识，用法兰西士兵的鲜血与钢铁，告诉你——凡人，亦可屠神！”
他砰地一声合上盒盖，将那股惊人的冰冷气息隔绝。
“传令兵！”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果断，甚至更加沉静可怕。
“在！”门口的卫兵立刻应道。
“召集所有尉级以上军官，一小时后来指挥部开会。”拿破仑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把城里最好的铁匠、木匠，还有那些大学里教数学和物理的先生们，‘请’过来。记住，是‘请’，但必须到。”
他的命令清晰而冷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军官与学者？铁匠与教授？副官不明所以，但看着拿破仑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他不敢多问，只能领命而去。
拿破仑独自留在仓库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金属盒。
全新的计划正在他那被“弑神”知识改造过的大脑中飞速生成。如何利用现有的资源，结合那超越时代的知识，在最短时间内打造出第一件能够威胁到“神”的武器？
他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真正属于波拿巴的、自信而狂野的笑容。
土伦，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防守的港口。
它将成为凡人向神明，吹响反击号角的第一座兵工厂。而他自己，将是执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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