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光柱如通天之梯，贯穿风雪与苍穹。余不饿三人只觉身体被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托起，眼前光影扭曲，空间层层撕裂，仿佛穿越了无数重幻境。耳边风声呼啸，却又夹杂着低语呢喃，似有无数灵魂在黑暗中低吟。
“别睁眼。”余不饿在意识中传音，“这里的每一缕声音，都是心魔的引诱。”
程如新和李群紧闭双目，死死咬牙忍耐。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翻搅??童年、亲人、失败的战斗、深夜独自修炼时的孤独与绝望……一切都被这股力量唤醒，逼迫他们直面内心最脆弱的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感骤然停止。
双脚触地，坚实而冰冷。
三人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呼吸为之一滞。
这里不是雪山，也不是冰原。
而是一座悬浮于虚空中的巨大石台，方圆百丈，四周皆是无尽深渊，黑雾翻涌，不见底细。石台中央矗立着一座残破的青铜门，门上刻满古老符文，中央有一枚凹槽，形状如同一只手掌。
更令人惊异的是，石台边缘已站着数支队伍??宫霖、宋伏川、谭石；海城武道学院仅剩的两人；还有一支来自边陲小城、从未露过锋芒的神秘队伍。所有人皆神色凝重，目光齐刷刷落在那扇门上。
“我们也到了？”程如新压低声音，“这些人……怎么比我们还早？”
余不饿眯眼扫视全场，冷声道：“不对。他们不是‘早到’，而是和我们一样，刚刚才通过各自的试炼路径抵达此地。”
果然，就在这时，天空中响起一道威严之声：
> “第三层入口，唯有一扇。欲登高阶者，须以‘信’为钥，开启此门。然，信不可伪，不可夺，不可强求。唯有真正共生死、同进退之队，方可共鸣启门。”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什么意思？要我们互相证明信任？”宫霖冷笑，“这种把戏也配叫试炼？”
谭石却皱眉：“不对……我感觉这门在排斥我们。它在判断我们是否‘真实’。”
海城那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割破手掌，将鲜血滴入地面。血迹蜿蜒，竟自动形成一道符阵，隐隐与青铜门产生共鸣。
“他们用血誓来证明羁绊！”李群惊道。
可就在符阵即将完成之际，青铜门猛然震动，一道金光射出，直接将两人震飞数丈，口吐鲜血。
“失败了？”程如新愕然。
“因为他们之间的‘信’，早已在献祭队友那一刻破碎。”余不饿淡淡道，“这门识人心，哪怕你愿意流血，若心存虚妄，也休想开启。”
全场陷入沉默。
各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余不饿忽然上前一步，走向青铜门。
“大哥！”程如新急喊，“你要干什么？”
“开门。”他头也不回。
众人目光齐聚于他身上。宫霖嗤笑：“就凭你一个人？别闹了，这是团队试炼！”
余不饿置若罔闻，径直走到门前，缓缓抬起右手，准备按向那掌形凹槽。
“等等！”李群突然冲出，“我也来！”
程如新一愣，随即怒吼：“你们两个疯了吗？万一触发反噬怎么办？！”
但他话音未落，也猛地扑上前，一把抓住余不饿的手臂：“要死一起死！”
三人的手，最终叠在一起，一同按向那青铜之门。
刹那间，天地寂静。
符文逐一亮起，由暗转金，由金转赤，最后化作一片璀璨辉光。门缝之中，渗出古老气息，仿佛沉睡千年的意志正缓缓苏醒。
> “三心合一，无伪无欺。信之真者，允入三层。”
轰隆一声，青铜门徐徐开启，露出其后一条蜿蜒向上的阶梯，通向更高处的迷雾之中。
全场震惊。
“他们……真的打开了？”
“三个人，居然做到了？”
宫霖脸色铁青：“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信任？明明只是临时组队的学生！”
谭石却深深看了余不饿一眼，低声道：“不是临时……是从第一层开始，他们就没分开过。每一次战斗，每一次抉择，都在积累这份‘信’。”
余不饿收回手，指尖微微发烫。他知道，刚才那一瞬，门内有股力量探入灵魂深处，查验他们是否真心愿为彼此赴死。
而答案，是肯定的。
“走。”他转身看向两位兄弟，“第三层，不会比之前轻松。”
三人正欲迈步，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等等。”
是谭石。
他缓步走出，目光平静却锐利如刀：“余不饿，你很聪明。利用幻战场骗过我们，借雷引符伪造献祭，再以守塔者印记篡改规则……你几乎算准了一切。”
余不饿停下脚步，回头：“所以呢？”
“所以我想知道??”谭石缓缓抬眼，“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法象塔’并非单纯的武道试炼之地的？”
全场寂静。
连风都仿佛停了。
余不饿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从第一层最后那只妖兽死后，我捡到那颗黑色石子开始。”
他从怀中取出石子，摊开掌心。
众人只见其上文字已变：【谎言成真之时，即为真相揭晓之日。】
“这石子，不属于任何已知宗门的制式物品。”余不饿道，“但它能感应‘献祭’与‘规则变动’。更重要的是……它在我通过心狱试炼后，才真正激活。”
谭石眼神微动：“你怀疑……整个法象塔，是一场骗局？”
“不是怀疑。”余不饿摇头，“是确定。”
他环视四周，声音低沉却清晰：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每一支队伍面临的试炼都不一样？为什么有的靠杀戮，有的靠智慧，有的靠牺牲？因为这不是在选拔强者，而是在筛选‘适合的人’。”
“适合什么？”程如新忍不住问。
“适合成为‘容器’。”余不饿缓缓道，“我曾在古籍中看到过一个传说??上古时期，有一座‘九渊塔’，专门用来封印失控的‘神念’。每隔百年，需选九名心志坚定者进入塔中，以自身意志镇压邪灵。若失败，则邪灵复苏，天下大乱。”
他顿了顿，望向那通往第三层的阶梯：
“而法象塔……很可能就是九渊塔的仿制品，甚至是……它的本体。所谓的‘武道大会’，不过是掩盖真相的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寻找能够承载‘塔灵’意志的宿主。”
全场哗然。
“胡说八道！”宫霖怒喝，“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余不饿冷笑，“你们还记得第二层那座倒悬的塔影吗？那是真正的法象塔结构??九层倒悬，根植虚空。而我们所谓的‘一层层往上走’，其实是在不断深入它的精神领域。”
他指向那黑色石子：“这东西，是前代失败者的遗物。它告诉我，只有‘献祭者’与‘说谎者’，才能窥见真相。”
谭石久久不语，终于开口：“所以……你刚才在心狱中，献祭的不是记忆，而是‘对胜利的执念’？”
余不饿点头：“我不再追求登顶，不再执着于成为最强。我只是想带我的兄弟活着出去。正因如此，我才通过了试炼。”
空气凝固。
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余不饿，已经走在了他们前面，不止是脚步，更是认知。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海城仅存的一人沙哑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往上？还是……退出？”
“退出？”余不饿笑了，“已经没有退路了。一旦进入法象塔，除非死亡或登顶，否则灵魂永不得脱。”
他转身，望向阶梯尽头的迷雾：
“但我可以改变规则。”
“我要做的，不是成为塔的奴隶，而是……让它为我所用。”
话音落下，他率先踏上阶梯。
程如新与李群对视一眼，毫不犹豫跟上。
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雾中。
而留在石台上的其他人，依旧沉默。
许久，谭石低声说道：“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这场试炼，从来就不是为了选出最强者。”
“是为了选出……最清醒的人。”
与此同时，第三层世界悄然展开。
那是一片荒芜的平原，天空呈暗紫色，大地龟裂，布满焦痕。远处，一座巨大的黑色祭坛耸立，坛上悬挂着九具干尸，衣袍残破，面容扭曲，皆是历代失踪的武道天才。
祭坛中央，竖立着一面铜镜，镜面模糊，却隐约映出一人身影??那是一个与余不饿容貌完全相同的男子，身穿黑袍，眼如深渊。
当他踏入这片土地的瞬间，铜镜轻轻颤动，传出一道低语：
>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余不饿脚步一顿，瞳孔骤缩。
他知道，真正的试炼，现在才真正开始。
而那面镜中之人，或许正是他命中注定要面对的??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