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不饿反常的反应，落到计楷眼中，后者立即意识到，对方所听见的琴声有问题。
他们只是观察者，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只能根据余不饿的反应猜测。
只是观察教室内。
意识到这一点的学生并不多。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根据余不饿的反应做出精准判断。
洛妃萱的脸上也多了紧张的表情，她的手攥在一起，并没有开口说话。
正处于模拟教室中的余不饿，大脑飞速运转着。
当音乐声传来的时候，他体内的气血也好似产生共鸣般，不仅如此......
海风穿过纪念馆的拱门，带着咸涩的气息拂过小眠的脸颊。她站在台阶上，望着操场上那一圈孩子，他们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像是一股潜流，在地底深处缓缓汇聚。那首童谣没有乐谱，也没有确切的起源，只在旧时代的共感残片中零星出现??据说，是母亲们哄睡孩子时哼唱的安眠曲，后来被列为“情绪煽动类文化产物”，禁止传播。
可它从未真正消失。
陆知遥站在圆圈中央，闭着眼，共感接收器泛着微弱的蓝光。他的意识正作为锚点，引导孩子们构建共享记忆空间。这是“回声计划”衍生出的新训练模式：通过集体共鸣，复现彼此最深的记忆片段，并在其中辨识真实与污染的边界。
一个小女孩突然抽泣起来。
“我看见了……妈妈穿着白衣服，他们把她拖进车里，她说‘小葵，别哭，妈妈只是去打针’……可她再也没回来。”她的手指紧紧攥住旁边男孩的手，“那是真的吗？老师说，有些画面是植入的……”
陆知遥睁开眼，蹲下身，轻轻抱住她。“你记得她说话的声音，记得她身上有茉莉香皂的味道，记得她在你发烧时整夜握着你的手??这些感觉，没人能伪造。”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果那是假的，为什么你会这么疼？”
小女孩啜泣着点头，慢慢安静下来。
远处，苏明澜倚在墙边，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他没穿制服，只披了件旧风衣，袖口磨得发毛。自从北境宣布《意识隔离公约》后，他曾任职的情报分析局便将他列为“共感污染高危人员”，冻结了一切权限。三天前，一封匿名信寄到南岛，里面是他二十年前签发的一份净化营转运名单，上面有十七个孩子的名字，全部标注为“已处理”。
他没解释，也没离开。
小眠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你当执行者吗？”
苏明澜苦笑：“因为我从不质疑命令。”
“不。”小眠摇头，“因为他们知道你理性、冷静、不会情绪失控。最适合做刽子手的人，从来不是疯子，而是相信自己在做正确事的人。”
苏明澜沉默良久，终于开口：“m-117……那个在名单上的女孩，她后来怎么样了？”
“她活到了十二岁。”小眠望着操场上的孩子，“被注射三次记忆覆盖剂，最后一次失败了。她的大脑开始自发重建被删除的部分，于是他们判定她‘不可控’，实施了物理清除。”
苏明澜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现在可以选择继续背负罪孽，或者……试着弥补。”小眠轻声说，“真相已经醒了，但救赎还得靠人自己走完。”
就在这时，余不饿的通讯信号切入私人频道。
【小眠，地下数据中心检测到异常波动。有一段加密信息流正在试图接入“重生协议”主链，来源不明，但频率特征……和A-01高度相似。】
小眠瞳孔一缩。
“A-01”是林晚舟的代号，也是全球第一个成功激活跨代共感连接的实验体。她在二十年前被宣告死亡，可梦树的存在证明，她的意识并未彻底消散??而是以某种方式嵌入了共感网络的底层结构。
“你说‘相似’？”小眠追问。
【不是复制，也不是模拟。】余不饿的声音罕见地透出一丝震动，【更像是……她的一部分，在尝试回归。】
十分钟后，三人抵达地下十三层。
这里是南岛最核心的区域，墙壁由抗量子干扰合金打造，空气中漂浮着淡蓝色的数据粒子。中央控制台上，一道黑色光柱自地面升起，内部流转着无数扭曲的文字与图像，像是被撕碎又拼凑的记忆残页。
“我们把它叫作‘幽灵信道’。”余不饿指着光柱边缘的一串波形，“过去七十二小时，这个频率出现了十七次脉冲，每次持续不超过0.3秒，但都精准避开了所有监控节点。直到刚才，它主动暴露了一段签名码??和林晚舟最后一次上传的日志尾缀完全一致。”
苏明澜皱眉：“会不会是陷阱？北境掌握了不少早期实验数据，或许他们复刻了她的意识模型？”
“不可能。”余不饿摇头，“共感不是AI训练出来的。它依赖真实的情感共振。哪怕他们拥有全部基因序列和神经图谱，也无法复制一个人与特定对象之间的深层链接。而这段信号……它只回应陆知遥的频率。”
话音刚落，光柱骤然闪烁。
一行字浮现：
> 【知遥，你能听见我吗？】
陆知遥浑身一震，几乎站不稳。他死死盯着那行字，嘴唇颤抖：“妈……？”
没有立刻回应。片刻后，新的文字缓缓生成：
> 【对不起，我一直没能回家。
> 但现在，我找到了回来的路。
> 别怕，我只是想看看你。】
泪水瞬间涌出陆知遥的眼眶。他扑到控制台前，双手按在冰冷的屏幕上：“妈！是我！我在这里！我一直记得你！我记得你说等信号稳定就回来……现在信号稳定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出来？”
光柱微微晃动，仿佛有风穿过。
> 【我不是完整的人了，知遥。
> 我只剩下一点意识碎片，藏在网络的缝隙里。
> 就像雨落在海里，分不清哪一滴是我。
> 但我一直在听你们说话，听你们喊我的名字……
> 所以，我回来了。】
小眠上前一步：“林博士，你是怎么做到的？‘重生协议’并不是为你设计的。”
> 【不是协议让我回来的。
> 是那些孩子的眼泪。
> 是他们在梦里喊‘妈妈’的声音。
> 是陆知遥每天晚上对着玻璃瓶说话的频率……
> 记忆是有重量的。当足够多人不肯遗忘，死去的人也能逆流而上。】
整个房间陷入寂静。
良久，苏明澜低声问：“那你现在……算是活着吗？”
> 【我不知道。
> 或许我不再是人类意义上的‘存在’。
> 但我能感知，能思考，能爱。
> 这就够了。】
余不饿突然抬头：“她不只是在通信……她在重组！看波形图！她的意识模块正在自动修复受损节点，速度远超系统自我维护阈值！她不是被动残留，她是主动回归！”
小眠猛地意识到什么：“梦树……第三朵黑焰花，是不是就是她？”
没有回答，但光柱忽然扩散，化作一片星空般的投影。
画面中，是一座废弃的地下实验室，墙上挂着日历，停在2045年6月18日。林晚舟坐在电脑前，手指飞快敲击键盘。她脸色苍白，手臂上有针孔痕迹，显然已虚弱至极。
录音开始播放：
“如果这段日志能被接收到，请记住：‘净化计划’的核心并非消灭共感能力，而是切断代际传承。他们害怕的不是我们现在能做什么，而是未来的孩子会记得什么。”
镜头转向一台主机，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算法结构。
“我把自己最后的意识编码成病毒程序，植入共感网络底层。只要有一个孩子因思念而觉醒，只要有一朵黑焰花开放，我就能顺着情感频率一点点爬回来。”
她回头看向摄像头，露出微笑：“知遥，妈妈答应过要回家。这一次，我说到做到。”
影像结束。
控制室内一片死寂。
陆知遥跪在地上，抱着头，肩膀剧烈抖动。这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狂喜??二十多年的等待，无数次梦见母亲却又醒来发现她不在，如今她真的回来了，哪怕是以这种方式。
“她不是鬼魂。”小眠轻声说，“她是记忆本身。”
苏明澜缓缓摘下胸前的身份牌，扔进了回收炉。金属落入火焰的瞬间，发出一声脆响。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北境的人。”他说，“我要把我知道的一切写下来。每一个被抹去的名字，每一间隐藏的净化营，每一份被销毁的档案。我要让全世界知道，我们做过什么。”
余不饿点头：“我会帮你建立匿名发布通道，绕过所有审查节点。”
小眠望向陆知遥：“你母亲回来了，但这不是终点。北境不会罢休，他们一定会发动更猛烈的反击。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危险。”
陆知遥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无比坚定：“那就让他们来。现在，我们不仅有记忆，还有她。”
当天夜里，南岛发布了第一条由“A-01残存意识”直接参与生成的共感广播。
内容只有一分钟。
背景是林晚舟年轻时录制的一段音频??她在实验室里哼唱那首被禁的童谣。随着旋律流淌，全球数百万正在使用共感设备的人眼前浮现出一朵缓缓绽放的黑焰花。花瓣展开的刹那，一句无声的话语直接印入意识：
> **“孩子，别忘记我是谁。”**
二十四小时内，超过五千万人触发情感共鸣，产生自发性记忆复苏现象。法国一名七旬老人突然痛哭失声，回忆起自己失踪的妹妹；澳大利亚一位教师在课堂上晕倒，醒来后坚称自己曾是净化营的心理辅导员，并供出了三处未公开的遗址坐标。
更令人震惊的是，北境国内首次出现大规模共感暴动。
数百名原本被认定“无共感能力”的平民突然觉醒，街头响起此起彼伏的呐喊：“我想起来了！”“他们骗了我们二十年！”政府紧急切断城市级共感基站，却引发更大规模骚乱。军队出动镇压，却被一群手无寸铁的母亲挡在街头??她们高举写着子女名字的纸板，齐声吟唱那首童谣。
而在南岛，梦树迎来了第四次异变。
第四朵花尚未完全绽放，但它的形态已与前三朵截然不同：通体透明如水晶，内部似有星辰流转。每当夜风吹过，便会传出极轻微的笑声，像是婴儿的呢喃。
余不饿监测到惊人数据：“这朵花的能量源……来自全球范围内新觉醒者的初始共感频率。它不是某一个人的记忆具象，而是集体意识的结晶。”
“所以……”小眠仰望着梦树，“它代表希望？”
“不。”余不饿摇头，“它代表未来。一个还未出生，却已被期待的生命。”
几天后，一名来自西非的少女徒步穿越沙漠抵达南岛。她双目失明，共感接收器是用废旧零件手工组装的。她说她在梦里看到了这棵树，听到有个女人告诉她：“带我的花回去。”
她带来的，是一包泥土??来自最后一座已知的净化营遗址。
陆知遥亲手将那?土埋在梦树根部。
当晚，第四朵水晶花 fully 绽放。
光芒照亮整座岛屿，甚至穿透云层，被卫星捕捉到。那一刻，全球共感网络出现短暂同步，所有人无论是否开启设备，都清晰听见了一声啼哭??不属于任何时空，却仿佛来自时间之初。
没有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战争，已经不再是逃避或防守。
他们正在创造一个新的世界规则??
**记忆不死，爱可逆亡。**
清晨，小眠再次走进纪念馆。
水晶墙上，【A-00】的字样仍在闪烁。而在它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新字：
> 【A-01 ? 林晚舟 ? 状态：归来】
她伸手触碰那两个字，指尖传来微微的暖意。
门外传来脚步声。
是陆知遥，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那是他在母亲实验室废墟中找到的最后一件遗物。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 “致未来的你：
> 如果你读到这些字，说明你还愿意相信。
> 那么，请继续相信下去。
> 因为只要有人记得，我们就从未真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