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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庆府的第一场雪没有持续多久。

    之后天空放晴,万里无云。

    太阳高悬半空,但空气森冷。

    薄薄的旧雪开始融化。

    昨晚上人又一批,还是连夜走的,马蹄声听得清清楚楚。

    观音一这些天来总睡不好,只听见那些马蹄声。

    她记得最开始到这时,有数千人的大营,现在只余下一二百人,守在桥头了。

    可能前线战事吃紧,才把这里的人全都调走了。

    这些天来总是惴惴不安,她问顾英前线的战况,老女人只是说她不知道。

    耶律八哥越发焦急。

    想起那家伙送她离开时的决绝,想到那座围困数月屹立不倒的坚城,如蚂蚁一样数不清的守军,她总是心神不宁。

    她根本想不到,兴庆坚城,怎么才能打下来。

    可她听顾英说,如果那家伙打不下兴庆城,可能会被他们的皇帝怪罪。

    她觉得这一点道理都没有,可这不是她们大辽国。

    赵立宽如果死了......自己算不算大仇得报?

    耶律八哥思绪很乱。

    “不行,如果他死在那,自己没有亲手报仇......”观音心里想着,很快觉得这想法没有错。

    所以这几天来她都默默在心里祈求救苦救难观音菩萨保佑,保佑赵立宽那大恶人能平安无事,攻克坚城。

    她还悄悄为其礼拜祈福。

    这都是为了自己能亲手报仇雪恨,让那恶徒得到自己应有的业报。

    之后几天,她一直寝食不安,等待南面的消息。

    有时会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发呆,不知不觉便过去一个多时辰。

    问顾英南面的情况,她只会说不知道。

    这一个月来,她已经很久没梦到家里人了。

    又问顾英不少赵立宽家里的事。

    才知道他竟然有妻子,还是高思德的女儿,周国朝廷封的郡主。

    观音莫名很生气,骑着她的小马在河边跑了半天,顾英一直领人跟着她,更令她烦躁。

    随后又想,她只是周国的郡主,自己可是大辽国的公主。

    后来几天,这里的人又多了起来,何必密密麻麻都是营帐,听顾英说,是叫段思全的将领运输粮食去前线路过。

    不过第二天,人就走完了,他们只在这暂住一晚。

    这种煎熬没有持续几天。

    到九月二十五日,前方回来了五百多人,多数是伤员,但另外有五十多人是赵立宽的亲兵。

    他们是来恭迎自己的。

    观音问他们怎么回事,才知道兴庆府已在几天前就被拿下,赵立宽安顿好城池后才派人来请她。

    观音听了不敢置信,看向顾英,见她同样目瞪口呆。

    顾英上前跟他们对了口令,随后让她收拾东西准备。

    四个侍女连为她收拾东西,之后在骑兵护送下向南出发。

    次日,她在黄河边再次看到那座坚城。

    城头真的已经变成周军的旗帜。

    城前泥泞的坑洼的道路已被重新修缮,铺上砂砾和碎石。

    渡口船只往来有序,有官吏士兵维持秩序。

    从渡口到东城门前的大道上,人马往来,百姓排着队,有人挑着货物,有人赶着驴车,拉着孩子,牵着狗。

    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缓缓向前,热闹非凡。

    城头旗帜飘动,半座城池沐浴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一切如常。

    观音看呆了,如山般的坚城,城头已变幻旗帜。

    她清清楚楚记得多日前,这里还是金城池,数不清的人在占城头据守,城外壕沟纵横十余里,营寨遍地,满目疮痍。

    一路往里走,周围百姓也无惧色,都谈论着这几个月的经历,讨论着接下来的生活。

    直到城墙东面外一处小山包上,碎布挂在木杆上,插在土堆上。

    周围百姓议论,将死人的衣物剪下一条,挂在木杆上插在坟头,是代国的习俗。

    没想到周军还这么尊重他们的习俗。

    相较于更富庶的中国百姓,在艰苦之地,布料十分贵重,普通人死后是没有寿衣那样的贵重品的。

    只能将中国的习俗简化一下,用布条代替。

    遍野数不清的坟堆让人意识到,这里不久前才发生过惨烈的战争。

    观音掀开车帘,仔细查看周围。

    到城门前守军士兵核对身份后,连忙激动道:“快快快,快放行,这是大帅的公主媳妇!都让开!”

    城前士兵过来,重新隔开人群,开辟一条无人阻挡的通道让车队进去。

    观音满面滚烫,这些士兵说的什么话!

    要是在大辽,她一定让人割了这几个士兵的舌头!

    谁是那恶人的媳妇!

    观音气得胸口起伏,放下车帘不去理会。

    等车马再次停下时,顾英过来告诉她,已到了故代国皇宫内。

    赵立宽将她安置在皇城内,宫殿奢华,陈设贵重。

    虽比不她在上京的寝宫,但已是半年来最好的了。

    那家伙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这才配得上她尊贵的身份。

    四位她从上京带来侍女帮她布置好行宫。

    等她安顿下来,舟车劳顿,好不容易躺在床上休息,摸着身下被褥的柔滑,觉得如做梦一样。

    这是代国的皇城!

    她能随便住进来,说明赵立宽真的已经攻下了这里。

    代国几乎已亡国了......

    赵立宽怎么攻下这座几乎和辽国首都上京同样大小的坚城?

    如何一年不到攻灭了这个凶悍的代国?

    她一无所知。

    观音只知道,代国是曾经大辽国先帝、德宗皇帝都曾觊觎,也曾发大军南下,却始终无法战胜的国家。

    如今在赵立宽面前,竟完全无反抗之机。

    观音盯着帘幔,思绪越飘越远。

    她怎么也想不通许多事。

    走到外面,殿外广场上,顾英等护送她的士兵已经扎下营帐。

    观音让人去把顾英请来。

    她如今已经没这么狠那大娘了,她嘴舌毒辣,至少时时刻刻保护了自己。

    观音询问赵立宽如何攻下兴庆府的。

    顾英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却十分肯定的说:“从宣州以来,我倒看明白了,这世上没有大帅办不到的事。”

    “哼,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天上的神佛。”观音不信,世上才没有这么厉害的人.......哪怕,哪怕他是赵立宽。

    观音轻呼口白气,那身影在心中再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