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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恩福德平原上,空气冷冽而干燥,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北风撕碎。

    这片位于城堡与窝棚区之间的广阔荒地,如今已被踏出了坚实的土路,夯出了平整的操演场,成为了新军日夜操练的舞台。

    兵员的膨胀速度超乎许多人的预料,就在不久之前,布伦丹汇报的新募之兵仅九百余人,然而或许是随着卡尔与公主的婚礼,以及公爵夫人家族庞大车队的抵达所带来的、关于南方强盛实力的直观震撼,一股无形的信心与向心力在流民中悄然滋生。

    短短时日内,应征者踊跃,经过严格筛选,兵力已迅速攀升至两千五百之众。

    这个数字,精准地契合了卡尔内心构想的一个步兵团。

    兵源来自那三万颠沛流离、最终汇聚于此的迁徙者。

    选拔并非简单的能扛动兵器即可,征兵官和老兵们遵循着明确的准则。

    首选是“勇敢”,并非虚无的悍勇,而是面对压力时能保持基本镇定、见过血的沉稳。

    因此,那些曾为各地领主服役、参与过边境摩擦或剿匪行动,甚至是从溃兵中幸存下来的人,成为了优先考虑的对象。

    他们或许纪律散漫,但至少对战争的残酷、对兵器的碰撞、对阵列的意味有着模糊的认知,这比从头教导一个纯粹的农夫要省力得多。

    其次则是“牵挂”。

    与通常认为无牵无挂的单身汉更易成为好兵卒的看法不同,卡尔的征兵标准倾向于那些有家室拖累之人。

    妻子、儿女、年迈的父母……这些血脉相连的纽带,在军营中会转化为更具体的责任与顾虑。

    一个有家室的士兵,在面临严酷训练、艰苦条件甚至可能的战场恐惧时,往往比孤身一人的同袍更能忍耐,更服从军令。

    因为他们个人的逃亡或许能带来一时的苟且,但随之而来的军法严惩必然会波及家人,失去领地庇护、被驱逐、甚至更糟。

    家庭的存续,成为了悬在他们头顶另一柄无形却有效的利剑,确保了基础的稳定性。

    这两千五百人,正是从三万流民中,依此双重标准,精挑细选而来。

    两千五百人,一个满编的步兵团。

    这个规模并非随意而定,它足够庞大,能够以独立的、具有相当韧性和冲击力的“大方阵”形式在战场上展开,无论是防御时的铜墙铁壁,还是进攻时的缓慢推进,都能形成可观的规模效应。

    同时,它又尚未臃肿到难以指挥,一个经验丰富的团长及其参谋团队,足以通过旗帜、号角、鼓点以及层层下达的口令,相对有效地控制整个阵型的移动与变化。

    省去了更复杂的大兵团协调,可以专注于锤炼这一个“铁砧”或“铁锤”本身的坚固与锋利。

    然而,罗马非一日建成,一支能如臂使指的军队更是如此。

    眼下这新编的一团士兵,距离卡尔理想中那支如精密机器般运转的战争集体,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复杂的团级联合作战、多兵种协同、战场地形利用、应急变阵……这些高级战术对他们而言如同天书。

    当前的训练,牢牢扎根在最基础的层面,近乎严酷地重复着单一动作与小队默契。

    训练场上,喧嚣而有序。

    呐喊声、金属碰撞声、教官的厉声呵斥以及沉重的脚步声、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个人武艺是起点,但非终点。

    训练因兵种而异,目标明确而务实。

    长矛兵阵列前,树立着一排排覆着破烂皮甲的稻草人。

    士兵们列队重复着最枯燥也最致命的动作,突刺。

    不是胡乱捅刺,而是有明确的要求,教官手持木棍,精准地指点着稻草人上以颜料标记出的不同位置,咽喉、心口、面门、腋下。

    “刺!收!刺!收!”的口号声单调重复,成百上千次,直至手臂酸麻颤抖,也要形成肌肉记忆。

    他们要练就的不是花哨的枪法,而是在混乱的战场上,依旧能机械而准确地将矛尖送入敌人甲胄的缝隙或薄弱处。

    刀盾手则侧重于攻防转换与投掷技巧。

    他们练习用圆盾格挡来自不同角度的、包着布头的木棍击打,身体随之灵活移动,保持重心。

    更重要的是一种廉价的远程压制手段:投掷标枪。

    每人配备数支轻质短矛,反复练习在冲锋前或接敌瞬间,用最快的速度、最稳定的动作将标枪掷向二三十步外的目标区域。

    不求个个神射,但求齐射覆盖,打乱敌阵。

    投掷完毕后,必须能在数息之内丢弃剩余标枪,举盾、抽刀,迅速与身旁同伴靠拢,组成紧密的防线。

    仅仅个人练习远不够,小队配合是下一阶段。

    以十人左右为单位,长矛兵与刀盾手混编,进行基础阵型演练:如何从行军纵队迅速展开为横队或方阵;如何应对侧翼袭扰;如何在保持阵型的前提下移动。

    也有小队之间的“友好切磋”,在划定区域内,两个小队使用包裹严实的训练武器,进行模拟对抗。

    长矛兵结成小枪阵推进,刀盾手则试图用盾牌挤开缝隙,或用训练短刀“击杀”对手。

    尘土飞扬,吼声不断,不断有人被“击倒”退出,直到一方被判定“全灭”。

    这种对抗激发了士兵的好胜心,也让协同变得具体。

    而输家的惩罚往往颇具军营特色,为赢家清洗累积的、散发着浓重汗臭的绑腿和袜子。

    这种带着戏谑意味的惩罚,既增添了训练的“趣味”,也无形中强化了团队内部的荣辱与共。

    不过这种贴近实战的训练过程不可能持续,将每个人都磨砺成以一当十的“兵王”。

    时间、资源、紧迫的外部威胁都不允许。

    他的建军思想核心是纪律高于勇武,阵型优于个人。

    一个训练有素、令行禁止、能在战场上保持严整队形的士兵集体,即使个人武艺平平,其发挥出的战斗力,也远胜于一群各自为战、悍勇却散漫的乌合之众。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