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城主府!”
这六个字,像一块石头被扔进平静的湖面,在青玄宗数千名弟子心中,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城主府?
他们来干什么?
在所有人都唯恐与青玄宗沾上分毫关系,恨不得撇清一切的当口,代表着青阳城官方势力的城主府,竟然派了车队前来?
是来问罪的?还是来……落井下石的?
无数个念头在弟子们脑中闪过,刚刚被吴玄掌门一番话点燃的热血,瞬间又被浇上了一盆冷水,只剩下冰冷的警惕与不安。
高台之上,吴玄的眉头也紧紧锁起。
他与青阳城主李慎,素无深交,不过是点头之交。对方在这个时候派人前来,其意难明。
但无论如何,该来的总要来。
“开山门,迎客。”吴玄沉声下令,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带着几位长老,亲自走下高台,朝着山门方向行去。身后的弟子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山门缓缓开启。
一支由十数辆马车组成的队伍,静静地停在山门之外。为首的,并非什么甲胄鲜明的兵士,而是一名身穿锦袍,面带和煦笑容的中年管事。
看到吴玄亲自前来,那管事连忙上前几步,躬身行了一礼,态度恭敬却不显谄媚。
“青阳城主府总管,刘福,见过吴玄掌门。”
吴玄打量着他,微微颔首:“不知刘总管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刘福笑了笑,侧身让开,指着身后的车队:“吴掌门言重了。城主大人听闻贵宗近日封山清修,唯恐外界纷扰,扰了仙长们的道心。特命小人送来一些粗浅的药材和灵石,以助贵宗弟子潜心修行。城主大人说了,青阳城与青玄宗,世代为邻,守望相助,乃是应有之义。”
说着,他拍了拍手,身后几辆马车的车帘被掀开。
“哗——”
围观的弟子群中,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只见那车厢之内,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是一箱又一箱的上品灵石,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而诱人的光泽。另外几辆车上,则是各种珍稀的疗伤、修炼药材,其中不乏一些只在典籍中见过的名贵品种。
这哪里是“粗浅的药材”,这简直是一份足以让任何一个中等宗门都眼红心跳的厚礼!
吴玄和几位长老,也愣住了。
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城主府竟然是来送礼的!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上这样一份雪中送炭的大礼!
守望相助?
这话听着客气,但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这四个字,比千军万马,更能安抚人心。
它代表着一种态度。
青阳城主府,没有落井下石,甚至,在用一种极为巧妙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善意。
吴玄心中百感交集,他看着刘福那张带笑的脸,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拒绝?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接受?这便意味着,欠下了城主府一个天大的人情。
“城主大人的心意,青玄宗心领了。”吴玄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他对着刘福长长一揖,“这份情,吴玄记下了。”
刘福连忙扶住他:“吴掌门客气了。东西送到,小人便不久留了,告辞。”
他行事干脆利落,送完礼,便带着车队,转身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真的只是来送一趟东西的邻居。
看着那远去的车队,和山门前那十几车价值连城的物资,青玄宗的弟子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茫然和……一丝微光。
原来,他们并非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没有人注意到,一道青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主峰广场的高台之上。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没有惊人的气势,没有璀璨的光华,仿佛从一开始,她就在那里。
山间的风,吹起她如瀑的长发和素净的衣角。
直到一名眼尖的弟子,无意中抬起头,看到了那道身影,他先是一愣,随即揉了揉眼睛,当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时,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瞬间呆立当场。
他的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夹杂着狂喜与不敢置信的呼喊。
“是……是凌师叔祖!”
“凌师叔祖回来了!”
这一声呼喊,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丢进了一颗火星。
整个广场,瞬间沸腾!
“什么?!”
“师叔祖回来了!”
“天啊!我没看错吧!”
数千道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向高台。当看清那张清冷绝世,却又无比熟悉的面容时,所有弟子,都疯狂了。
前一刻还笼罩在心头的恐惧、不安、迷茫,在这一刻,被一种名为“主心骨”的东西,彻底击得粉碎。
他们的神,回来了。
吴玄掌门和几位长老,也猛地回头。看到高台上那熟悉的身影,吴玄那张强撑了数日的坚毅面庞,瞬间垮了下来。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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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祖……”他喃喃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凌云溪的目光,从一张张激动、狂喜的脸上扫过。她看到了他们眼底深处,尚未完全褪去的恐惧。
她没有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有着安定人心的无穷魔力。
广场上的喧嚣,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都仰着头,像是一群找到了归巢方向的雏鸟,用最虔诚的目光,注视着她。
“都吓坏了?”凌云溪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是调侃。
没人敢回答,但许多弟子,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林家和城主府的情,我记下了。”凌云溪的目光,转向吴玄,“掌门,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吴玄连连摆手,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
凌云溪的目光,再次回到弟子们身上。
“天道宗的追杀令,是冲我来的。”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此事,由我而起,也当由我而终。”
“你们要做的,不是害怕,而是修炼。将宗门之内,每一块灵田,每一间丹房,每一座铸剑炉,都给我利用起来。把青玄宗,当成我最安稳的后方,明白吗?”
她的话,让所有弟子都愣住了。
不是让他们同仇敌忾,不是让他们死战到底,而是……让他们回去,好好修炼,当好后勤?
这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看着弟子们迷茫的眼神,凌云溪缓缓抬起手,握住了身后星痕剑的剑柄。
她没有拔剑,只是那么轻轻地握着。
一股无形的,却又仿佛能斩断天地的锋锐之意,从她身上,一闪而过。
“区区一个天道宗,”她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还没资格,让我的剑,感到畏惧。”
话音落下。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自信?那是一种怎样的霸气?
区区一个天道宗!
这句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只会被当成疯言疯语。
可从她口中说出,却让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地,深信不疑。
恐惧?不存在了。
担忧?不存在了。
所有负面的情绪,在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的,疯狂的崇拜与信念!
“是!”
不知是谁,用尽全力,吼出了一个字。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彻整个青玄宗。
“是!”
“我等遵命!”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的呐喊,是一种找到了信仰的狂热。
看着下方那一张张重新燃起斗志的脸,凌云溪缓缓松开了剑柄。
她转过身,望向遥远的,被云海笼罩的西漠方向,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寒芒。
被动防守,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猎物,有时候,也会变成猎人。
“天道宗……”
她轻声自语。
“你们的账,该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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