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流云城。
这是距离青阳城三千里外的一座修仙大城,城内修士往来如织,坊市酒楼,热闹非凡。
悦来客栈,作为城中消息最灵通的所在,此刻正值午时,几乎座无虚席。修士们三五成群,高谈阔论,从哪家宗门新得了秘境,到坊市里新出的法宝丹药,嘈杂的声音混着酒气,冲天而起。
“听说了吗?北边黑风山那伙强人,一夜之间,被人给平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灌了一大口酒,神秘兮兮地说道。
“切,什么强人,不就是一帮占山为王的劫匪?被人平了有什么稀奇的。”邻桌一个年轻剑修不屑地撇了撇嘴。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大汉抹了把嘴,压低了声音,“那黑风山的首领赵无极,可是金丹后期的强者,背后的靠山,更是大得吓人!据说,有人第二天去看,整座黑风山都没了,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那坑边,光滑得能照出人影!”
“嘶——”
周围几桌的修士,都听到了这番话,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将一座山,从大地上整个抹去?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元婴老祖出手,也不过如此吧!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猜测是哪位大能出手之际,一道血红色的流光,毫无征兆地,如同一支利箭,穿透了客栈的窗户,“嗖”地一声,钉在了大堂中央的顶梁柱上。
那是一枚通体赤红的玉简,上面缭绕着不祥的黑气,一股属于元婴强者的,霸道绝伦的神魂威压,瞬间席卷了整个客栈。
“砰!砰!砰!”
修为稍弱的修士,手中的酒杯法器,在这股威压下纷纷炸裂。整个客栈,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恐地汇聚在那枚血色玉简之上。
玉简光芒一闪,一副由神念构成的女子画像,凭空浮现。
青衣胜雪,长发如瀑,眉眼清冷,遗世独立。
紧接着,一段冰冷而又充满无尽贪欲的文字,如同钢针,强行刺入了在场每一个修士的脑海。
“天道宗,血色追杀令!”
“目标:凌云溪,青玄宗弟子,金丹中期修为,疑似身怀异宝,战力诡异,能越阶抗衡元婴。”
“罪名:屠我宗门长老,毁我宗门基业,罪无可赦!”
“悬赏:”
“供其线索者,赏上品灵石一万!”
“重伤之,赏极品灵石一千,玄阶上品功法一部,入我宗门,可为内门长老!”
“提其头颅来见者……许以副宗主之位!”
……
死寂。
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当最后那“副宗主之位”五个字,如同天雷,在众人脑海中炸响时,整个客栈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的脸上,是同一种表情。
一种因为看到了超出自己认知极限的事物,而导致的,极致的,荒谬的,呆滞。
副宗主之位?
为了一个金丹中期的女修?
疯了!天道宗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从这恐怖的悬赏中,回过神来。
“咕咚。”
一声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紧接着,整个客栈,轰然炸锅!
“我的天!副宗主!天道宗的副宗主!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存在!”
“凌云溪……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不就是前段时间,在青玄宗山门前,逼退了天道宗宗主的那个女人吗?”
“我想起来了!黑风山!那黑风山的首领赵无极,也是天道宗的人!这么说,是她……是她一个人,平了整个黑风山?!”
“一个金丹中期,抹平了一座山,杀了一位金丹后期,还逼退了元婴后期的宗主……这……这他娘的是金丹中期?!”
一个年轻修士,因为激动,脸涨得通红,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狂热的光。
“怕什么!她再强,也只是一个人!所谓越阶抗衡元婴,定然是用了什么透支生命的秘法,或是依仗着强大的法宝!如今她定然是强弩之末!副宗主之位啊!这等天大的机缘,就在眼前,拼了!”
他的一番话,让不少同样被冲昏了头脑的修士,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然而,他话音刚落,邻桌一个正在独自饮酒的白发老者,缓缓放下了酒杯,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老者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瞥了那年轻修士一眼,声音沙哑地开口。
“年轻人,你知道天道宗的副宗主,意味着什么吗?”
年轻修士一愣:“意味着无上的权力和地位!”
“不。”老者摇了摇头,“它意味着,天道宗宗主,那位元婴后期的赵无涯,认为他自己,或者说,天道宗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能留下这个女人。”
“这……”年轻修士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它还意味着,”老者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继续道,“天道宗认为,这个女人的价值,或者说她带来的威胁,已经等同于半个天道宗。所以,他们愿意用半个天道宗,来换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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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顿了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最后才幽幽地说道:“现在,你还觉得,这是你的机缘吗?”
那年轻修士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他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那股因为贪婪而燃起的火焰,瞬间熄灭得一干二净。
是啊……连天道宗都觉得棘手到要用这种方式来解决的敌人,他一个连金丹都不是的筑基修士,冲上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张了张嘴,想说几句场面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灰溜溜地,一屁股坐了回去。
整个客栈,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震惊,而是恐惧。
一种对那个名为“凌云溪”的,素未谋面的女人的,深深的恐惧。
……
同一时间,不仅仅是流云城。
南域,东荒,西漠,北原……
无数座修仙城池,无数个宗门山门,无数处散修聚集的坊市,甚至是那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都有血色的流光划破天际。
整个修仙界,仿佛下了一场血色的雨。
而“凌云溪”这三个字,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堪称野蛮的方式,传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有人贪婪,有人恐惧,有人观望,有人不屑。
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以及那副画像上,风华绝代,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杀机的,清冷容颜。
……
东荒,万剑宗。
作为东荒剑道第一宗门,万剑宗的议事大殿,向来清冷肃杀。
此刻,气氛更是凝重如铁。
大殿中央,同样悬浮着那枚血色玉简,和那副女子的画像。
宗主李长庚,一个面容冷峻,背负古剑的中年人,看着那悬赏令,久久不语。
“宗主,”一名长老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寂,“天道宗此举,已近乎疯狂。我等该如何自处?”
李长庚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传令下去,所有万剑宗弟子,即日起,不得擅自离山。凡在外历练者,即刻返回。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参与此事。”
“宗主英明!”众长老齐齐躬身。
“只是……”那长老又有些迟疑,“天道宗势大,我等如此旗帜鲜明地置身事外,是否会……”
“哼。”李长庚发出一声冷哼,眼中闪过一丝傲气,“我万剑宗修的是手中之剑,求的是心中之道,何须看他人脸色?”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副画像上,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况且,你们真的以为,这是一场猎杀吗?”
“天道宗,是猎人。”
“那个叫凌云溪的女人,是猎物。”
“但谁又能说得清,当尘埃落定时,到底是谁的皮,被挂在了墙上。”
……
青阳城,萧家。
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萧天宇坐在主位上,手中死死地捏着一枚同样的血色玉简,指节因为用力,微微发白。
在他面前,萧家的几位核心长老,一个个面如土色,坐立不安。
“家主……这……这可如何是好?”一名长老颤声问道,“那凌云溪……她……她竟然惹下了这等滔天大祸!天道宗的追杀令啊!这会不会……牵连到我们萧家?”
“是啊家主!当初退婚之事,虽说是我们占理,可外人不知啊!如今她成了整个修仙界的目标,万一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我们萧家……危矣!”
听着耳边长老们惶恐不安的议论,萧天宇却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玉简上浮现出的,凌云溪的画像。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又无比的陌生。
记忆中,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眼神怯懦,永远低着头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画像上这个眼神清冷,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的绝世强者。
金丹中期……越阶抗衡元婴……抹平黑风山……
这些词汇,每一个,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口。
悔恨吗?
已经不足以用悔恨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荒谬、不甘,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病态的骄傲的,复杂到极致的情绪。
他丢掉的,究竟是什么?
一个本可以让他,让整个萧家,都一步登天的,天大的机缘!
一个未来足以庇护萧家千年不倒的,绝世强者!
“家主!您倒是说句话啊!”一名长老见他迟迟不语,急得快要跳起来。
萧天宇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
他没有理会长老,而是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人能回答他。
而就在这时,书房外,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家……家主!不好了!”
“青玄宗……青玄宗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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