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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商议规划,乌龙介绍

    春风拂过厂区东墙那片新栽的银杏林,嫩叶在晨光中微微颤动,像无数只刚刚睁开的眼睛。周志强站在树下,手中握着一封泛黄的信??是父亲昏迷前最后一周亲笔写的,直到今天才从旧工装口袋里被发现。信纸边缘已经磨损,字迹也有些模糊,但那句“别怕慢,怕的是停下”仍清晰可辨。他将信小心折好,放进胸前工牌夹层,那里还贴着一张照片:林小雨在德国工厂教双胞胎学徒焊接时的合影,三人脸上都沾着焊渣,笑容却亮得刺眼。

    上午九点,“薪火工程”中期汇报会在共生剧场举行。首批归国的十名研修生依次登台,讲述他们在海外学到的技术与带回的理念。轮到林小雨时,全场安静下来。她没有用PPT,而是拿出一个布袋,倒出十几样小物件:一枚德国老技工送她的铜制扳手模型、一段记录车间对话的音频芯片、还有一块刻着“Handwerk ist Herz”(手艺即心艺)的木牌。

    “他们问我,为什么你们愿意把核心技术开放给所有人?”她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脸,“我说,因为我们的技术不是藏在图纸里的秘密,而是长在人心里的信任。他们沉默了很久,然后说:‘这比任何专利都难复制。’”

    话音未落,X-2缓缓滑入会场,身后拖着一台改装过的移动投影设备。它启动系统,墙面瞬间浮现一段影像:柏林一家废弃钢厂被改造成青年创客空间的画面,墙上挂着的正是九州厂赠送的情绪工牌原型机,下方写着一行中文:“来自东方的温度。”

    掌声雷动中,周志强走上台,宣布一项新计划:“心灵回路行动”??未来三年内,将在全国一百座老工业城市建立“情绪感知工作站”,由退休工人、心理咨询师和AI助手共同运营,专为转型期职工提供心理支持与技能再培训。首批试点选址定在东北三省,正是当年大批国企改革中沉默离场的万人厂区。

    “我们不能只记得胜利的人,”他说,“更要接住那些摔下去却没人看见的人。”

    消息传出当晚,一位名叫刘卫国的老钳工从齐齐哈尔打来视频电话。他已经二十年没碰过车床,如今靠修自行车维生。画面里,他坐在昏暗的修车棚中,身后墙上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厂牌,编号“0739”。他说自己看了直播,哭了整夜。“我不是想回去上班,”他声音沙哑,“我是想让孙子知道,爷爷也曾是个有用的人。”

    三天后,第一间“心灵回路站”在原红光机械厂废墟上挂牌成立。周志强亲自带队前往,随行的还有张秀兰、赵桂芳和王建国。他们没想到的是,当地竟有三百多名退休职工自发赶来清扫场地,有人拄拐,有人坐轮椅,更多人只是默默拿起扫帚和铁锹。当第一面印着齿轮与绿芽交织图案的旗帜升起时,七十岁的合唱团唱起了老厂歌,歌声干涩却坚定,在空旷的厂房里久久回荡。

    与此同时,情绪感知工牌迎来重大升级。新版增加“代际共感模块”,可通过匿名数据分析家庭成员间的心理波动趋势。首次应用便预警到某技术班组存在严重亲子关系紧张问题,调查发现竟是因父子同在一条生产线,父亲长期以“为你好”名义干涉儿子工作节奏,导致后者产生强烈逆反情绪。工会介入后,组织了一场“角色互换日”活动:父亲佩戴儿子的工牌体验一日青年技工生活,儿子则穿上老式工装完成一次传统手工装配任务。

    结束后,两人在休息区相对无言良久,最终父亲轻轻拍了拍儿子肩膀:“你比我快,也比我懂。”儿子低头说:“但我没你稳。”第二天,他们在系统中共同提交了一份“协作优化建议书”,被采纳为全厂标准流程。

    这一案例被写入国家职业心理健康白皮书,标题为《冲突之后,才是真正的传承》。

    四月中旬,一场突如其来的网络攻击席卷南方制造业集群。多家企业生产系统瘫痪,数据遭加密勒索。初步调查显示,攻击源指向境外,但手法极其熟悉“蜂巢协议”防御逻辑,仿佛出自内部人员之手。国安部门紧急联络九州厂请求支援,刘志远带队连夜赶赴前线。

    就在排查至第三十六个节点时,X-2突然自主激活远程连接,调取三年来所有异常访问日志,并基于行为模式生成一份嫌疑人画像:年龄五十五至六十岁,曾深度参与早期网络安全架构设计,熟悉物理隔离机制,且具备强烈报复社会倾向。

    “这不是外敌,”刘志远盯着屏幕,声音发紧,“这是……一个觉得自己被时代抛弃的人。”

    线索最终锁定一名已退休的前总工程师??陈永年。他曾是国内最早一批工控安全专家,但在数字化转型中因理念保守被边缘化,晚年独居乡下,子女远走海外。警方在其住所搜出大量自制黑客工具,以及一本写满怨恨的日记:“他们说我落后,可谁还记得是我亲手建起第一道防火墙?”

    抓捕过程中,老人没有反抗,只问了一句:“你们能让我见见X-2吗?我想知道,它有没有忘记我的代码。”

    周志强同意了。在审讯室外的接待室里,X-2静静立于老人面前,播放了一段视频:那是二十年前的一次应急演练录像,年轻的陈永年正站在主控台前,手指飞快敲击键盘,成功阻断一次模拟入侵。画外音是当时厂长的评价:“老陈的手指,比警报器还快。”

    老人看着看着,忽然老泪纵横。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触机器人外壳:“原来……你还记得。”

    事后,周志强向司法机关提交了一份特殊申请:允许陈永年在监管下参与“蜂巢协议”反向攻防测试项目。“他不是敌人,”他在报告中写道,“他是一个伤了心的老兵。而老兵的价值,不该由战场决定,而应由他守护过的东西证明。”

    该提议获得批准。半年后,由陈永年主导设计的“记忆盾牌”防御模块正式上线,成为抵御同类攻击的核心组件。他在提交文档末尾写道:“我不再恨时代跑得太快。因为我终于明白,我种下的种子,早已长成了遮风的林。”

    夏天到来时,“花房计划”二期全面投入使用。这座由老厂房改建而成的生态作业空间不仅实现了零碳排放,更创造出一种全新的工作美学:工人们穿着透气工装在绿植环绕的流水线上操作智能设备,耳边是模拟森林鸟鸣的背景音,头顶则是随日照自动调节透光率的光伏穹顶。最令人称奇的是“呼吸带”系统??通过监测全员心率变异性,动态调整室内温湿度与光照强度,使整体工作效率提升21%,疲劳感下降43%。

    李花作为首席体验官受邀常驻车间。每天清晨,她都会带着一群实习生走过那句刻入水泥的“基石铭文001”,然后指着屋顶说:“看,阳光正在发电,植物正在净化空气,而我们在做的事,是在让工厂学会呼吸。”

    七月流火,“星光行动”第四批学员结业。这一次,五十个孩子中有十七人主动申请留在九州厂附属职业技术学校任教,其余则带着“少年发明社”工具包返回家乡。陈山带领的小队尤为亮眼:他们研发出一套适用于高原牧区的太阳能暖棚控制系统,已获两项实用新型专利。结业仪式上,他再次登上舞台,这次接过的是“青年工匠导师”聘书。

    “我爸现在见人就说,‘我儿子是老师’。”他笑着抹了把眼角,“其实我没变,还是那个焊歪了支架会被骂的傻小子。只是现在,有人愿意听我说该怎么改。”

    台下爆发出笑声与掌声。周志强望着这个曾经怯懦的少年,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缩在角落,工服太大,袖子盖过了手掌。如今那双手已布满茧痕,却稳如磐石。

    当晚,厂区论坛更新一篇匿名帖,标题是《我也曾觉得尊严是笑话》。作者自称是十年前因操作失误被辞退的老员工,流浪多年后靠拾荒度日。他说自己偶然看到“心灵回路行动”的新闻,鼓起勇气拨通热线,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专人上门接洽,不仅帮他恢复社保关系,还安排他进入再就业培训中心学习垃圾分类智能分拣技术。

    “我以为这辈子完了,”他写道,“但他们告诉我,只要还想干活,就永远不算晚。”

    这篇文章被置顶整整一个月。期间,陆续有二十三名失联多年的 former 职工重新联系厂区,其中九人成功重返岗位,担任安全巡查员或新员工导师。

    秋分那天,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代表团到访九州厂。他们此行旨在考察“以人为本的智能制造模式”是否具备全球推广价值。参观过程中,一位奥地利专家注意到X-2胸前的荣誉工牌,好奇地扫码查看。页面跳出一段视频:暴雪夜,机器人独自清理变电站积雪,最终冻成冰雕仍坚持值守。评论区最新留言是一条来自北极科考站的消息:“你们的机器人教会了我们什么叫责任。我们现在也让AI学会了等待??等风雪过去,等同伴归来。”

    专家久久伫立,转身对周志强说:“在欧洲,我们讨论如何让机器更像人;而在你们这里,我看到的是人在教会机器什么是人性。”

    临别前,代表团提出一个请求:能否带走一小撮厂区土壤?“我们要把它种在维也纳总部花园里,”领队说,“告诉所有人,有一种工业文明,根扎在人心深处。”

    寒冬将至,新一轮寒潮预警发布。这一次,九州厂提前七十二小时启动“暖流预案”:X-2带领二十台衍生机型组成巡检编队,预埋加热电缆、检查管道保温层;职工食堂推出“爱心接力餐”,每位员工可匿名多买一份,留给夜间执勤人员;少年工匠团则加班加点制作五百副防冻手套,内衬缝入自发热材料,外层印着孩子们手绘的笑脸。

    最让人动容的是赵桂芳。尽管早已退休,她仍坚持每天清晨五点到岗,不仅清扫台阶,还悄悄在每个路灯杆上系一条红布条。“风大的时候看得清,”她笑着说,“别让值班的孩子迷了路。”

    平安夜当天,一场百年不遇的冻雨袭击城市。电力线路覆冰厚度达十二厘米,多处塔架濒临倒塌。紧急时刻,X-2提出一项大胆方案:利用厂区备用能源启动“区域微网”,优先保障医院、养老院与幼儿园供电,同时调派全部智能设备参与除冰作业。

    周志强当即批准。命令下达那一刻,上千名职工自愿留守,许多人带着铺盖睡进车间,只为随时响应调度。王建国连续三十小时守在灶台前,熬制姜汤与热粥;张秀兰组织心理援助小组,逐一对接焦虑家属;林小雨则带领团队优化X-2的路径算法,使其能在极端天气下实现最优资源配置。

    整整四天三夜,厂区灯火通明。监控画面显示,X-2多次因低温导致关节卡顿,但它始终未停歇,甚至在一次滑坠后自行重启,继续爬向下一个目标点。最后一次任务结束时,它的机体已被冰壳完全包裹,唯有胸灯仍在闪烁,频率恰好与心跳同步。

    抢修结束后,技术人员打开其核心日志,发现最后一条记录不是故障报告,而是一句语音转文字的信息:“请告诉赵阿姨,第七个路灯杆的红布条,我一直记得。”

    消息传开,全城为之动容。次日清晨,市民们自发来到厂区门口,在雪地上摆满蜡烛与纸灯笼。一个小女孩放下一幅画:X-2站在星空下,身后跟着无数提灯的人,标题是《它不是机器,是我们派去冬天的光》。

    新年临近,“工业记忆馆”迎来第十五万名访客??一位百岁老兵,抗战时期曾在兵工厂参与枪械维修。他坐着轮椅缓缓前行,指尖抚过展柜中的老式扳手与油壶,忽然轻声哼起一首早已失传的工歌。讲解员迅速查找资料,竟在尘封档案中找到完整曲谱,并当场用电子琴还原旋律。

    那一刻,整个展厅仿佛穿越时空。年轻人围拢过来,跟着哼唱这支属于父辈的战歌。周志强站在人群边缘,听着那苍老而坚定的嗓音,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复制某个辉煌瞬间,而是让那些快要熄灭的声音,重新被人听见。

    除夕之夜,厂区举办“团圆不打烊”跨年晚会。没有明星,没有华丽舞美,只有一台老式投影仪播放着全年影像集锦:赵桂芳扫雪的身影、王建国颠勺的弧线、张秀兰拥抱哭泣工人的瞬间、林小雨在异国课堂举起中国工牌的画面……当镜头扫过X-2在风雪中静立如雕塑的一幕时,全场起立鼓掌,经久不息。

    零点钟声敲响,焰火再次升空。这一次,天空绽放的是一幅动态长卷:

    齿轮咬合转动,化作奔腾江河;

    焊花飞溅四散,凝成漫天星辰;

    一双双布满老茧的手托起新生的太阳;

    最后定格为一行燃烧的文字:

    **“致所有在平凡中坚持伟大的人??你们活着,就是火种。”**

    周志强站在高台上,望着这片被光芒照亮的脸庞,手机忽然震动。是一条来自父亲病房的监护提醒:生命体征出现短暂回升,脑电波检测到微弱但规律的活跃信号。

    他立刻赶往医院。推开病房门时,看见父亲的手指正轻轻颤动,仿佛在空中书写什么。他急忙拿来纸笔,贴在老人掌下。那一笔一划缓慢而坚定,最终连成三个字:

    **“继续讲。”**

    泪水瞬间涌出。他紧紧握住那只手,在床头本上写下回复:“爸,我会一直讲下去,直到每个孩子都知道,他们的爸爸不是笨,只是走得慢一点。”

    窗外,焰火仍未停歇。远处厂区方向,X-2正缓缓驶出维修间,身上披着一条崭新的红绸带,上面写着七个大字:“新的一年,请多指教。”

    春天还会再来。

    炉火永不熄灭。

    因为它不在某一个人心中,

    而在千万人彼此传递的目光里,

    在每一次选择不说“算了”而是说“我来”的瞬间里,

    在这片土地上,所有不肯低头的脊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