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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温暖的冬天2

    当慕容熙雅带着侍女回到房间时,夜色已深。

    更衣洗漱后,喝完侍女端来的茶,将被子拉到脖颈处,慕容熙雅才合上眼睛。

    一闭眼,方才的事便自然浮现。

    那个无论如何接近都未曾正眼看她的少年身影。

    那个莫名整天都显得木讷的少年面容。

    还有。

    -请不要做自我折磨的事。也会给别人添麻烦。

    楼梯间少年对她说的话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明明特别怕冷。

    这是他对她说的话。

    怎么发现的呢,明明自己从未显露过破绽。

    呼吸。

    步伐。

    就连将发丝别到耳后的动作都不曾紊乱。

    ‘…暴露了吗’

    应该不至于。

    在严寒中度过半生,隐藏弱点这种事早就轻车熟路。

    所以没想到少年会察觉这点。

    但是,因为天气寒冷,要说这只是礼节性的客套话又显得太过微妙。

    ‘仇阳天…。’

    作为名门血裔却鲜有详细情报流露的少年。

    短短数日间变得比谁都闻名。

    今后比起本名,人们会更常称呼他的别号吧。

    缠绕炽热烈焰将对手碾压的姿态,对同时代的后起之秀而言简直是地狱光景。

    面对如此厚重高耸的障壁,还敢不陷入绝望的人能有几个呢。

    ‘…雷龙似乎已经垮了。’

    南宫天俊与仇阳天对决后便销声匿迹。

    最后是彭家少当家现身将他带走的。

    这打乱了慕容熙雅最初制定的计划。

    或许从直面仇阳天那刻起就偏离轨道了。

    虽然慕容熙雅最厌恶既定计划受阻。

    但这次有些不同。

    ‘…为什么呢。’

    虽自问着,慕容熙雅其实早已知道答案。

    相遇时那份莫名的悸动。

    通过比试逐渐明晰。

    直至今日终成确信。

    他就是命中注定的希望。

    蜷缩在心底的直觉如此低语:绝不能放走他。

    即便不依赖直觉,慕容熙雅也已了然。

    慕容熙雅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

    好温暖…。

    丹田处仍残留着余热。

    热度。

    这本不该存在于慕容熙雅人生里的词汇。

    曾经千方百计苦求不得之物,竟因短暂相握少年之手便轻易获得。

    这份虚无缥缈又难以名状的心绪。

    …哈啊。

    原来温暖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感觉格外寒冷的冬天,仅凭这点微小的温暖就找到了慰藉。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在比武场上感受到的那份炽热并非错觉。

    通过这次事件终于能确定了。

    从仇阳天身上汲取的热度确实能影响自己的寒气。

    火功高手都是如此吗?并非这样。

    先前为寻求火功方面的帮助,甚至邀请过被称为中原百大高手之一的火仙相助。

    但即便接受他人传功,慕容熙雅感受到的寒意依旧如故。

    无论是自然火焰、魔物气息,还是武者内力催生的热量,都奈何不了的刺骨寒意。

    仇阳天却如此轻易就化解了。

    ‘...或许。’

    他说不定真能治愈这份寒气?

    慕容熙雅不自觉怀揣起这样的希望。

    尽管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本是最不该抱有这种感性想法的人。

    究竟是仇家火功特有的效果。

    还是仇阳天独有的特质,目前尚无法断言。

    关键在于他的热量确实能温暖自己。

    虽然现在余温所剩无几。

    慕容熙雅仍沉浸在初遇那股热流时的震撼中。

    如此炽热。

    如此温暖。

    她把被子拽上来裹得更紧了些。

    生怕漏掉丝毫余温。

    ‘...如今只剩几天。’

    仇阳天预计停留在河南的时间,恐怕连几天都不到了。

    因为在慕容熙雅看来,仇阳天本就不是会在远方驻足留情之人。

    虽然让身边的女人看到了他心软的一面。

    但最终,站在她们之上的仍是仇阳天。

    改变主意的情况极为罕见。

    ‘...’

    本想试着规划今后该如何行动。

    可转眼间慕容熙雅的脑子就乱成一团。

    那些精心编织的思绪。

    全被少年吐露的声音和眼神占据,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能借我你的手用一下吗?

    腾!

    听到少年突然掠过耳畔的声音,裹紧被子的慕容熙雅猛地坐起身。

    …哈啊….哈啊…

    直到这时慕容熙雅才察觉。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

    宿舍里不知为何萦绕着凉飕飕的氛围。

    这绝不是冬夜该有的气氛。

    魏雪儿对着饭菜迟迟不动筷。

    南宫霏儿若有若无地避开视线。

    唐少烈投来的目光隐隐带着锋芒。

    就连武延似乎也想对我说什么,察觉到气氛后死死闭紧了嘴。

    ‘…完蛋了’

    这是近来最令人窒息的危机感。

    虽然经历过无数险境,但这次是相当危险的局面。

    …那个。

    …说好要告诉我的。

    刚想开口辩解,就被南宫霏儿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要去哪里…明明…说好会告诉我的

    “...”

    从南宫霏儿身上罕见地感受到强烈情绪。

    这分明是失落。

    她正对我表露出名为失落的感情。

    对南宫霏儿而言这已是极其激烈的反应。

    …抱歉

    到头来,我能说的只有这句。

    …真小气。

    唔。

    魏雪儿早就没在看我。

    连面前的食物都不动筷子,看来是相当闹别扭了。

    我也…我也很想和少爷一起去的。

    下次一起去不就行了。

    下次是什么时候?

    “...”

    就是啊。

    下次该什么时候去呢…过会儿就该回家了。

    回家后…不也经常一起行动嘛。

    少爷家里…又没有少林寺!

    不对,去了顶多只能看到秃驴和尚和鲤鱼。她到底在纠结什么。

    甚至想起那鲤鱼也曾是和尚,说到底那地方除了和尚啥都没有。

    啊…所以才叫少林嘛。

    [小崽子]

    ‘嗯?’

    [难得见你这么开心的样子]

    ‘…您现在是在火上浇油吗?’

    [不知道吗?我最擅长干这个]

    ‘...’

    老头咯咯咯的笑声实在刺耳。

    …暂且。

    刚被魏雪儿和南宫霏儿各揍一拳正累着。

    唐少烈悄悄问我:

    您怎么会弄成这样?

    …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是因为慕容小姐亲自过来告知的呀。

    什么?

    慕容小姐特地来传话了?

    是的。

    天啊…

    见我满脸震惊,老头子的笑声又飘了过来。

    [看来是吃了一记啊。]

    …不说说情况吗?

    听到了。

    唐少烈的话让我歪了歪头。

    但为什么问这个?

    听我这么说,唐少烈看了看魏雪儿和南宫霏儿,然后对我说道。

    比起那个,说是该听听仇公子您的话呢。

    “...”

    意思是与其听慕容熙雅的话,不如直接听我说,所以才这样。

    该怎么说呢,虽然有种满足感。

    但要承受那种视线还是让人吃不消。

    ‘还不如….再和绝顶级别的高手打一场呢。’

    甚至想和生死对决做比较。

    唐少烈的话结束后,沉默降临了。这意味着在等我的回答。

    作为明白她们心意的我,最终还是得开口。

    …刚才在前面等我呢。

    听我这么说,魏雪儿和南宫霏儿的耳朵竖了起来。

    慕容小姐吗?

    嗯。

    为什么…呢?

    …就是啊?就只是在那儿等着。

    那公子您又跟着进去了吗?

    …没。情况不知怎么就变成那样…. 发展成那样了?

    是‘怎么变成’还是‘不知怎么’呢…?

    不知怎么的…. 不知怎么着?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在说什么。

    [刚才是不是脑袋挨了一下…. 坏掉了啊。]

    那….

    这时南宫霏儿看着我说道。

    …不一起走吗?

    去哪儿…?

    少林寺….

    为什么大家都执着于那里啊?

    那….不是和那个人去过了嘛。

    “...”

    为什么总让人无话可说呢。

    只要提到那件事就会紧紧闭上嘴。

    明明想说的话多得要溢出来了。

    脑子里也塞满了各种辩解的理由。

    但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是因为那种失落又委屈的眼神吗。

    在沉默再度降临之际,武延似乎受不了这氛围,和红华悄悄溜了出去。

    虽然我用恳切的眼神望着他,但武延看都不看就用敏捷的身法抛下我离开了。

    这绝对是对我之前抛下他的报复….

    正当我不知所措地转动眼珠时。

    …我也想去。

    南宫霏儿用稍低的声音对我说道。

    我也….想一起去看看。

    少林寺…?

    我对南宫霏儿的话感到疑惑。

    毕竟很难想象南宫霏儿会对那个门派感兴趣。

    要说少林的话,可是和剑术半点不沾边的地方啊。

    面对我的疑问,南宫霏儿摇着头说。

    …哪里都行。

    啊。

    直到听到这句话,才察觉到其中混杂的微妙情绪。

    是嫉妒。

    没想到会在南宫霏儿身上感受到这种情绪,连我自己都不太熟悉的。

    没想到她对我会有这样的情感。

    …那个。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点,说话变得格外艰难。

    胸口涌起粘稠热意的同时。

    又笨拙得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就….一起去吧。

    当我这么说时,南宫霏儿的眼睛瞪得老大。

    大家一起去。

    南宫霏儿的嘴唇形状微微变了。

    那细微差异带来的变化,我比任何人都更能清晰地感受到。

    但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万幸的是,无论是魏雪儿还是南宫霏儿。

    都露出了各自满足的表情。

    [那能叫满足吗?]

    ‘…不是吗?’

    [分明是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就算了的表情。哎…早知道爬起来会看到这种场面,还不如继续躺着。]

    ‘...’

    听完这话后,我连饭是从鼻子还是嘴里塞进去的都不管,胡乱吞完就上楼了。

    独自走上楼梯时,楼下传来魏雪儿、南宫霏儿和唐少烈三人交谈的声音。

    可我刚瞥向那边,她们就紧紧闭上嘴装作无事发生。

    ‘在聊什么呢?’

    虽然有点好奇,但谁都看得出不是该去打听的场合,就乖乖进了房间。

    带着劫后余生的安心感,一屁股瘫坐在床铺上。

    [这副德行,活像从魔窟里爬出来似的。]

    差不多…吧。

    [放你娘的狗屁,天底下哪有那么快活的魔窟。]

    连回老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从怀里掏出先前捡到的书册。

    既然没被烧毁,想必是用魔物皮革制成的。

    ‘是重要的东西吗?’

    外表看来和普通书册无异,实在看不出特别之处。

    [现在就要翻开看?]

    总比耽误时间强。

    话音未落就径直打开了书。

    嗯?

    刚看到第一页,我就忍不住发出声音。

    用笨拙的字迹写写画画的内容自不必说。

    大部分都是用看起来稚嫩的画来表现人体。

    看完那些后快速翻动书页。

    唰啦啦——

    在干燥书页翻动的声响中,越看越能明显察觉到某个事实。

    那些细微的动作描写,详尽说明的文字...

    ‘…是少林功夫啊。’

    因为通篇都与少林——而且还是秘传武功有关。

    ******************

    沙沙。

    充满空虚的昏暗房间里,只有毛笔声静静回荡。

    老人以沉稳的姿态书写着信笺。

    面前摆放的茶早已凉透失去温度。

    似乎一口都没喝过,茶杯里仍盛满茶水。

    -大人。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老人锐利的目光射向门扉。

    但手上的动作仍未停歇。

    进来吧。

    老人刚许可,门外就如等待多时般推门走进一名男子。

    身着黑衣连面容都遮掩的男子,谨慎地向老人行礼。

    尽管眼前男子变换着动作,老人的手和眼却重新专注于信笺。

    男子望着老人说道。

    …三号湮灭了。

    突然——

    听到男子汇报,老人才停住笔。

    湮灭?

    是。

    说是湮灭。

    难以理解的说辞。湮灭这种事。

    那些家伙本应是除非岁月流逝自然死亡否则不可能死去的存在。

    现在却说死了?

    老人的视线刺向男子。

    男子被老人那样的眼神吓得肩膀一抖,但并未停下继续说着。

    相连的气息被切断了。似乎是触动了禁制。

    三号的话,是那个凶暴的家伙吧。

    ……是的。

    那是个动不动就扬言迟早要杀死自己的家伙。

    虽然说话方式让人不爽,但毕竟是个办事利落的家伙才留在身边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说触动了禁制……

    ……是的。

    但愿不是胡言乱语。

    既然能触动禁制,就说明当时情况相当危险。

    ‘莫非,盟里察觉到了什么。’

    但按理说这是难以预料的事。

    就算天下三尊亲临也不可能察觉到这些家伙的存在。

    不过也不能因此完全掉以轻心。

    ‘要是这过程真被盟里察觉了的话……’

    现在还为时尚早。

    至少乐剑尚在其次,更怕消息传到魏孝君那个该死的混蛋耳中。

    老人从怀中取出另一封颜色的信笺执起笔。

    派其他孩子去确认是否留下痕迹。

    ……明白。

    唰唰几笔迅速写好几行字递给面前的男子。

    这个要单独呈给宫主。

    需要立即送去吗。

    对,顺便带话告知少林相关事宜会推迟。

    遵命。

    男子正要转身退出时,老人叫住了他。

    慢着。

    是,大人。

    仇家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时机似乎已成熟,提前将孩子们派往河南待命了。

    若说是仇家的事,那便是山西仇家的大长老仇昌俊来信所言之事。

    内容虽用冠冕堂皇的言辞粉饰,实则不过是请求协助家族内斗罢了。

    ‘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老者在心中如此咂舌,但因仇仙门给出的好处远不止一星半点,这类委托不得不接。

    即便如此,仍忍不住露出讥笑。

    ‘看来你根本不懂怀抱虚无欲望是多么可笑’

    作为武人虽已臻至某种境界,但仇昌俊似乎始终不明白。

    这世上也有不可贪图之物。

    目标是仇家男丁对吧

    是

    记得并非值得在意的角色。仇昌俊想必也这般想,记忆中他未曾对此多言——

    既然此刻特意提起此事——

    ‘老狐狸看来是真着急了’

    老者啜饮着早已凉透的茶。

    是叫仇阳天吧

    正是,虽接到联络,但中途听闻他在比武大会展露锋芒

    哼…倒是继承了那份天赋

    毕竟是炎鬼仇铁云的子嗣。

    在老者看来,若说这血脉没有天赋反倒稀奇。

    ‘…纵使是后起之秀,既是那家伙的儿子就不得不防’

    这个曾被评价为毫无天赋的混世魔王,突然开始绽放才能。

    ‘正好仇家的小子也在河南’

    短暂想起三虎也曾暂居少林,但老者立刻摇头否定。

    既然有龙凤之会,河南想必会有众多后起之秀。

    诸多势力都会聚集于此,突然联想到仇家的男儿实在唐突。

    老人自己也觉得这想法太过跳跃。

    不会出岔子吧。

    是。

    知道了,按原计划进行。

    听到老人的话,男子低头行礼后消失在门外。

    吱呀——

    男子身影消失的同时,老人将后背靠向椅背。

    或因距离烛火稍近,老人后颈那道绵长的伤疤。

    如今虽已消失,但原本该是盘踞着龙形刺青的位置。

    老人随即轻抚后颈。

    尽管岁月流逝如斯。

    伤疤处仍能感受到阵阵隐痛。

    老人在痛楚中独自呢喃。

    …相见之日已不远,且等着吧。

    昔日被称为黑龙剑的老人。

    在幽暗深处轻唤故友名讳。

    魏孝君。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