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生物”在风雪中显露出真容。
那是一种杨小天从未见过的异兽——形似巨狼,却通体由半透明的冰晶构成,体内流淌着细碎的湛蓝星光,眼眶中是两团燃烧的星焰。它们步伐轻盈,踏雪无痕,六匹,不,七匹……一共八匹,呈半月形缓缓逼近,封死了所有退路。
“星纹冰狼……”杨小天脑海中闪过玉衡星核碎片中附带的部分罗天界生态信息,“寂雪原外围生态圈的猎食者……群居,喜食星力精粹与血肉能量……”
麻烦了。
若是全盛时期,这等只相当于源界金丹、元婴层次的异兽,弹指可灭。但此刻,他经脉残破,本源枯竭,连站立都需倚靠背后冰冷的岩壁,战斗力十不存一。
八匹冰狼并未立刻扑击。为首的狼王体型最大,体内流淌的星芒最为璀璨,它微微低头,鼻翼耸动,似乎在仔细嗅探着空气中残存的气息——玉衡星核碎片散发的、精纯而古老的星力,以及杨小天身上那股迥异于此界生灵的、混沌秩序本源的味道。
那对燃烧的星焰眼眸中,竟流露出人性化的疑惑与……贪婪。
它们本能地渴望星核碎片中蕴含的高层次星力,却又本能地忌惮杨小天身上那股“定义万有”的法则余韵。
僵持。
风雪呼啸,卷起杨小天的衣袍与散乱黑发。他背靠岩壁,左手紧握冰鉴令牌,右手掌心扣着定序星核碎片,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在寒风中凝成白雾,眼神却沉静如古井。
他在计算。
计算伤势恢复的速度,计算星核碎片能提供多少能量,计算狼群的攻击节奏,计算……生机。
《噬神诀》在枯竭的经脉中艰难运转,如同龟裂大地上最后一缕细流。混沌秩序本源沉寂在魂核深处,唯有“磬”音仍如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跳动。
突然,狼王昂首发出一声无声的长啸——那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星力层面的波动!
七匹冰狼应声而动!它们并非盲目扑击,而是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三匹正面佯攻,四匹左右包抄,动作迅捷如电,冰晶利爪撕裂空气,带起刺骨的寒流!
绝境之下,杨小天瞳孔骤缩!
他没有后退——身后是岩壁,无处可退。
也没有硬抗——此刻的身体承受不住任何冲击。
而是——
松开了右手。
那枚深蓝色的定序星核碎片,自他掌心滑落,坠向冰封的地面。
同一瞬间,他以残存的最后一丝精神力,引动了冰鉴令牌上刚刚集齐的第九点星芒!
嗡!
令牌震颤!九点星芒骤然亮起,彼此勾连,形成一个微缩的星璇图案!一股虽然微弱、却蕴含着“玉衡镇守权柄”的“定序”之力,以令牌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而是……“定义”!
杨小天以玉衡遗赠的这部分权柄,配合自身对混沌秩序的理解,强行对这方寸之地、对这短暂瞬间的“战斗规则”,进行了临时而粗糙的“定义”——
“此域三尺,落物之速……缓于常理百倍!”
“此域三尺,能量逸散……止!”
“此域三尺,凡有灵之物……皆需……‘识别’其主!”
三个临时定义的法则,如同三道无形的枷锁,落在了以冰鉴令牌为中心的三尺范围内!
效果立竿见影!
那枚坠落的星核碎片,下落速度骤然变得如同羽毛飘零,慢得诡异!
星核碎片本身散发的湛蓝星辉,在触及“三尺领域”边缘时,竟如遇无形屏障,不再向外逸散分毫!
而扑击而来的七匹冰狼,在踏入“三尺领域”边缘的刹那,动作齐齐一滞!它们体内流淌的星力,与领域中弥漫的、被杨小天以“磬”音和玉衡权柄双重标记过的“主属星力”产生剧烈冲突!一股强烈的“排异感”与“认知混乱”冲击着它们简单的灵智,让它们本能地犹豫、挣扎,仿佛眼前不是猎物,而是某种需要“请示”或“避开”的存在!
虽然这个临时领域极其脆弱,范围极小,持续时间也绝对短暂,但对于此刻的杨小天而言,足够了!
就在狼群因法则冲突而迟滞的这电光石火间——
杨小天动了。
不是后退,也不是攻击狼群。
他左手持冰鉴令牌维持领域,右手闪电般探出,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指尖一点微弱却精纯到极致的混沌星殛之力凝聚——那是他魂核中最后一点能动用的本源!
噗!
指尖点出,并非刺向任何一匹冰狼,而是刺向那枚仍在缓慢下坠的星核碎片!
以指为笔,以混沌星殛为墨,以自身对“秩序重构”的领悟为意!
他在星核碎片光滑的表面,急速刻下了一个极其简陋、却蕴含着他此刻全部道悟的临时符文——那是他从对抗伪天枢之影、从玉衡回响、从自身混沌秩序本源中提炼出的,关于“短暂伪装”、“能量同频”、“认知误导”三种概念粗暴糅合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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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文成型的刹那,星核碎片湛蓝的光泽陡然一变,内部那纯净的“玉衡星力”被杨小天的混沌星殛短暂侵染、覆盖,散发出一种与周围冰狼体内星力近乎“同源”却又“更高位”的、带着混沌气息的奇异波动!
与此同时,杨小天松开了对三尺领域的维持。
领域破碎!
星核碎片加速坠落!
狼群从法则冲突中恢复!
但就在这一刻——
杨小天用尽最后力气,将刚刚“伪装”好的星核碎片,朝着狼群侧后方、那片最为陡峭、布满了锋利冰棱的断崖方向,狠狠掷出!
被伪装后的星核碎片划出一道弧线,散发着与冰狼同频却又更具吸引力的波动,如同最甜美的诱饵!
吼——!!!
狼王第一个反应过来,星焰眼眸瞬间被贪婪彻底吞噬!它放弃了对杨小天的围攻,四足猛踏,化作一道冰蓝残影,直扑向飞出的星核碎片!其余七匹冰狼稍有迟滞,但本能驱使下,也纷纷调转方向,争先恐后地追向那枚“更高位同源星力结晶”!
杨小天背靠岩壁,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已浸透内衫。
刚才那一系列操作,看似简单,实则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与算计。临时定义领域、刻印伪装符文、精准投掷诱导……每一步都需在电光石火间完成,且不容有失。
此刻的他,连动弹一根手指都觉费力。
远处,断崖方向传来冰狼的兴奋嘶吼与激烈争夺的打斗声,以及冰棱被撞断的清脆碎裂声。
“暂时……安全了……”杨小天心中微松,立刻收敛心神,全力运转《噬神诀》,同时引导冰鉴令牌中残存的温和星力,滋养己身。
然而,他刚刚闭目调息不到三息——
轰!
一股远超冰狼的、冰冷而浩瀚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山,自天际轰然降临!
杨小天猛地睁眼,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罗天界深紫色的天穹之上,三道被银灰色光芒包裹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正以恐怖的速度破空而来!
他们并未直接锁定杨小天的位置,显然玉衡最后的“定序星移”造成了相当程度的坐标干扰和痕迹掩盖。但他们的搜索范围,正在迅速收窄!
更让杨小天心头一沉的是,其中一道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下方断崖处冰狼争夺星核碎片引发的星力异常波动,飞遁之势微微一顿,一道冰冷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探针,朝着这个方向扫来!
“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杨小天心中警铃大作。
他必须立刻离开!但以他现在的状态,莫说御空飞行,就连在风雪中快速移动都难以做到。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
嗡!
怀中,那枚被他伪装后掷出、本应正在被冰狼争夺的定序星核碎片,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
不,不对!
杨小天立刻感知到,悸动的来源并非他掷出的那枚“伪装碎片”,而是……他怀中,另一件一直被忽略的物品!
他艰难地伸手入怀,摸出一物。
那是一枚古朴的青铜指环,表面布满细密的、仿佛天然形成的星纹。这是他在归墟之地、“观测者号”残骸中,除了那些信息碎片外,唯一带走的一件“实物”。当时只觉得此物材质特殊,与逆星核隐隐共鸣,便留了下来,后来一直忙于各种险境,几乎将其遗忘。
此刻,这枚沉寂许久的青铜指环,正微微发烫,表面的星纹如同被激活般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与定序星核碎片、与冰鉴令牌、甚至与远处那三道银灰身影所携“秩序之力”都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波动!
更诡异的是,杨小天能清晰感觉到,这枚青铜指环,正在与远处断崖下、那枚被他伪装后、正被冰狼争夺的“星核碎片”,产生一种跨越空间的、微弱的“共鸣”与……“链接”?
仿佛那枚伪装碎片,成为了这青铜指环延伸出去的“触角”或“信标”!
“这是……”杨小天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
来不及细想了!
天际,那道冰冷神识已经越来越近!
杨小天咬牙,用最后一点力气,将混沌秩序本源残存的所有气息,全部注入手中的青铜指环!
他不知道这指环是什么,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不确定的变数!
指环星纹光芒大盛!
下一刻,杨小天眼前一花,感觉自身的存在被某种力量强行“压缩”、“包裹”,然后“抛投”了出去!
不是空间传送,而是一种更加诡异的方式——仿佛他的“存在本质”,被暂时“嫁接”或“映射”到了另一个“坐标”上!
与此同时,远处断崖下。
那匹最强的狼王,刚刚一爪拍飞最后一名竞争者,獠牙狰狞,一口将那枚散发着诱人波动的“伪装星核碎片”吞入腹中!
就在碎片入腹的刹那——
狼王庞大的冰晶身躯猛地一僵!
它体内,那枚“碎片”突然爆发出与之前伪装波动完全不同的、混乱而狂暴的混沌气息!青铜指环的连接之力以此为跳板,轰然降临!
狼王星焰般的眼眸中,倒映出的不再是风雪与断崖,而是一个模糊的、盘坐于岩壁下的青衫身影虚影!
它发出一声痛苦而困惑的嘶吼,冰晶身躯表面,竟开始浮现出细密的、不属于它的混沌纹路!
天际,那道扫来的冰冷神识,恰好捕捉到了这一幕。
“嗯?星兽异变?混沌残留气息?”神识的主人,一位身着银灰巡天卫制式铠甲、面容冷峻如刀削的中年男子,眉头微皱,停下了飞遁,“看来玉衡残留的力量与此地生态发生了未知反应……哼,垂死挣扎。”
他并未怀疑这异变的狼王与杨小天有直接关联,只以为是玉衡星核碎片逸散力量引发的偶然现象。
“继续搜索!逆星之子重伤垂死,必在附近百里之内!他逃不掉!”中年男子冷喝一声,与另外两道身影分散开来,展开更精细的搜索。
而下方,断崖边缘。
那匹“异变”的狼王,在青铜指环链接之力与混沌气息的冲击下,已然陷入半疯狂状态,本能地朝着远离此地、风雪更甚的荒原深处狂奔而去,一路洒下混乱的星力与混沌波动,无意中留下了一条扭曲而充满误导性的“痕迹”。
数十里外,一片被厚重冰层覆盖的隐秘冰隙深处。
空间微微扭曲,杨小天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缓缓由虚化实。
他依旧保持着背靠岩壁的姿势,脸色惨白如鬼,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手中那枚光芒渐熄、星纹却似乎比之前清晰了少许的青铜指环。
“移花接木……李代桃僵……”他低声呢喃,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眼神却亮得惊人。
这枚来自“观测者号”残骸的指环,竟有如此诡谲莫测之能!它并非直接传送,而是以一种他暂时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他的“存在状态”与“因果痕迹”,短暂地“嫁接”到了那枚被他伪装、并被狼王吞下的星核碎片之上!从而误导了追兵的感知,为他争取到了这宝贵的喘息之机!
代价是,他本就重伤的本源,因强行催动指环而雪上加霜。而那只吞下“碎片”的狼王,恐怕凶多吉少。
“咳咳……”杨小天咳出几口淤血,不敢再多想,立刻收敛全部气息,将冰鉴令牌与青铜指环贴身藏好,全力运转功法疗伤。
风雪呼啸,掩盖了冰隙中微弱的气息。
追兵的银灰光芒,在远方的天际反复扫过,却迟迟未能落向这片看似平凡无奇的冰隙。
黑暗的冰层之下,只有微弱的星力,如同蛰伏的种子,在破碎的经脉与枯竭的魂核中,一点点重新萌发。
而杨小天不知道的是,在他刚刚“嫁接”存在的短暂瞬间,青铜指环深处,某个沉睡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微不可查的“识别印记”,似乎被他的混沌秩序本源与“磬”音真意触动,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那印记的纹路,隐约构成了两个古老的、不属于已知任何文明的符号。
若有人能辨认,其含义大致为——
“遗产”。
“继承者”。
冰隙之外,罗天界的风雪依旧苍茫。
更远处,隐星山脉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
属于杨小天的逃亡与反击,才刚刚被迫拉开序幕。
而某些更深层的、连“伪天枢”与“归寂使徒”都未必知晓的“变量”,似乎已悄然入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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