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的旋涡仿佛一张冰冷的巨口,瞬间将杨小天重伤的躯体吞噬。没有剧烈的空间撕扯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诡异的、仿佛坠入黏稠沥青的迟滞与窒息。周身残余的混沌秩序气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无处不在的、更加精纯、更加“主动”的灰黑色气息疯狂侵蚀、渗透。
杨小天甚至来不及看清周围景象,便感觉一股远比第六重腐渊更加阴冷、更加空洞的“虚无”寒意,如同万千冰冷的毒蛇,顺着毛孔、顺着伤口、顺着神识感知的每一个缝隙,疯狂钻入他的体内!
这寒意不仅冻结血肉、侵蚀能量,更直接作用于他的“认知”与“感知”!刹那间,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失真,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怪异,甚至连身体的触感、疼痛的方位、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混乱而不可信。
他强撑着几乎要溃散的意识,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的“空间”。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没有明确的边界。四周充斥着一种不断变幻的、如同万花筒般的灰黑色调色板。无数破碎的、闪烁着冰冷光泽的“镜片”(或许不是镜片,只是类似的光滑平面)悬浮在虚无中,它们角度各异,映照出的并非杨小天此刻的身影,而是一些光怪陆离、甚至自相矛盾的“景象”:
有的镜片中,他看到摇光星灵安然无恙,正在对他微笑;有的镜片中,开阳星灵璃的洞窟燃起黑色的火焰;有的镜片里,永宁城血夜正在上演,但主角却是一个陌生的少年;有的镜片里,他自己正与墨玄执事把酒言欢;更有的镜片,映照出罗天界崩毁、星辰陨落、无数生灵在“虚无”中无声湮灭的末日景象……
这些“景象”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流动、切换、叠加,如同一个精神错乱者的梦境碎片。它们彼此冲突,毫无逻辑,却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真实感”,不断冲击、混淆着杨小天对“现实”的判断。
与此同时,无数细微的、仿佛直接来自意识深处的“低语”开始响起:
“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你经历的……都是幻觉……”
“你的记忆……已被篡改……”
“你的坚持……毫无意义……”
“归寂……才是唯一的真实……”
“放弃认知……融入虚无……你才能……看清‘真相’……”
这低语并非单一的音调,而是混杂着无数他熟悉或陌生的声音片段,有墨玄的劝诫、方衍的阴冷、无名老者的叹息、甚至还有他自己内心偶尔闪过的疑虑与动摇!它们如同最恶毒的蛀虫,啃噬着他仅存的、对自我与世界的基本信任。
第七重冰狱——认知迷域。这里的“归寂”污染,已经不再满足于腐蚀能量与物质,而是开始系统地扭曲、攻击闯入者的“感知系统”与“认知逻辑”,旨在从根本上摧毁其对“真实”的把握,使其在无穷的“虚妄”与“矛盾”中彻底迷失、崩溃,最终主动放弃“存在”的认知,成为“虚无”的养料。
杨小天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投入了搅拌机,头痛欲裂,思维滞涩。刚刚因击杀冰骸战将、强行闯入而加剧的伤势,在这认知污染的冲击下,更是雪上加霜。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体内混沌秩序本源枯竭,“磬”音微弱,冰鉴令牌虽在怀中微微发烫,试图传递指引与稳定,但在这片混乱的认知迷域中,其指引也变得跳跃、矛盾,难以采信。
“不能……不能迷失……”杨小天咬破舌尖,以剧痛刺激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他单膝跪地(至少他“感觉”自己是跪着的),双手死死捂住头颅,试图对抗那无穷无尽的错乱信息与蛊惑低语。
他知道,硬抗绝非长久之计。必须找到这片迷域的“规律”或“节点”,否则不等伤势发作,他的意识就会先一步崩溃。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些混乱的镜片景象,也不再去“听”那些真假难辨的低语。他将所有残存的心神,全部收束,沉入魂核最深处——那里,“磬”音印记虽然微弱,却依旧散发着一点不容置疑的、代表着“初始存在”与“定义原点”的澄澈微光。
“混沌秩序……包容万有……定义存在……”他于心中艰难默念,“纵使感知混乱……认知扭曲……但我之‘存在’……我之‘本心’……为唯一之‘定’!”
他将这点对“本心”与“存在”的坚信,作为锚点,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然后,他不再试图去“理解”或“分辨”外界的混乱信息,而是尝试以混沌秩序之道,去“定义”自身与这些信息的关系。
“我定义——此间所见所闻,皆为‘虚妄之相’与‘认知之扰’,非‘真实’之全部,更非‘本质’!”
“我定义——我之‘本心’为丈量虚妄之尺,我之‘存在’为锚定认知之根!”
“凡与此尺、此根相悖者……皆为‘外魔’……皆可……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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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极其被动的策略,相当于暂时“放弃”对外部世界的大部分感知与判断,将一切“异常”都强行归类为“干扰”,只坚守内心最核心的一点“自我认知”与“存在确信”。这无疑风险巨大,如同蒙眼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坠入真正的“虚无”。
但在此绝境,这或许是最可行的方法。
随着他不断地进行自我“定义”与“锚定”,魂核深处那点“磬”音微光,似乎明亮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为他混乱的意识注入了一丝清凉与稳定。那些疯狂冲击的错乱景象与蛊惑低语,虽然依旧存在,但对他意识的直接影响,似乎被这层“定义”的屏障削弱了些许。
他勉强稳住心神,开始尝试以这“本心之尺”与“存在之根”,去小心翼翼地“触碰”冰鉴令牌传来的指引。
令牌的指引在此地极其紊乱,但并非完全随机。杨小天发现,当自己心念完全沉静,只坚守“寻找节点、唤醒玉衡”这一最根本目的时,令牌的共鸣会指向少数几个相对“稳定”的方向。而当他的思绪被周围虚妄景象或低语引动时,指引立刻就会变得混乱不堪。
“节点……隐藏在那些‘稳定’感知方向的交汇处?”杨小天心中生出明悟。
他不再依赖视觉和听觉,而是完全依靠冰鉴令牌那微弱的、需要极致静心才能捕捉的“稳定共鸣”,以及自身“本心”对“目标”的执着,开始在这片认知迷域中,如同盲人般,摸索前行。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脚下的“地面”触感时而是坚冰,时而是流沙,时而又空空如也;身体不时会撞上无形的“镜片”或陷入突然出现的“空洞”;周围的景象与低语依旧在疯狂变幻、骚扰。但他紧守“本心之尺”,将所有干扰都定义为“虚妄”,只循着心中那一点对目标的执着与令牌的稳定共鸣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已如万年。
就在他感觉残存的心神与体力即将耗尽,连“本心之尺”都要握不住时,前方那无穷变幻的灰黑色迷域中,突然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恒定”的湛蓝色光点。
那光点并不明亮,甚至有些黯淡,但在周围疯狂变幻、充满“虚无”意韵的灰黑色背景衬托下,却显得如此珍贵、如此“真实”。它散发出的波动,与冰鉴令牌的共鸣瞬间同步、增强!
第七重冰狱节点!
杨小天精神一振,强提最后力气,朝着那湛蓝光点挪去。
随着靠近,周围的认知污染似乎变得更加剧烈,无数镜片中开始映照出他拿到节点后立刻惨死、或节点本身是陷阱、或他唤醒玉衡反而导致世界毁灭等极端负面“预言”。低语也更加恶毒,直接攻击他寻找节点的动机,质疑玉衡是否可信,甚至暗示这一切不过是“归寂”设下的另一个圈套。
但杨小天心志如铁,不为所动。他眼中只有那点湛蓝光芒,心中只有“获取节点,继续前行”这唯一念头。
终于,他触碰到了那点湛蓝光芒。
光芒入手温润,竟是一块巴掌大小、形似冰晶、但内部仿佛封存着一小片宁静星空的令牌碎片——与冰鉴令牌材质类似,但更加古老,气息也更加纯净,似乎未被污染侵蚀。
当杨小天的手指触及这碎片的刹那,一股清凉、精纯、蕴含着强大“定序”与“净化”意志的冰魄星力,瞬间涌入他体内!这股力量比他之前吸收的任何一处节点力量都要精纯、凝练,且带着一种直指“认知本源”、稳固“存在感知”的特殊属性!
它迅速流淌过杨小天干涸的经脉、受创的道基、混乱的识海,如同久旱甘霖,滋养万物,驱散虚无。他体表的伤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枯竭的本源得到补充,混乱的感知被迅速梳理、矫正,魂核的“磬”音也重新变得清晰、稳定。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股力量的涌入,大量信息也流入杨小天心间:
关于第七重冰狱“认知迷域”的形成原理(玉衡以自身部分“认知权柄”结合冰狱法则构筑的、针对“归寂”污染中“虚妄侵蚀”特性的最后防线之一);
关于“归寂”之力如何系统性地扭曲生灵认知,制造“虚妄”,瓦解抵抗意志;
关于玉衡星灵在沉眠前,如何分割自身部分“真名印记”与“认知锚点”,散于最后三重冰狱节点之中,既是考验,也是为真正的“逆星之子”留下最后的“净化之火”与“唤醒之钥”;
以及……一段令人心悸的警示:
“后来者……若你集齐前七钥……当知……”
“第八、第九两狱……已非吾力所能及之‘试炼’……”
“天枢之‘眼’……已可借‘归寂’之桥……部分投射其力于彼处……”
“那两狱……实已成‘天枢’(或占据天枢者)与‘归寂’……合力布设之绝杀陷阱……”
“欲得最后两钥……非仅需破‘归寂’之污……更需直面……伪·天枢之影……”
“慎之……慎之……”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杨小天握着那枚新获得的、散发着湛蓝星光的令牌碎片,感受着体内迅速恢复的力量与更加澄澈坚定的心神,眼中却无半分喜悦,只有一片沉重的冰寒。
第七节点获取成功,伤势恢复大半,对“认知污染”的抗性大增。
但前路的真相,却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
第八、第九两重冰狱,竟然已是“天枢”(无论其本身是否被侵蚀)与“归寂”共同把守的陷阱?
伪·天枢之影……那会是怎样的存在?
集齐九钥,唤醒玉衡的道路,最后一段,恐怕将是直面这罗天界最高层阴谋与黑暗的……终极血战。
他缓缓站起身,将第七枚节点碎片与冰鉴令牌贴合。二者光芒交融,令牌气息再次蜕变,七点星光流转,指向下方那更加深邃、更加不祥的黑暗。
恢复力量的杨小天,眼神锐利如初。
纵前方是伪神与虚无共筑的陷阱。
他也要,闯上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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