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龟的爪子在凌霖手心里挠出三道红印时,他正蹲在地上给一名天虚观的道士处理断腿。老道士疼得龇牙咧嘴,嘴里还念叨着:“早知道带副拐杖来,这破地方连块平整的石头都难找。”
“别念叨了。”凌霖用夹板固定好断骨,往他腿上涂了层灵膏,“再吵我就用缝合线把你嘴缝上——放心,用的是可吸收线,不用拆。”
老道士立马闭了嘴,眼角却瞟向左边——龙疆寺的弟子们正围在冈裳大师身边,没人说话,只有了弥在偷偷抹眼泪。他怀里抱着个布包,里面是师兄了暮的遗物,刚才从傀儡营抢回来的,染了大半的血。
“要不……”凌霖犹豫了一下,从急救包里摸出块灵糖,这是他用灵蜜和麦芽糖做的,本来想给胖龟当零食,“给那小和尚吧,甜食能缓解悲伤,地球医学界认证过的。”
周婧瑶接过灵糖,看了眼孤零零站在崖边的了弥,走过去递给他:“含着吧,能舒服点。”
了弥愣了愣,接过糖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眼泪却掉得更凶了。他望着傀儡营的方向,那里的火还没灭,黑烟裹着血腥味飘过来,像条黑色的蛇。
突然,胖龟“噌”地从凌霖怀里窜出去,朝着崖边猛冲。它速度快得反常,小短腿倒腾得像个陀螺,嘴里还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怎么了?”凌霖赶紧追过去,刚跑到崖边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刚才烧毁的傀儡营方向,不知何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虫,每只都有手指长,外壳泛着油光,正顺着岩壁往上爬。它们爬过的地方,石头瞬间被啃出坑,连坚硬的铁链都被啃得“咯吱”响。
“是‘蚀骨虫’!”钟广萍的声音变了调,骨笛在她手里爆发出尖锐的音波,“凌绝煞这疯子,居然养这种东西!这虫子专啃灵脉,被叮一口灵海都能给你啃穿!”
冈裳大师猛地站起身,禅杖往地上一顿:“冈前师弟,护着弟子们后退!”
他身后的冈前大师应了声,这位龙疆寺的二把手一直沉默寡言,此刻却把了弥往身后一拉,手里的锡杖转得飞快,杖尖点在地上,画出个半圆的防御圈:“了弥,守住心神!”
了弥攥紧了手里的镇邪沙,刚才还在发抖的手突然稳了,他学着师兄的样子,把沙袋举过头顶,随时准备撒出去。
蚀骨虫像潮水似的涌过来,最前面的已经爬到防御圈边缘,被锡杖的灵光挡在外面,却不肯退,一层层往上叠,很快堆成道虫墙,看得人头皮发麻。
“用火攻!”不可理喻道长的纸鸢突然从空中俯冲下来,鸢尾缠着浸了燃灵油的布条,点燃后像个小火球,砸在虫堆里“轰”地炸开。
火舌舔过之处,蚀骨虫噼里啪啦地爆响,焦糊味混着刚才的血腥味,呛得人直咳嗽。可虫子实在太多了,烧死一批又爬上来一批,很快就把火压了下去。
“不行,这虫子不怕火!”张长兴挥着短斧劈碎几只爬过来的虫子,斧头立马被啃出锯齿状的缺口,“妈的,比刚才的傀儡还难缠!”
就在这时,蚀骨虫突然分了条路,中间露出个黑袍人影——凌绝煞不知何时站在了虫群后面,手里的拐杖正往地上点,每点一下,虫子就疯了似的往前冲。
“喜欢我的小玩意儿吗?”他帽檐下的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这可是我用百种毒物炼的,专门对付你们这些伪君子的灵脉——尤其是和尚,你们的禅心越纯,它们越爱吃。”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在龙疆寺众人心上。冈前大师怒喝一声,锡杖带着灵光冲向凌绝煞,却被虫群拦住。无数蚀骨虫扑到他身上,黑袍瞬间被啃出无数个洞,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
“师弟!”冈裳大师目眦欲裂,禅杖横扫,想把虫子赶开,却被凌绝煞的拐杖缠住。杖头的红珠爆发出暗光,冈裳大师的灵力突然滞涩起来,眼睁睁看着师弟被虫群淹没。
“师父!师叔!”了弥红着眼冲过去,把整袋镇邪沙都撒了出去。沙粒落在虫群里,果然让它们僵硬了片刻,可这点时间根本不够——冈前大师已经倒在地上,灵脉的位置被啃出个血洞,没了声息。
“师叔!”了弥扑过去想拉他,却被一只漏网的蚀骨虫叮在手腕上。那虫子瞬间钻进他的皮肉,顺着血管往灵脉爬,他疼得惨叫一声,灵力瞬间紊乱起来。
“别动!”凌霖飞扑过去,手里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他的手腕,用镊子夹出那只还在扭动的虫子,“快用灵力逼毒!这虫子有神经毒素,会麻痹灵脉!”
可已经晚了。蚀骨虫的毒素扩散得太快,了弥的灵脉像被冻住似的,眼睛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他看着傀儡营的方向,嘴里喃喃着:“师兄……我来陪你了……”手里的灵糖掉在地上,滚到凌霖脚边,还没化完。
“了弥!”冈裳大师发出一声悲怆的嘶吼,挣脱凌绝煞的拐杖,禅杖带着决绝的灵光,直直冲向虫群最密集的地方,“老衲跟你们拼了!”
他像颗流星撞进虫群,灵光炸开的瞬间烧死了大片蚀骨虫,可更多的虫子涌过来,很快把他裹成个黑色的球。岩明方丈想冲过去帮忙,却被钟广萍死死拉住:“别去!去了也是送死!”
“放开我!”岩明方丈的圆脸上第一次没了笑容,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那是冈裳师兄!我们从小一起修行,一起化缘,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钟广萍没松手,骨笛的音波越来越急,小骨的声音在笛子里嘶吼,试图震退虫群:“你去了谁护着剩下的弟子?他们已经失去太多了!”
就在这时,云舒的剑气突然从高空劈下,像道银色的闪电,精准地斩在凌绝煞的拐杖上。红珠“啪”地裂开,蚀骨虫瞬间乱了阵脚,不再往前冲,反而开始互相啃咬。
“我的虫子!”凌绝煞发出一声怒吼,黑袍被剑气扫中,露出里面布满疤痕的手臂,“小丫头,你找死!”
他刚想反扑,周富贵的大刀突然从侧面砍过来,刀风带着金系灵力,硬生生在虫群里劈出条路:“萧庆勇,放火!烧他娘的!”
萧庆勇早把最后一罐燃灵油准备好了,此刻往空中一泼,火折子扔出去,“轰”的一声,火墙瞬间把蚀骨虫和凌绝煞隔开。虫子在火里疯狂扭动,很快烧成了灰烬。
凌绝煞被火逼得连连后退,看着满地的虫尸,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好!好得很!龙疆寺的债,今天先记下!”他往黑煞谷深处退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阴影里,“第三道防线,等着给你们收尸!”
火渐渐熄灭,崖边只剩下一片狼藉。冈裳大师的禅杖倒在地上,杖头还沾着蚀骨虫的残骸;了弥的手还保持着伸向前方的姿势,好像还想抓住什么;冈前大师的锡杖滚到凌霖脚边,上面刻的“慈悲”二字被啃得模糊不清。
龙疆寺的弟子们跪在地上,没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哭声在崖边回荡。岩明方丈走过去,捡起冈裳大师的禅杖,用袖子擦去上面的血污,圆脸上的肉都在抖。
凌霖蹲下来,把胖龟抱进怀里。这货刚才冲在最前面,壳上被虫咬出好几个小坑,却硬是没缩回去,此刻累得直喘气,小脑袋搭在他胳膊上,眼神蔫蔫的。
“疼吗?”凌霖摸了摸它的壳,往上面涂了点灵膏,“下次别这么冲动,你那壳再硬,也经不住这么啃。”
胖龟哼唧了两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像是在安慰。
钟广萍走过来,看着龙疆寺弟子们的背影,骨笛垂在身侧,没了刚才的锐气:“小骨说,凌绝煞用的蚀骨虫,可以用龙疆寺弟子的灵核喂……他早就盯上他们了。”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每个人心上。周婧瑶默默从布包里掏出张黄符,往空中一抛,符纸燃成灰烬,飘向傀儡营的方向——那是给死者的安魂符,她画的时候手在抖,符尾歪歪扭扭的。
不可理喻道长收起扇子,走到凌霖身边,声音低沉:“休息半个时辰,然后继续走。”他顿了顿,看了眼龙疆寺弟子的方向,“不能让他们白死。”
凌霖点点头,往嘴里塞了块灵饼,味同嚼蜡。他抬头看向黑煞谷深处,那里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没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盯着他们,等着下一次扑咬。
胖龟突然抬起头,对着深处“嗷”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倔强的劲。
凌霖摸了摸它的脑袋,站起身:“走吧。”
不管前面是什么,都得走下去。
哪怕脚下踩着的是同伴的骨血,也得咬着牙往前走。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正邪之争——从来都不是光鲜亮丽的厮杀,而是带着血和泪,一步一步往前行。
龙疆寺的悲歌还在崖边回荡,而他们的脚步,已经朝着第三道防线,缓缓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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