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村总裁的征调授权文书……
吉野满男短暂的惊诧过后，脸上瞬间浮现一抹难以抑制的惊喜。
他颤抖着接过尹东秘书手里的公事包，解开上面的锁扣，里面躺着一份密封完好的档案袋。
档案袋上面有大...
夜色如墨，笼罩着沪市的街巷。月笼沙俱乐部后楼的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晕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洒在走廊地面上，像是一道被切割开来的旧梦。贵宾厅内，空气依旧凝滞，仿佛方才那场交锋并未真正结束，只是暂时沉入了更深的暗流之中。
满铁满女坐在原位，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他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呼吸略显急促。刚才那一番对峙，不只是言语上的博弈，更是权力、利益与尊严的角力。他知道，自己已无退路??桂南战局迫在眉睫，安藤将军的部队正等待补给发动总攻，而铁路运力已达极限，粤汉线瘫痪，平汉线遭游击队频繁破坏，南浔线几近废弃。陆军前勤运输系统如同一辆老旧机车，在重压之下发出濒临崩溃的金属呻吟。
“吉野君。”满铁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却坚定，“我们不能再等了。”
吉野健次郎缓缓抬眼，目光如深潭般平静。“部长的意思是？”
“启用‘亚细亚号’。”满铁一字一顿，“不是以合作名义，不是挂靠慢速列车前端，而是独立运行，开辟专属线路，直通南方前线！哪怕……违背中村总部的意志。”
吉野没有立刻回应。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擅自调动“亚细亚号”，便是公然挑战陈阳明太郎的权威，也等于撕破了与中村之间最后一层体面的伪装。但更清楚的是，若不这么做，桂南战场将因补给断绝而全面溃败，数万帝国将士将葬身于西南群山之中。
“您有把握控制住宫城功吗？”吉野低声问。
满铁冷笑一声：“宫城？他早已不是单纯的南支会主任。他是情报官，更是政客。他今天能举荐我拿到征调令，明天就能把我推下悬崖。但我们手里有一张牌??小村卓一签发的命令原件还在伊东泰司手中，尚未公开。只要我们抢先一步让列车出发，并造成既成事实，就算陈阳震怒，也无法立即召回。”
他说罢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指尖划过从新京到广州的漫长路线，最终停在一条鲜为人知的支线交汇点??衡州。
“这里。”他语气转冷，“衡州以南三百公里处，有一段废弃的老湘粤联络线，战前曾用于矿产运输，后因地质不稳定被弃用。但经过紧急抢修，七日内可恢复通行。我已秘密派遣工兵勘察，地基尚存，轨道虽锈蚀严重，但更换枕木和钢轨即可通车。”
吉野眉头微皱：“那片区域地形复杂，且靠近八路军活动区，极易遭遇袭击。”
“正因如此，海军才不愿冒险。”满铁冷笑，“他们要的是绝对安全的航线，由他们掌控调度权。但我们不需要他们的护航舰队，我们需要的是速度??一百七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一个来回，足以运送两个师团所需的弹药、油料和医疗物资！这比任何护航都更重要！”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锐利：“我已经联系了何杰工一，他在沪南站安排了一组可靠的司机和技术员，全部来自满洲国本土，忠诚度无可置疑。另外，我还通过地下渠道，买通了衡阳警备队的一名副队长，确保列车通过时不会受到盘查。”
吉野沉默良久，终于点头：“计划可行。但必须做到三点：第一，行动必须绝对保密，连大野寺健也不能告知；第二，列车编组要精简，只挂最关键的货运车厢，减少目标体积；第三，沿途设立应急通讯点，随时掌握敌情动向。”
“我已经布置下去。”满铁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加密电报副本，“这是南支会最新截获的情报??重庆方面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运输困境，正策划一次代号为‘铁砧’的大规模破袭行动，目标正是南方铁路枢纽。他们可能已经掌握了部分关于‘亚细亚号’的情报。”
吉野瞳孔一缩：“谁泄露的？”
“不清楚。”满铁摇头，“但极有可能是内部有人通风报信。也许就是陈阳的人，故意放消息给重庆，借敌人之手阻止我们启用‘亚细亚号’。”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寒意。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门缝下塞进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吉野迅速拾起，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宫城功来电。”他沉声道，“三小时前，陈阳明太郎召集了中村技术委员会紧急会议，宣布将‘亚细亚号’机组全体调往大连进行‘封闭式维护训练’，为期一个月。列车将于明日清晨六点整，由专人押送离开沪市北站，转入地下维修库。”
满铁猛地一拳砸向桌面：“果然！他是要釜底抽薪！”
“时间只剩不到十个小时。”吉野冷静分析，“我们必须抢在他们转移之前，把列车开出车站。”
“怎么出？”满铁咬牙，“北站已被中村护卫队全面接管，所有进出通道都有身份核查，就连司机也需要双重许可才能登车。”
吉野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冷笑：“那就不用走正门。”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沿着铁路线向西移动，最终落在一片标注为“废弃排水隧道”的位置。
“这条隧道是三十年代修建沪市地铁时遗留的工程通道，连接北站西侧货运编组场与城外野线。当年为了防洪设计，宽达四米，足够容纳标准轨距列车通行。虽然年久失修，但结构完好。我曾在工兵部队服役时参与过它的测绘。”
满铁瞪大眼睛：“你是说……从地下把‘亚细亚号’拖出去？”
“正是。”吉野点头，“我已经派人潜入编组场，在夜间完成了初步勘测。只要炸开两处堵塞点，再铺设临时导轨，便可引导列车驶入隧道。全程隐蔽，无需经过主站台。”
“风险极大。”满铁沉吟，“一旦塌方或卡轨，整列火车都将被困其中。”
“可比起眼睁睁看着它被陈阳扣押，这点风险值得赌。”吉野目光如刀，“而且，我们还有一个人可用??斋藤工一。”
“那个海军畜生？”满铁几乎跳起来，“他刚刚还在会上羞辱我们！”
“正因为他是海军，才会帮我们。”吉野淡淡道，“八木想要控制陆军运输命脉，斋藤却不同。他对陈阳更为忌惮。中村若完全掌控高速铁路网，未来海军舰队的补给也将受其挟制。他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他递过一张字条：“这是我刚刚收到的秘密回信。斋藤答应提供一台小型柴油牵引机车，伪装成港口维修车辆，今晚子时运抵编组场外围。同时，他会安排一名心腹军官在哨卡执勤，为我们争取二十分钟的通行窗口。”
满铁久久未语，最终长叹一口气：“好……那就干吧。这一趟，要么打通桂南生命线，要么……我们一起下地狱。”
深夜十一时，沪市郊外乌云密布，秋雨淅沥。北站编组场一片死寂，只有巡逻哨兵的脚步声在铁轨间回荡。突然，一阵低沉的轰鸣自西面传来，一辆漆着“港务局机械维修”字样的绿色卡车缓缓驶近，车头挂着锈迹斑斑的吊钩。
车上跳下几名身穿工装的男人，领头者出示证件后低声说道：“例行设备转运，检查完毕即可放行。”
哨兵正欲查验，远处哨塔忽然响起换岗铃声。趁着注意力转移，一人迅速撬开侧轨旁的检修井盖，一根粗壮的钢缆悄然垂入黑暗深处。
与此同时，地下隧道内，二十名满铁工兵正挥汗如雨地清理淤泥碎石。前方炸药爆破后的断口已被拓宽，临时轨道正在拼接。远处，一抹幽蓝的灯光缓缓逼近??那是“亚细亚号”驾驶室的探照灯。
列车静静地停在隐蔽岔道上，车身流线型的设计在昏暗中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司机长佐川一郎站在车门前，神情肃穆。他身后站着五名技术员，每人胸前都别着一枚小小的樱花徽章??那是满洲国铁道兵团最高忠诚者的象征。
“各位。”佐川低声道，“今夜我们将驾驶帝国最快的列车，奔向最危险的战场。没有护航，没有支援，只有信念与职责。你们怕吗？”
无人回答，只有一双双坚毅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零时三十七分，牵引机车成功对接。随着一声低吼，庞大的钢铁身躯开始缓缓移动，碾过湿滑的轨道，悄无声息地滑入隧道入口。雨水顺着洞壁流淌，滴落在车顶，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天地也在屏息凝听。
凌晨两点十四分，列车顺利穿越隧道，出现在城外野线。天边已有微光初现。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加速南行之际，无线电突然传来急促呼叫：
“前方警告！衡阳以北三十公里发现可疑武装集结！疑似共军游击支队正在设伏！重复，前方高危，请立即变更路线！”
吉野接过话筒，声音冷静如冰：“通知所有车厢，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关闭外部照明，保持静默行驶。同时，启动备用方案??绕行醴陵?郴州支线。”
“可是那会多耗六小时！”通讯员惊呼。
“宁可慢六小时，也不能全军覆没。”吉野冷冷道，“告诉司机，保持速度，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列车继续南下，穿行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而在沪市北站，清晨五点五十分，陈阳明太郎亲自抵达站台，却发现“亚细亚号”踪影全无。站务长战战兢兢呈上记录：昨夜并无列车离站记录。
陈阳站在空荡的轨道前，脸色铁青。片刻后，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嘴角竟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找吧。”他轻声道，“往南找。我知道他们会去哪。”
他转身离去，风衣下摆猎猎作响，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同一时刻，一封加密电报送抵东京大本营海军省办公室。收件人：八木少将。
内容仅一句话：
【“亚细亚号”已脱控南行，目标桂南。建议立即启动“海蛇计划”。】
窗外，晨曦初露，照亮了这座城市的无数暗角。谍影重重，杀机四伏。一场关乎帝国命运的铁路奔袭，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