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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羡慕

    “尊师在上,莫愁天资愚钝,始终未能忘情圆满祖师灵位前,徐莫愁神色肃穆,手持三炷清香,对着灵位缓缓祈念。香火袅袅中,她续道:“天人山张灵远,素有谪仙之名,今为道子,莫愁以为,可与圣女结成道缘,如此,也不算损我仙宫清誉。”话毕,香入灰炉。就在莫愁真人转身之际,一个与她有三分相仿的坤道立于殿外。二者的眼神没有交集。又或者说,是莫愁真人不愿意直面曾经的胞妹,现在的仙宫掌门徐清欢。她们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生下来便被生父生母遗弃,幸得上任仙宫掌教路过救助,视如己出。许多仙宫弟子不知道的是,在三十年前,徐莫愁才是邀月仙宫的圣女,也是被认为最有可能执掌仙宫的候选人。原因无他,年不过二十,便将忘情决修至大成,只需堪破情关,便能位居一宗掌教,继承大任。而徐清欢,作为其一母同胞的妹妹,天资却要差上许多,直至而立之年,才稍有所获。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早早成为圣女的徐莫愁虽修为入了一品,然玄功始终难以圆满反倒是当初不被看好、修行进展缓慢的徐清欢,后来居上,成就忘情道。徐莫愁至今还记得师尊圆寂前的哀叹,那眼神中的失落,是她一辈子也无法释怀的心结。“肆雪的确天赋卓绝,却不是忘情道中人,师姐何苦步步相逼。”就在二人即将擦肩而过时,徐清欢还是开口了,“三百年前,我宗圣女的确有与道子结缘的先例,却是两情相悦后的超脱。”“本末倒置只会越走越远。”徐清欢的声音像是飘在空中的雾。“住口!”徐莫愁拂尘挥出,卷起一阵狂风,将殿内的烛火全然吹灭。“我承认你在忘情道上比我走的更远,但我才是邀月仙宫修为最高之人,别用你的掌门之位来压我!”徐莫愁瞪着脸上始终波澜不惊的徐清欢,“我的弟子,我自然有我的安排,轮不到你置喙。”“师姐,你入我执了。”徐清欢似乎感受不到徐莫愁的怒气,没有太多神采的眼眸仍旧直视着徐莫愁怒火中烧的眼睛。“我执?”徐莫愁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三十年前,他还活着的时候,师傅这般说我,我认;可他都已经死了三十年了,我还能有什么执念可言?”话落,徐莫愁不再停留,径直离去纵使修为冠绝仙宫又如何?掌门之位依旧是徐清欢的。这么多年来,每次争执到最后,退让的总是她。灵殿内恢复了寂静,只剩徐清欢的声音幽幽响起,消散在缭绕的香火中:“若是人死了,便放下了,师姐又怎会堪不破那一关?”……“什么,师傅和掌门以前也都是‘红尘修’?”窥月堂内,秦肆雪难以置信地听着侍女随口提起的往事。“对啊,圣女姐姐作为莫愁真人亲传居然不知?”侍女面露疑惑,此事虽不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却也算不得什么大秘密,“后来莫愁真人和掌门都转了‘出世修’,只不过掌门真人后来修的圆满,莫愁真人始终困于九重。”“师傅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些。”秦肆雪杏眼圆睁。“快说说,师傅以前是怎么做的‘红尘修’。”秦肆雪摇晃着侍女的肩膀,她还真想知道,那个一直说自己不上进的师傅,当年做红尘修的时候,比自己强上多少。“圣女姐姐可得守口如瓶,虽然大家都知道,但可不不能当着莫愁真人的面讲,不然真人的拂尘可是不讲情面的。”侍女见秦肆雪点头如捣蒜,又见四下无人,才敢压低声音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张灵远大抵不会想到他的故事曾有个差不多的翻版出现在三十年前的江湖上。三十年前,江湖上曾有一位以武入道的年轻道人,古道热肠,行侠仗义。而彼时,邀月仙宫的圣女与现任掌门曾隐藏身份,下山历练。若说仙宫圣女与那位仗义道人初见时,是一段情缘的悄然开启;那么年轻道人为除魔卫道、血染长街的结局,便是这段缘分仓促的终结。先入情再超脱情,这本是红尘修最合适的路子。一切都顺理成章到过分。只是,徐莫愁花了三十年,都未曾真正超脱。死亡不是超脱,放下才是超脱。这个道理,徐清欢明白,所以她就成了忘情道。然而徐莫愁不明白,又或许是不想明白,不愿忘怀。……张灵远见到了秦肆雪,在他成为道子的第三天。这位天人山谪仙在徐莫愁真人的引荐下,踏入了邀月仙宫。穿过雕梁画栋的宫阙,行至栽满素兰的庭院深处,他终于见到了那个身影。正是他无数次凭着模糊记忆,悄悄描摹在画卷上的女子,秦肆雪。“好久不见……”四目相对间,张灵远鼓起勇气,尽量用一种平缓的语气为这份“道缘”的达成寻一个相对体面的开场白。秦肆雪的眼神最开始是疑惑,紧接着眸子睁大,透着恍然,抬起手,难以置信道:“是你!”明明是秋天,张灵远却觉得阳光如春日般温暖。“是我。”张灵远嘴唇翕动,他并没有发出声音,话却落地生根。紧接着,他感受到一阵风擦肩而过。“小九,你居然来看我了,我可想死你了!”“起开,你个女土匪,你不要脸皮我还要脸皮呢!”身后,传来欢快的声音,一男一女。张灵远转过身,有些愕然,因为这两人他都认得。“真好啊。”出言感慨之人,张灵远也认得。是总是用面纱遮面的前圣女,王疏漪。在王疏漪的眼中,张灵远看到了羡慕。张灵远身怀“天眼”,这是道门乃至整个江湖都众所周知的事。只是,他的天眼虽能洞见诸多常人难察之物,却唯独看不清人心深处确切的情绪,尤其是这种藏在眼底、难以言喻的情愫。至于他为何能看到,并确切不已,其实是应了一句话——你眼中的别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