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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王熙凤奇计百出

    王熙凤飞快在脑海里理了一连串思路,如今最要紧的问题,是快速弄到银子解决燃眉之急。

    同时考虑这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没法整顿,因为再没有其他可以治理的人手了。

    “鸳鸯,你别急。那里虽然现银子短了,但家底子还是有的,只是她们那帮蠢材不知道在哪儿。你回去,拿了老太太的牌,直接开那东路院后头那一排封了灰的库房。

    那里头有几大箱子前朝积压下来的铜锡器皿,还有好些个笨重的硬木大屏风,甚至还有几库房发了霉的旧皮毛。

    这些东西,摆出来嫌笨重,不够时兴,主子们看不上;但若是拉出去,哪怕是按废铜烂铁卖了,也能换回大把的银子。先解了这燃眉之急。

    鸳鸯听罢,连连点头,只有王熙凤才知道这些陈年杂货的所在,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

    “这库房我都快忘了,还是凤姨娘记性好,竟还有这一大笔钱没动。”

    王熙凤思忖着,便掰着手指头,算着账道:

    “再有,你得帮老太太把那些虚热闹’给掐了。甚么铁槛寺、水月庵的香火供奉,一年就是好几百两;还有那帮子穷亲戚打秋风的,这个二十两,那个五十两银子虽看着少,耐不住来得多。

    再把外头的那些年例、节礼,能断的都给我断了。尤其是宫里那些个小太监来借银子的,直接让门房打发了,就说府里正遭难呢。如今到了这步田地,顾不得那些个虚名了;如此这般,一年少说几千两就省出来了。”

    王熙凤这话说罢,在场的丫鬟更是佩服,这辗转腾挪之间,就是几千两银子的好思路。

    “也就是凤姨娘有这般魄力,敢断这些烂账。”

    “怪不得主子爷离不开凤姨娘,这手段够我们学的了。”

    “难怪老太太常念叨,说你是泼皮破落户,可真遇上事儿了,还得是你这破落户能顶得住天。”

    王熙凤享受着她们的夸赞,十分得意,伸手虚按了按,似还有话未说完,接着道:

    “不急忙夸,眼下最要紧的问题,是这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这两个老货,那是太太们的心腹,她们虽贪,可那荣府的大太太和二太太已没有别人可用,你也动不得她们。

    她们看着粗鲁,实际心里比鬼都精,除了我,莫说是你鸳鸯,便是荣国府那些爷们,也都算不过她们。你回去,别跟她们算细账,你就跟她们定个死数。

    譬如说大厨房,你就说:“老太太发话了,不管你们怎么采买,每个月公中只给这五百两银子。这五百两里,你们要贪也好,要那也好,我不管。但我只要一样;若是哪天老太太的桌上少了一道菜,或者是饭也是冷的,茶也

    是馊的,我就直接回了老太太,把厨房的管事换了!'

    她们虽然贪,但更怕丢了差事。给了她们这个定额,她们为了保住这碗饭,自然会把老太太伺候好。这就叫喂饱了狗,好看家'。”

    这一串下来,这些个大丫鬟,彻底心服口服了,原以为这凤姐儿只是手段狠辣,没曾想这些思路,处处都是十分务实的,直击解决问题的关窍。

    “凤姨娘太了不得了!”

    “凤姨娘真真是有见地的。”

    “竟还有这般算计。”

    鸳鸯如今也感慨,难怪贾母明明知道凤姐儿和林寅私奔了,却仍盼着她归来。

    这荣国府里离了她,真就是转不动了。

    只是鸳鸯毕竟心念贾母,心念荣国府,她虽也口头上赞同林寅的方案,可也想试试王熙凤有没有更好的主意,便又问道:

    “凤姨娘,这些法子虽好,到底只是节流,不是开源。如今府里这么难,难道就没个法子,劝劝大老爷、二老爷和二爷他们,改改性子?让他们干点正经事儿。”

    这一众丫鬟毕竟都出身荣国府,也皆盼着有个解答;

    谁知这凤姐儿听了这话,眼里满是不屑,发出一串极尽讽刺的冷笑。

    “哈!哈哈哈哈!”

    这媚中含威的婆娘,这一声声冷笑,让人不寒而栗。

    王熙凤把玩着林寅的手指头,冷冷道:“鸳鸯,你还是太善了。你以为他们不做事?不,他们很快就要做事了。只是他们做的这些事,怕是你这辈子都不敢想的。”

    鸳鸯一怔:“凤姨娘这话怎么说?”

    王熙凤再度冷笑,断言道:“你指望他们走正道?那是做梦!老爷也好,二也罢,你让他们去省吃俭用?去读书上进?那是杀了他们也做不到的!他们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受不得半点穷罪。

    人若是饿急了眼,那是连生肉都敢吃的!他们一旦动作,只会把贾家往死路上送,那时候你记得躲远些,别溅了一身血。

    没有人能救荣国府,你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守好老太太,她是国公诰命,只要老太太活着一天,这棵树就倒不下来,皇帝老儿也得给三分薄面。至于旁人,由得他们去死罢!”

    鸳鸯听得背脊发凉,虽不愿信,却也知道凤姐儿看人极准,只得讷讷道:“我......大概明白了。”

    王熙凤见这鸳鸯神色间还有些不服输的样子,似乎还对那府里的旧日荣光存着幻想。

    她长叹一口气,身子在寅怀里一倚,幽幽道:

    “你也别觉得我心狠。以前我在那府里时,也是个不服输的,总觉得凭我一己之力能补天。为了那点子虚名,我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可结果呢?在那荣府里头,十个人里有八个是拆台的,剩下一个是看戏的,就我一个是搭台的。累死也是活该。

    可如今在这列侯府呆了这么些日子,我才渐渐回过味来。这边外头的产业铺子不知凡几,里头的丫鬟婆子也不少。可我只要使出三分力气,便能运转自如;

    我现在算是看透了,那是那帮爷们的业障,我凭什么拿我的命去填他们的坑?”

    林寅听罢这话,看着凤姐儿那张即使疲惫却依旧艳丽的脸庞,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疼惜。

    他伸手抚着那云鬓,柔声道:“好姐姐,真真是难为你了;以前只觉着姐姐精明能干,也知姐姐吃了这许多苦头,可如今听来,只觉着比我所预想的还要艰难。换了旁人,怕是早也崩溃了。

    王熙凤闻言,眼圈儿一红,在林寅身上掐了一把,道:

    “呸,少拿这些甜言蜜语来哄我!我的小祖宗,你既知道姐姐的的苦,光嘴上说有什么用?今儿便好好的补偿姐姐!”

    林寅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坏笑道:“这会子一定卖力气,荣府舍得放掉凤姐姐,我可舍不得。”

    王熙凤听罢,心里虽甜,可嘴上仍不饶人,指着额头,恨恨道:

    “老娘我精明了一世,偏给你捡着漏了!还让老娘给你做妾,真真是被你迷了心窍!”

    林寅也不恼,只紧紧搂着她,在她耳边低语哄道:“好姐姐,你既知我,咱们一道把这列侯府撑起来,将来少不得姐姐的体面。”

    两人打情骂俏着,鸳鸯在一旁看着脸红,却也记挂着正事,便插话道:

    “好姑爷,好姨娘,你们且慢些?歪。我如今管着老太太这些体已银子,心里正如那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一则是,按老太太的意思,她老人家一辈子要强,不愿意白拿姑爷的干股,总说是无功不受禄,也希望这银子能像活水似的,能给咱们府里做些贡献,她花着才踏实。

    二则是,将来用钱的地方多,若是坐吃山空,金山银山也有搬空的一日。如何才能让这钱生钱,多赚些银子?”

    王熙凤听了,从林寅怀里直起身子,一双丹凤眼精光四射,看着鸳鸯道:

    “鸳鸯,你这般。小祖宗虽送了些股份,你若觉着不够,不如再拿出些,入了咱们的股,躺着收利息;有咱们列侯府罩着,你这钱才安全,若不然你孤身一人,那点银子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待宰的猪狗。

    另外呢,等赦老爷和琏二缺钱了,肯定要偷着卖祖宗留下的古董字画。他们急用钱,肯定是死当,价格被压得极低。咱们专门在当铺等着,把这些东西低价吃进来。

    等将来他们想赎,或者外头行情好了,再高价卖出去,或者是留着给老太太当念想。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肉烂在锅里,但锅换了姓’。”

    鸳鸯听得心惊肉跳,犹豫道:“凤姨娘,你这话虽对,可这么一来.......到底还是肥了列侯府,像是咱们在算计老东家似的………………”

    王熙凤闻言,柳眉倒竖,冷笑道:“呸!你这糊涂丫头!老太太那么大一笔钱,我们列侯府不罩着,单凭你能罩得住?你能应对得了荣国府那些爷们?

    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小祖宗送的这些股份,难道就比老太太的体已银子少了?若不是看在老太太的情分上,谁耐烦替你守这点子财?你倒还防着自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