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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圃的选址在邓小红推荐的向阳坡地确定下来后,苏婉清仿佛找到了新的精神寄托。

    每天医务室的工作之余,她便和邓小红以及几位热心家属一起,扛着农具,去后山清理杂草、平整土地。

    赵四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他知道,妻子正在用她的方式,在这片土地上扎根。

    而赵四自己,除了在“磐石”基地处理那些似乎永远也解决不完的技术难题,所有的工余时间也都投入到了他们这个小小的“家”的建设中。

    他从后勤处废料堆里翻找来的那些长短不一的废旧木材和边角料,在他的巧手下焕发了新生。

    先是两张结实的长条凳。

    他选的是质地坚硬的杂木,用凿子和锤子仔细地凿出榫眼,削好榫头,反复校准,确保严丝合缝。

    敲打进去的那一刻,发出的沉闷声响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稳固感。

    接着是一张八仙桌,桌面是用几块较宽的木板拼合而成,刨子推过,留下略带波浪的纹路,虽不是很光滑,却有手作的质朴气息。

    他又利用更细的木料,打造了一个分层的碗柜,甚至还给苏婉清做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针线筐,边缘打磨得光滑,不会刮伤她的手。

    苏婉清也没闲着。

    那块从北京带来的蓝底白花土布,在她裁剪和缝制下,变成了窗户上的窗帘、桌子上的桌布,甚至还给那两张新凳子配了可拆卸的坐垫套。

    当她用剩下的布头,细心地给碗柜的门也缝制了一个小小的帘子时,这个原本空荡、只有泥土味的“干打垒”,已经被一种生活气息的氛围所包围。

    每一件物品,都凝聚着他们对未来生活的期盼和共同努力的汗水。

    看着渐渐像个样子的家,赵四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这天晚上,他一边帮苏婉清揉着因白天开垦药圃而酸胀的手臂,一边提议道。

    “婉清,咱们家这也算初步安顿下来了。”

    “你看,是不是找个休息日,请马书记、刘大姐、郑工他们,还有小红姐,张团长、刘主任他们来家里吃顿便饭?”

    “这段时间,大家都帮了我们不少忙。”

    苏婉清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

    “请客是应该的,就是……家里要啥没啥,拿什么招待大家呢?这荒山野岭的,不比城里。”

    赵四笑道:“情谊到了就行。物资我来想办法,也用不着太丰盛。你再想想办法?”

    空间里积压的粮食物资并不少,只是以前一个人,都是吃食堂。苏婉清来了后,他已经拿出来了一些,其他的隔三差五的拿点出来。

    苏婉清想了想,点点头:“嗯!我明天跟小红姐进山再看看,说不定能采些新鲜的蘑菇、野菜。”

    “我再发点面,蒸点馒头。只要心诚,饭菜简单点,大家应该不会见怪。”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苏婉清果然和邓小红进山,收获颇丰,采回了一大筐肥嫩的蘑菇和各种可口的野菜。

    赵四拿回来了一条腊肉和一把干粉条。

    马青松书记不知从哪里听说他们要请客,特意派人送来了几个难得的午餐肉罐头,说是“支援前线”。

    张团长则大手一挥,让战士从部队自己开垦的菜地里,拔了几斤土豆和一个脸盆大的老南瓜送来,憨厚地说:“自己种的,管够!”

    刘淑兰带来了她腌的一小坛酸菜,郑工贡献了一包老家捎来的花生米,技术科刘主任更是拿出了一小包用油纸精心包好的白糖,嘱咐给苏婉清补身体。

    最让人惊喜的是邓小红,她男人巡山时打到了山鸡和野兔,她二话不说,处理好后全都拿了过来。

    休息日傍晚,夕阳的余晖如同金色的纱幔,温柔地笼罩着小小的院落。

    赵四刚把屋里屋外最后打扫一遍,马青松书记就第一个到了,他背着手,笑眯眯地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小屋,连声称赞。

    “好!好!这才像个家的样子!赵顾问,苏医生,你们这动手能力,真是这个!”

    他竖起了大拇指。

    很快,客人们陆续到来。

    小小的土屋里顿时挤满了人,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那低矮的屋顶。

    男人们自然而然地围坐在新打的桌椅旁,赵四拿出瓶薯干酒,给能喝的都满上。

    烟雾缭绕中,张团长的大嗓门首先响起,说着“磐石”基地里工程兵们对赵四的佩服;

    郑工则和赵四头碰头地讨论着地下厂房照明系统能否借鉴“土法”,用磨薄的云母片增加透光率;

    马书记和刘主任则聊着生活区下一步的规划,比如在哪里打一口更深的水井。

    女人们则挤在灶台边,那里更是热闹非凡。

    苏婉清系着那块蓝花布做的围裙,俨然是大厨。

    刘淑兰和邓小红熟练地帮着洗菜、切肉、烧火。

    腊肉的咸香、山野味的鲜美、土豆南瓜的甜糯,还有酸菜特有的酸爽气息,混合在蒸汽氤氲中,勾人食欲。

    邓小红一边麻利地给野兔焯水,一边大声说着山里采药的趣事,引得大家阵阵笑声。

    “开饭喽!”

    随着苏婉清一声招呼,一道道菜被端上桌。

    大盆的土豆南瓜炖腊肉,油光红亮,香气扑鼻;

    山鸡野兔烧蘑菇,汤汁浓郁,野味十足;

    酸菜粉条开胃爽口;

    清炒野菜碧绿鲜嫩;

    再加上打开的午餐肉罐头和油炸花生米,中间是堆得冒尖的热气腾腾的二合面馒头。

    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在物资匮乏的山沟里,这无疑是一顿丰盛的“盛宴”。

    马青松作为现场最高领导,首先端起酒杯,环视众人,朗声说道。

    “同志们!今天,咱们聚在赵顾问和苏医生这个新家里,我心里特别高兴!”

    “这第一杯酒,咱们一起敬他们!欢迎苏医生正式成为咱们曙光生活区的一员!也感谢赵顾问来了之后,给咱们解决的大难题!”

    “这家里布置得这么温馨,是他们俩共同努力的结果,也是咱们生活区越来越好的缩影!来,干杯!”

    “干杯!”众人纷纷举杯,女同志们以水代酒,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笑容。

    张团长一口闷了杯中的酒,咂咂嘴,对赵四说。

    “老赵,你是不知道,现在洞里的小伙子们,干活劲头足多了!都说你弄的那个土法子,比啥电风扇都管用!这杯我单独敬你!”

    郑工也感慨道:“看着这桌子、凳子,还有这屋里的一切,都是你们亲手做的,真不容易啊。”

    “这就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咱们搞建设,也需要这种精神!”

    刘淑兰拉着苏婉清的手,眼里满是欣慰。

    “婉清,你这菜做得真好吃!以后咱们医务室有啥事,你尽管开口,咱们一起把工作做好!”

    邓小红快人快语,举着水杯说:“苏医生,赵顾问,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山里有啥好的,都有你们一份!药圃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刘主任也笑道:“是啊,看着你们这小家,就觉得有奔头。咱们在这山沟里,条件苦是苦点,但人心齐,泰山移!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这顿简单的家常饭,从夕阳西下一直吃到月上中天。

    饭桌上,大家不再拘束,天南地北地聊着。

    张团长讲起了抗战时期的艰苦岁月,郑工说起年轻时在苏联学习的见闻,马书记则描绘着生活区未来的蓝图。

    要通上电,要建起学校,要让孩子们有书读……

    小小的土屋里,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战友之间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温暖。

    送走客人,已是夜深人静。

    赵四和苏婉清一起收拾着满桌的狼藉,虽然身体疲惫,但心里却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归属感填满。

    “真好。”苏婉清一边洗着碗,一边轻声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嗯。”

    赵四点点头,走到门口,望着窗外。

    生活区里,大多数灯火已经熄灭,只有零星的几点光亮,如同散落在墨玉盘上的珍珠,那是还在加班或巡逻的同志。

    远处,“磐石”基地的方向,隐约传来机械的轰鸣,那是建设者们永不停歇的脉搏。

    他回头,看着在煤油灯下忙碌的妻子的侧影,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

    这个由他们亲手打造的家,虽然简陋,却充满了爱与希望。

    而屋外,是成千上万和他们一样,从五湖四海汇聚于此的同志们,正在为同一个目标奋斗着。

    个人的小家,已然融入了国家建设的大家之中。

    这份在艰苦岁月中凝结的战友情、邻里爱,如同暗夜中的星火,虽不耀眼,却足以相互温暖,照亮彼此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