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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十三将士归玉门——耿恭

    现在让我们将历史的时钟拨回公元75年,聚焦于西域大地上一座原本不起眼的小城——

    疏勒城。

    这里,即将上演一场中国战争史上最为惨烈、也最为光辉的守城传奇。

    它的主角,是一位名叫耿恭的汉将,他与他麾下不足百人的勇士。

    用生命和意志,诠释了何为“汉节”,何为“忠诚”,谱写了一曲“十三将士归玉门”的千古绝唱。

    公元74年,在窦固、耿秉等人大破北匈奴,收复车师前后国之后,汉明帝决心恢复对西域的统治,重新设立了西域都护府。

    陈睦被任命为都护,镇守它乾城;

    而耿恭被任命为戊己校尉,率数百人屯驻车师后部的金蒲城(今新疆奇台附近);

    另一位校尉关宠则屯驻车师前部的柳中城。

    耿恭,字不详,扶风茂陵(今陕西兴平)人,是东汉开国名将耿弇的侄子。

    他将门虎子,素有壮志,此次奉命屯驻西域最前线,深知责任重大。

    到任后,他并未固守孤城,而是积极联络西域各国,宣扬汉朝威德,很快赢得了车师后王等人的归附。

    然而,这片绿洲上的和平是脆弱的。

    汉朝的重返,严重触动了北匈奴的利益。

    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公元75年三月,北匈奴单于派遣左鹿蠡王率两万骑兵,突袭车师后部。

    车师后王安得兵力薄弱,紧急向耿恭求援。

    耿恭深知唇亡齿寒,虽兵力悬殊,仍毅然派遣三百精兵驰援。

    然而,三百汉军虽骁勇,终究难敌两万匈奴铁骑,全军覆没。

    车师后王兵败被杀,匈奴乘胜兵临金蒲城下。

    至此,耿恭和他的部下,彻底成为悬于西域绝域的一支孤军。

    背后的朝廷主力远在数千里外,眼前的敌人是数十倍于己的凶悍之师。

    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孤城保卫战,拉开了序幕。

    金蒲城小,难以久守。

    耿恭审时度势,果断率领部下转移至地势更为险要、且有山涧水源的疏勒城(位于车师后部,并非南疆的疏勒国)。

    此城傍山而建,易守难攻。

    耿恭的决策,显示了他作为将领的远见。

    匈奴大军尾随而至,将疏勒城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首先切断了城外的水源,企图不战而胜。

    这是守城战中最致命的打击。

    断水,成为了耿恭面临的第一个,也是最严峻的考验。

    1. 拜井涌泉:信念的奇迹

    史书记载了这传奇的一幕:城中水源枯竭,将士们榨取马粪汁解渴,濒临绝境。

    耿恭亲临城中唯一的水井,整肃衣冠,向井跪拜,为将士们祈祷。

    或许是极度的虔诚感动了天地,或许是巧合,井水竟突然喷涌而出,取之不竭!

    全军欢呼,皆称万岁。

    这一事件,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

    耿恭故意让士兵在城头泼水,向匈奴示威。

    匈奴人见状,大惊失色,以为汉军有神明护佑,士气受挫。

    2. 毒药弩矢:心理战的巅峰

    耿恭深知,不能仅靠防守。

    他命令将士将弩箭的箭簇涂上一种特殊的毒药,并向匈奴喊话:“这是汉家的神箭,中箭者伤口必定异常!”

    当匈奴士兵中箭后,伤口果然溃烂流脓,痛苦不堪。

    适逢天降暴雨,耿恭趁机率军出击,猛攻惊慌失措的匈奴大营,杀伤甚众。

    匈奴人恐惧不已,纷纷哀叹:“汉兵神,真可畏也!”

    于是稍稍解围退去。

    3. 风雪围城与煮弩为粮

    然而,暂时的退却意味着更残酷的围困。匈奴人采取了长期围困的策略。

    时近冬季,大雪封山,汉军的后勤补给完全断绝。

    粮食吃尽之后,战士们开始煮食铠甲和弓弩上的皮革充饥。

    “煮弩为粮”的典故,便源于此。

    每一个黎明,都伴随着战友的倒下,城中将士一个个死去,最后仅剩数十人,但他们依然紧握着手中的汉节,旗帜始终在城头飘扬。

    北匈奴单于敬佩耿恭的勇猛与忠诚,决心招降他。

    他派使者登上城头,向耿恭喊话:“只要你投降,单于就封你为白屋王,把女儿嫁给你!”

    此时的疏勒城,已是人间地狱。

    投降,意味着生存和富贵;坚守,意味着死亡。

    然而,耿恭的回应,成为了中国忠义精神的最强音。

    他将匈奴使者诱上城头,亲手斩杀,并在城头架起烈火,炙烤其肉,与幸存的将士们分而食之。

    此举,既是对匈奴的极度蔑视,也是向全体守军表明玉碎不改其志的必死决心。

    这就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一慷慨词句的历史原型之一。

    就在耿恭等人濒临最后时刻的公元76年正月,汉帝国并未忘记他们。

    刚刚即位的汉章帝,在司徒鲍昱的力谏下,派遣征西将军耿秉(耿恭的堂兄弟)屯兵酒泉。

    命令敦煌太守秦彭与酒泉太守段彭,发兵七千,前往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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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援军历经艰辛,到达柳中城,大败匈奴,但关宠已战死。

    此时,关于是否继续深入救援更远的耿恭,将领间发生了争议。

    因为寒冬深入敌境,风险极大。

    然而,曾在耿恭军中的范羌(耿恭部将)坚决请求救援。

    最终,联军分兵两千,由范羌率领,踏着齐膝的深雪,冒死翻越天山,向疏勒城挺进。

    风雪之夜,疏勒城上的守军忽然听到城外兵马之声,以为匈奴又来进攻,大惊。

    这时,他们听到了一个仿佛来自天国的声音:“我是范羌!汉兵来迎校尉了!”

    城门打开, 幸存者相拥而泣。

    此时,城中能站起来的,包括耿恭在内,仅有二十六人。

    次日,他们随即撤退。

    匈奴兵追击,汉军边战边退,且战且行。

    沿途,将士们不断因伤、因饥寒而倒下。

    三月,当这支队伍抵达玉门关时,生还者,仅剩十三人。

    他们“衣履穿决,形容枯槁”,但手中紧握的汉节,上面的旄牛尾早已脱落殆尽。

    玉门关守将中郎将郑众,见到此情此景,为之动容,亲自为耿恭等人沐浴更衣,并上书皇帝说:

    “耿恭以微弱的兵力坚守孤城,对抗数万敌军,经年累月,耗尽了心力。

    他们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出于万死无一生的希望。

    前后杀伤敌人数以千百计,没有愧对大汉。他们的忠勇,古今未有。”

    耿恭回到洛阳,被拜为骑都尉。

    其事迹震动朝野。

    后来,虽然耿恭因政见不合被免官,老死家中,但疏勒城保卫战的故事,却超越了其个人命运,成为了一种精神象征。

    1. 军事史的奇迹:创造了冷兵器时代城邑防御战的极限纪录。

    2. 忠诚的极致:将“节”所代表的国家尊严与军人气节,诠释到了前无古人的高度。

    3. 民族精神的史诗:“十三将士归玉门”,不仅是军事的胜利,更是精神对物质的胜利,是信仰对绝望的胜利。

    它体现了中华民族在绝境中所能迸发出的最坚韧、最无畏的力量。

    耿恭和他的士兵们,用他们的生命最后的力量,在罗布泊的风沙和天山的冰雪间,为中华民族的史册,镌刻下了一座名为“不屈”的永恒丰碑。

    每当民族危难之际,这座丰碑便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激励着后世子孙,为了脚下的土地,战斗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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